而且,她根本沒有落於下風。


    但是這怎麽可能!


    金丹期的年朝夕,怎麽可能對敵大乘期的修士還不落下風!


    牧允之近乎沙啞道:“兮兮她……到底做了什麽?”


    宗恕扶著他的雙手狠狠緊了緊。


    城牆之上,一個光頭和尚垂首念著經文,聞言抬頭看了一眼,神情近乎悲憫。


    ……


    年朝夕在得到戰神圖譜後,就明白了父親為何不願意將玉玨的鑰匙給她。


    因為那戰神圖譜上記載了一個以血脈封印為引的極端封印術。


    以血脈封印為引,以封印者為容器,她可以將那惡蛟的靈魂連同修為一起封印進自己的體內。


    它的靈魂將被她捆綁,它的修為將為她所用。


    但是代價是施展了封印術之後她的軀體怕是活不過一天。


    但也隻是軀體而已。


    她死後,那惡蛟的靈魂將會被困在她的靈魂身邊一同陷入沉睡,身體也永遠沉眠於困龍淵下,什麽時候惡蛟掙脫了她靈魂的束縛,什麽時候困龍淵下的惡蛟醒來。


    父親下的是血脈封印,而這個則是靈魂封印。


    按照那個封印術所說,惡蛟掙脫靈魂封印之後,封印者將會一同醒來。


    也就是說,她若是平常的時候用這靈魂封印的話,大不了就是身體死去,靈魂和那惡蛟困在一起睡個幾百年,大概率還能醒過來。


    但是現在,她封印那惡蛟是為了借它的力量。


    這一戰之後,她的身體還在不在都猶未可知,所以年朝夕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活下來。


    因為身體原因,她用不出惡蛟的全部力量,惡蛟近乎暴虐的力量遊走在她身體的每一刻,都有一股無法言說的疼痛。


    年朝夕哪怕是病的最重的時候,也沒那麽疼過。


    她不確定自己能撐多久,所以從一開始,她用的就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這樣的打法,饒是焚天也心驚。


    他冷冷道:“你想和我同歸於盡?”


    年朝夕擦去嘴角的血跡:“是又如何?”


    焚天冷冷笑道:“當初你的父親也未曾殺了我,你想殺我?癡心妄想!”


    年朝夕:“那今天,便由我來替父親做完他沒做的事,殺了他沒殺的人。”


    年朝夕舉起了劍。


    餘光之中,她看見一身血色的雁危行在魔族之中近乎狠厲的廝殺著,不斷地靠近著她。


    她看見三千杜衡書院弟子死傷慘重。


    她看見燕騎軍拚命地往她這邊靠攏。


    她看到城牆之上眾多修士,還有他們身後幾萬百姓。


    她最終轉過頭,冷冷地看著焚天。


    “來戰。”


    下一刻,恐怖的威勢鋪天蓋地,幾乎讓人肉眼捕捉不到。


    年朝夕抱著必死之心,全然放棄了自身的防護,一身的力量盡皆灌注於那把劍中。


    劍身發出興奮的嘶鳴。


    一劍斬開,荒蕪黑暗的戰場之上斬出了冰冷又淩厲的月光。


    下一刻,半空之中撒下滿天血色。


    年朝夕一劍斬斷了焚天的手臂,而與此同時,她的肩膀被焚天帶毒的利爪貫穿。


    年朝夕連看都沒看一眼,仿佛無所覺一般,突然伸手拉住了焚天,利爪卡入骨頭,居然讓焚天一時之間不能抽身。


    麵前麵容稚嫩的少女笑得有些可怕。


    “不是要同歸於盡嗎?”


    “來啊!”


