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同寢,死同穴。


    ————


    容姝醒的時候已經入夜了,金庭玉階煮了粥,切了鹹菜,還把野菜牛肉的餃子包了。


    容姝聞見香味了。


    金庭擦了擦手,“正準備喊公主呢,公主就醒了,這一覺睡得可夠久的。”


    容姝笑著道:“是挺久的。”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夢見這些,到底是書裏的事還是確實發生過,她見到的人和事,就像真的一樣,在夢裏過了一個冬月。


    天黑了,毛氈簾子還沒放下來,容姝見耶律加央的帳篷亮著燈,“王呢?”


    金庭道:“王過會兒就該回來了,臨走前說了回來吃飯。”


    容姝點點頭,耶律加央和夢裏的很像,又不太一樣,夢裏的耶律加央心思可太壞了。


    ———


    耶律加央回來的晚,這一天下來,人累得不行,他回帳篷洗了把臉,浸了冰水,覺得清醒多了。


    不過再苦再累,回來看見容姝帳篷亮著燈,他就覺得踏實。


    美中不足的就是,容姝住容姝的帳篷,他住他的。


    耶律加央心裏想,要是容姝的帳篷破個洞,漏點雨就好了。


    也別漏太多,不然把人淋到就好了。


    隻不過,烏邇少雨,不知道何時才能等到一場雨。


    耶律加央不急。


    他掀開毛氈簾子進帳篷,桌上已經擺好飯了,三盤餃子,一隻燉雞,一隻紅燒兔子,還有一陶盆的蒸米飯,豐盛的很。


    “雞和兔子是烏音珠打的?”


    容姝點點頭,“讓她過來吃飯不來,就盛了一些給他送過去,達娃尼瑪呢?”


    開始聽這名字還覺得怪,現在也能說出口了。


    耶律加央:“他們兩個有事,咱們吃咱們的。”


    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桌上一盞燭燈,燈罩畫的是侍女提燈,與烏邇格格不入,又顯得相得益彰。


    大約是在夢裏還和耶律加央在一起,容姝對他更親近了。


    “不知道你以前這樣吃過沒有,嚐嚐這樣吃,還挺好吃的。”容姝給他遞了一雙筷子。


    耶律加央沒想到容姝在宮裏也會吃野菜,不過野菜這東西,她一個公主想吃,肯定能吃到。


    “我嚐嚐,你說好吃肯定好吃。”


    野菜有股韌勁兒,吃到嘴裏沒有澀味,加上肉,香的很。


    “好吃,你多吃點,不過雞肉有點硬,還柴,等我給你打好的。”耶律加央大口吃肉,順便把烏音珠說了一遍。


    容姝笑了笑,“你也多吃點。”


    大約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夜裏,突然下起雨來,不僅是烏邇,大楚四五月也是連日的雨。


    陰雨連天,連綿不絕,打在身上,冷冰冰的,看著灰色的天落下細密的雨,在總有種傷春悲秋之感。


    趙顏兮望著窗外的雨,想什麽時候能停,她在家裏待了兩個月,著兩個月就倚在窗邊,看日出,看日落,看閑庭的花,春日的雨。


    有時她會想,為什麽老天給了她這樣一張臉,為什麽她要像別的人。


    做自己不好嗎。


    徐景行還會送東西過來,可趙顏兮這陣子聽過許多關於徐將軍和長公主的事。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徐景行曾是容姝生父的下屬,少年英氣,舉世無雙,後來大將軍戰死沙場,容姝成了長公主,年少時的情誼卻還在。


    所有人都以為徐景行會是駙馬,直到長公主遠嫁和親。


    難怪徐景行初見她時是那樣的眼神。


    這陣子她謊稱身體抱恙,侯府閉門謝客,她不敢見人,更不想見太後,徐景行,一想到她這一年多以來得到的一切全是因為另外一個女子,她就如鯁在喉。


    一邊想著容姝一個女子,遠嫁非她本意,和親是為了大楚,所有大楚人都該謝她。


    一邊又忍不住嫉妒她,嫉妒她得到徐景行的偏愛,太後的寵愛,是大楚最尊貴的女子。


    趙顏兮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她好像魘在一個夢裏,隻要夢醒了,一切都不會變。


    知女莫若母,平陽侯夫人深知這陣子女兒不對勁,時常望著窗外出神,細想之下找到緣由所在,便帶著時興的小物件來女兒院子坐坐。


    “怎麽這般愁眉苦臉,雖這著雨,也該出去走走,定洲湖景色不錯,怎麽不叫上姐妹去看看。”


    趙顏兮張了張嘴,“……女兒隻想一個人待著。”


    平陽侯夫人道:“娘是怕你悶壞了。”


    趙顏兮鼻子一酸,她害怕出門,怕人指指點點,怕人說她頂著一張俏似長公主的臉,做見不得人的事,“娘,我不想出門,我就想在家待著,我以後都不要見徐景行了,他喜歡的人根本不是我!”


