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太夫人果然還不知道此事,當即就被震住了。


    也許很多人心裏對這件事的後續發展早有預料,但連焦太夫人也沒想到結局是來得這樣迅猛。


    不管太子是不是真的自請廢位,最重要的是,太子之位一空出來,可能就會有新人填補上去。


    若放在往日,焦太夫人毫不懷疑這個人選十有、九是益陽王魏善。


    但在這次事件當中,皇帝卻表現出一視同仁的態度,並未特別偏袒哪一方。


    這就使得局麵越發撲朔迷離,令人捉摸不透。


    最讓焦太夫人後怕的是,假如她今天沒有事先得知,而等明日皇帝再當眾宣布這個消息時,顧經說不定會直接就跳出來,自以為忠直地為太子進言,從而將會為顧家帶來滔天禍事。


    “你做得很好,四娘。”她揉揉眉心,“回去之後你也不要與任何人說起,既然此事已定,明日自有分曉,我們且看著便是,這等事情輪不上我們插口。”


    顧香生乖巧應是。


    焦太夫人似乎有心多教她一些,也不著急讓她退下,反倒對趙氏道:“你去找個大夫,開個風寒的方子,再抓幾帖藥,就說我病了,身上難受得很,連床榻都下不了。”


    趙氏不由愣住,連顧香生也看了焦太夫人好幾眼。


    後者神采奕奕,估計出去繞院子走上個十圈都沒問題,哪裏有半點得了風寒的影子?


    但趙氏服侍焦太夫人多年,早已有了默契,聞言也不多問,答應一聲便出去辦事了。


    餘下顧香生和焦太夫人大眼瞪小眼。


    焦太夫人笑了:“你道我為何要裝病?”


    顧香生:“與孫女方才所說有關?”


    焦太夫人模棱兩可地唔了一聲。


    顧香生隻好繼續猜下去:“您想避開風頭?”


    焦太夫人不置可否。


    顧香生抽了抽嘴角,隻能天馬行空繼續發散思維。


    “太子被廢,陛下一定會昭告天下,太子之位立馬就變得炙手可熱,大家肯定會紛紛上疏推薦新太子人選,益陽王成為新太子的機會就很大,劉貴妃說不定會召見外命婦,遊說她們讓丈夫或兒子支持益陽王……”


    見焦太夫人的表情不像是讚賞,顧香生及時閉嘴拉回狂奔的思路,賠笑道:“阿婆英明神武,深思遠慮,非孫女所能及,還請阿婆指點迷津。”


    焦太夫人歎道:“這個消息若是確切,最遲明日便有眉目了,我怕你爹一時衝動,在早朝上胡言亂語,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顧香生這才恍然大悟:“阿婆不想讓阿爹明日去上早朝,又怕直接和他說明白,他反會生出逆反心理,所以讓阿爹以照顧您的理由請假不去早朝?”


    焦太夫人沒有否認:“逆反心理?這詞用得倒也貼切。”


    顧香生默默擦了一把汗,心想老爹這是有多不靠譜,讓祖母失望到連道理都不想跟他講,直接就下猛藥了。


    但她也不敢說什麽,焦太夫人沒有讓她離開,她就在一旁看著趙氏把藥抓了回來開始煎熬,又看著婢女們去向各房說明太夫人染上風寒的消息。


    這消息一傳出去,眾人自然紛至遝來上門請安探望。


    此時的太夫人已經躺在床上,臉上抹了一層粉,神情懨懨的,的確像是病得不輕。


    顧香生則在旁邊端茶奉水,順便看戲。


    顧經雖然辦事不靠譜,但還算孝順,聽見老娘生病了就急急忙忙趕來,還責怪顧香生是不是把祖母給氣病了。


    沒等顧香生回答,焦太夫人自己就咳嗽了幾聲:“關四娘什麽事,你別胡亂怪孩子,是我自己昨夜被子蓋得薄,又吹了風,今兒才倒下的。”


    顧經關切道:“母親還請好好保重,這幾日就讓許氏在您跟前侍奉罷。”


    焦太夫人:“不必了,我這幾日無法料理府中事務,許氏就暫且代我處理罷,有什麽不明白的,你就詢問趙三娘。”


    許氏誠惶誠恐:“阿家不若讓趙三娘來代管罷,兒媳從旁協助便可!”


    旁邊二房李氏已經躍躍欲試,許氏卻是扶不上牆,送到手的大權還想遞出去。


    焦太夫人也不搭理她們,直接道:“我這病怕是一時半會都好不了了,你們各房便輪流在我跟前侍奉湯藥罷,明日先由子壽開始罷。”


    顧經聽自己的名字被點到,不由道:“阿娘,我明日還要上早朝,讓許氏……”


    焦太夫人不悅道:“怎麽,親娘病了,你連床前侍奉湯藥都做不到,談何孝道?”


    顧經暗暗叫苦,也不知道老娘今天吃錯了什麽藥,可他也不能就這個問題繼續辯解下去,隻得應了下來。


    焦太夫人長籲短歎:“我已經老啦,也不知道還能看見你們幾日,你們連這點空都不願抽出來陪陪我,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她本是要強的人,平日也不作頹喪柔弱之態,偶爾為之,反倒挺有說服力的。


    眾人自然紛紛安慰她不要動氣,顧經也不敢再吱聲了。


    顧香生在旁邊默默地為祖母的演技點了個讚。


    翌日果然出了事。


    場麵遠比焦太夫人和顧香生預料的還大。


    皇帝在朝上當即頒布廢太子詔書,許多人始料不及,當場就懵了。


    但也有人當即上奏勸諫,反對廢太子,言道巫蠱案尚未有定論,太子無明顯過錯,廢之不能得人心雲雲。


    其中,便有時任太傅的朱襄。


    皇帝勃然大怒,斥朱襄為沽名釣譽之徒,下令將其趕出廷上,朱襄不堪受辱,當廷觸柱,幸而邊上眾人眼明手快及時拉住,朱襄沒有當場腦袋裂開腦漿四濺,可也撞得滿腦袋血,隻怕傷勢不輕。


    當時場麵之亂,據老二顧國描述,那簡直是跟菜市場一樣。


    朱襄因為受傷而免罪,皇帝念在他年高德劭的份上不多加追究,但其他人就沒有這樣好運了。


    那些幫太子說話的,通通被施以杖責,皇帝的斥責更是誅心,說他們的忠是忠於太子,而非忠於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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