    雁危行近乎瘋狂地廝殺著,不斷靠近著年朝夕的位置。


    快了,他快到了,靠近她,然後……


    他猛然頓住,任由刀劍砍在自己身上。


    血色的餘光之中,他突然抬起了頭。


    年朝夕一劍削下了焚天的手臂,焚天利爪穿透了年朝夕的肩膀,她卻突然借此製住了他的行動,將兩個人緊緊連在了一起。


    下一刻,刺目的光芒閃過,兩人之間轟然炸開了什麽。


    雁危行被這股力量擊飛,狠狠撞在了地上,眼前一片血色。


    血色之中,他近乎慌亂的爬起身,看向年朝夕的方向。


    沒有人,什麽都沒有……


    他跌跌撞撞地奔過去,在一片廢墟中野獸一般翻找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一頓。


    他翻出了半截斷劍。


    那是曾被她父親用過的,如今被她所用的劍。


    雁危行抱著那把劍,突然跪在了廢墟之上。


    ……


    那令人心驚的威勢炸開之時,牧允之正在飛快地思考著護城大陣重開後如何將年朝夕拉進大陣之中。


    旁邊的下屬喜悅道:“成了!護城大陣……”


    下一刻,劇烈的威勢爆開。


    牧允之茫然回過頭,卻看到天地之間一片蒼茫又幹淨,卻沒有年朝夕的身影。


    他想問兮兮去哪兒了,卻聽見有人帶著哭聲說:“小城主和魔尊同歸於盡了!”


    什麽?


    他茫然不可思議。


    他聽見了什麽?


    耳邊突然嘈雜起來,他聽見有人慌亂的叫著城主,他一低頭,卻見唇邊落下點點血色。


    他隨手擦去血跡,茫然抬頭望。


    兮兮……去了哪兒?


    城牆之上亂得像是另一個世界,有人在哭,有人慌亂地說:“宗恕大人,您不能下去!”


    眼角餘光之中,魘兒和沈退不知何時一起上了城牆,片刻的茫然之後,魘兒突然抽出了一旁一個修士的劍,一劍捅進了沈退的胸膛。


    “姑娘走了!姑娘走了!沈退!姑娘當初就不該救你!姑娘給了你一條命,如今,你們都給她陪葬吧!”


    沈退捂住胸口,猛然抬起頭:“你說什麽?誰救我?”


    魘兒抽出劍,又揮劍胡亂砍著:“你以為你是誰!沒了姑娘你當年早就凍死在冬夜裏了!你以為你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子憑什麽被姑娘看上給她當玩伴!沈退!你去陪葬吧!”


    沈退嘶啞道:“你說……什麽?”


    她說什麽?


    兮兮怎麽了?


    他茫然望向城下,方才那一片廢墟之中,隻有一個少年的身影幽魂一般跪在蒼茫的天地之間。


    第25章


    七月十五,中元節,也就是俗說的鬼節。


    方才還晴月當空的,毫無預兆地就下了一場大雨。


    年朝夕站在這場大雨之中,低頭和自己的墓碑麵麵相覷。


    她:“……”


    墓碑:“……”


    她人分明還活生生地站在這裏,可麵前的墓碑卻一副有些年頭的模樣,在大雨的衝刷之中古樸的質感更甚。


    天色太暗,她微微彎下腰,想看得更清楚一點,但雨水劈頭蓋臉的澆在她身上,徹底模糊了她的視線。


    冷意後知後覺地湧上來。


    年朝夕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捏了個法訣想抵禦住風雨。


    一伸手卻直接捏了個寂寞。


    她這才發現,自己經脈中的靈力微乎其微。


    但她也沒有太過驚慌,因為她隱隱有一種感覺,這應該隻是暫時的,於是便若無其事地又放下了手。


    唯一要擔心的大概就是會不會感冒的問題。


    可是她對如今的狀況還雲裏霧裏的,一時之間便也沒心思關注這些細枝末節。


    她伸手抹了把臉,眯著眼睛去看墓碑上的字。


    然後下意識地念了出來。


    “年氏……朝夕之墓?”


    話音落下,驚雷聲毫無預兆地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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