    終於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趙顏兮覺得痛快極了,“他喜歡的不是我,是長公主……”


    眼淚順著臉頰滑下,平陽侯夫人心裏隻剩心疼,“誰說的,他若不喜歡怎麽會殷勤送各種各樣的東西,你還小,不了解男人。”


    “是因為我長得像長公主,所以徐景行,太後才……”趙顏兮眼睫毛上掛著淚珠,好不可憐。


    平陽侯夫人伸手為女兒把眼淚擦幹,“就算最開始是因為這個,那後麵就沒有真心實意嗎?”


    “男人都是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這裏是盛京,大楚最繁華的地方,你談喜歡,講感情,說給誰聽,兮兒,聽娘的話,情愛就是過眼雲煙,權力才是實打實的東西。”


    平陽侯夫人語重心長道:“長公主和親雖說是為了兩國交好,可她是大楚的公主,就當為國為民,和親是她當做的事,也隻有她能做,兮兒你明白嗎。”


    “這一遠嫁,沒個幾十年回不來,到時候沒人會記得長公主,隻會記得你,明白嗎。”平陽侯摸摸趙顏兮的腦袋,“娘的女兒啊,你管他們是因為什麽對你好,不論你知不知道,都隻能當不知道。”


    趙顏兮心裏一緊,“我不想做長公主的影子。”


    “時間長了,她回來了,她就是你的影子。”平陽侯夫人笑容淡雅,“那時誰還知道長公主呢。”


    知道自己女兒像長公主時,平陽侯夫人擔驚受怕好些日子,怕衝撞天家。好幾年趙顏兮都沒出過門,都沒在盛京轉一轉玩一玩。


    想想女兒受的苦,平陽侯夫人就無法釋然。


    容姝不在了,憑什麽自己女兒還要過那種日子。


    至於徐景行,太後,那是他們自己湊上來的,怪得了誰,平陽侯夫人巴不得女兒更像長公主一些呢,學長公主會的東西,琵琶,跳舞。


    學長公主燒的菜,學她一言一行,一顰一笑。


    平陽侯夫人覺得女兒的福氣在後麵,將軍夫人算什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才是真正的福氣。


    趙顏兮神色發怔,她看了母親好一會兒,才道:“娘,我不想榮華富貴,我不想做公主,女兒隻想承歡膝下。”


    她不想做容姝的替身。


    “傻孩子,你是女子,這個世道對女子本就不公,管別人說什麽做什麽,你做自己就好了,難道你想被陸昭雲說一輩子,兮兒,隻要你的地位比她高,她就不敢再說你了。”


    平陽侯夫人笑意溫婉,“你聽娘的,娘還會害你不成。”


    趙顏兮慢慢止住淚水,興許娘說的是對的。


    她可以靠著這張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第三十八章 來草原的第三十八天你們……


    趙顏兮的病很快就好了,她的日子和從前一樣,進宮麵見太後,有時一住就是幾天,也能看見她戴著帷帽跟著徐景行進茶樓。


    陸昭雲在茶樓的隔間喝了半日的茶,等旁邊的房間開了,就讓丫鬟去請趙顏兮過來小坐。


    趙顏兮倒也沒推拒,大大方方過來了。


    陸昭雲曾以為趙顏兮年歲小,心性不定,所以才對那些“好意”動心,她還覺得趙顏兮有些可憐,誰對她是真心的。


    現在她一點都不覺得趙顏兮可憐,反倒是可恨。


    穿著錦衣,戴著玉飾,好像阿姝。


    趙顏兮開門見山道:“聽你那丫鬟說,陸姑娘有事,所以才要見我。”


    陸昭雲搖了搖頭,“你怎麽是這副打扮?”


    趙顏兮笑了笑,“你是說這身衣裳還有頭飾像長公主平常穿戴的?”


    陸昭雲咬咬牙,“明知故問。”


    趙顏兮道:“我穿成這樣,徐大哥和太後娘娘很高興,陸姑娘,穿什麽不是穿呢。”她不圖情不圖愛,要的是真金白銀,總要把人哄高興了。


    陸昭雲:“你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你當自己是賣笑的,把人哄高興了?你比勾欄裏的女子還要低賤,你以為你把人哄高興是因為你嗎?”


    頂著阿姝的臉,做這等下賤的事,陸昭雲想把趙顏兮這張臉劃爛。


    趙顏兮隨她怎麽說,她做替身怎麽了,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左右長公主不會回來。


    “若無其它事,我就先回去了,我也奉勸陸姑娘一句,管好自己的事。”


    陸昭雲氣的往後退了幾步,趙顏兮怎麽可以這麽想,真當這事是她和徐景行兩廂情願的事嗎,誰有管過阿姝啊。


    趙顏兮從茶樓出來,長歎了口氣,縱使心裏想,她隻要錢,可是還是忍不住動心。


    這陣子皇上對她也不像從前那般冷了。


    容姝。


    你就好好待在烏邇,再也別回來了。


    ——————


    烏邇的雨要更寒,更冷,還夾著小冰雹子,容姝怕地裏的莊稼凍傷了。


    這可是烏邇人的命。


    隻不過,她光顧著擔心秧苗有沒有被砸,沒顧著自己的帳篷,她坐在桌前寫寫畫畫,水滴就從頭頂落下來了。


    衣袖直接陰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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