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階的眼神不像魏善那樣露骨,時不時和嘉善公主聊兩句,但偶爾也會朝魏善那邊看一眼,兩人眼神交織時,不像剛才顧畫生和呂音兩個人火花四濺,卻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顧香生好像有些明白了。


    不過她並沒有在這種隱秘的觀察裏逗留太久,很快又將注意力放在別人身上。


    男人畢竟不像女人那樣感性,當許多女子為了思王和徐澈等人的外表傾倒,暗暗將對他們的感歎同情升華為憐愛傾慕時,思王和益陽王卻不約而同遭到了冷遇。


    巫蠱案之後,太子已經不是太子,而益陽王看起來好像也沒有先前那樣受寵了,大家搖擺不定,生怕上錯了船,落得太傅朱襄那樣的下場,一個個都還在觀望中,除了雙方的鐵杆和親信好友之外,其他人都有意無意,跟魏臨和魏善二人保持了距離。


    於是男賓那邊出現一個有趣而微妙的場景:思王和周瑞等人一個小圈子,益陽王又是一個小圈子,以王令為首的文人又是一個小圈子。


    至於那些諸國遠道而來的使臣,他們肯定早就聽說魏國發生的這些事情,但魏國越亂,對他們來說就越是一場好戲,所以巴不得能在和魏國權貴的交談中挖到什麽秘辛醜聞。


    可惜令他們失望的是,魏臨說話滴水不漏也就罷了,連那位據說行事有些衝動的益陽王,竟然也一反常態,寡言少語。


    旁邊玉磬一響,賓客們都自然而然停下交談聲,卻聽嘉善公主笑道:“多得各位大駕光臨,往年雖也有品香會,卻不像今日這樣群賢畢至,嘉賓鹹集,尤其是思王殿下與益陽王殿下,還有諸國使者的到來,更令寒舍蓬蓽生輝,本人感激不盡,唯有以珍藏美酒款待,請諸位待會兒務必多喝幾杯,讓我略盡地主之誼!”


    她言罷,纖纖玉手指向那邊案上各色香牌香露:“品香會,顧名思義,自是以品香為主,大魏製香聞名天下,今日以香命名,還請諸位貴客移步,挑出自己最中意的一件,將手中牙牌投入香露或香牌前的竹筒中,最後以牙牌多者為勝。”


    規則很簡單,男賓在入門之後,每人手中就得到一塊指甲大小的象牙小牌了,參與評比的物品攏共四十多份,統計起來也很方便,在此過程中,女賓不能過去與男賓會合,隻能看著他們將手中的牙牌投入物品前麵的竹筒,心中緊張自不待言。


    當然,得勝者的獎賞固然豐厚,可大家又不是沒見過世麵,主要目的還在於享受那份眾星捧月的風頭。


    顧香生問魏初:“你的在哪兒?”


    魏初努努嘴:“喏,左邊第二排第二個便是,我阿娘給的香牌,我聞著味道也還成,好像沒什麽特別的。”


    不說親手製香,能夠拿家裏的東西來參加評比,已經算是遵守規則了,有些偷懶的,或是家裏沒有香方或現成物事的,直接就在香鋪裏花高價買,比如顧香生這種大懶鬼,隻是她晚了一步,沒買到而已。


    兩人說話間,許多男賓已經走到案前,開始逐個查看品評。


    品評的方式也很簡單,拿起來聞一聞味道,最後投給自己最喜歡的那個即可。


    有些男女彼此有意,事先也約好了的,男方先確認目標,然後直接走到那件物品前麵,稍微聞一聞,便將牙牌投進去,雖然遭到了朋友的嘲笑,臉色微紅,卻也甘之如飴。


    有些粗枝大葉的,聞了幾個之後就沒有耐心,直接隨便投一個也是有的。


    還有的當真是以品香為樂趣,一路慢慢走,慢慢聞賞,記住心儀的,最後再決定,這算是最認真的參與者了。


    在那些人的不同表現中,耳邊傳來少女們的竊笑聲,顧香生發現這個過程其實也頗為有趣,尤其是觀察每個人聞香之後的表情反映,以及猜測那些俊俏郎君將牙牌投向何方,其實是很好玩的。


    不過她更多的注意力,還是放在徐澈身上。


    雖說昨夜她已經送過信暗示,但話沒有說得太明白,總會擔心徐澈找錯送錯,心裏未免忐忑,一麵後悔自己信上沒寫明白,一麵又怕徐澈理解錯信上的詩句,認錯物品。


    顧香生的目光緊緊跟隨著徐澈,後者的步伐卻顯得不緊不慢,目光四下搜尋,幾次拿起來的瓶子都不對,害得她驚出一身冷汗。


    魏初取笑:“你可真沒出息,之前把話說明白,直接告訴他你那瓶子長什麽樣,味道是什麽就行了唄,非得玩文字遊戲,現在倒好,平白嚇了自己!”


    顧香生對她作了個鬼臉:“這叫懸念!”


    她不單看自己的,也抽空看了一下好友的,發現正好有個年輕人站在第二排,將魏初的香牌放回匣子,一麵將牙牌投入前麵的竹筒。


    顧香生扯扯魏初的袖子,示意她看過去:“瞧,有人投了你的。”


    魏初卻並不顯得高興,甚至還低聲罵道:“那酸儒!”


    顧香生奇道:“怎麽,你倆還認識啊?”


    魏初哼了一聲:“誰稀罕和這種人認識!”


    顧香生聞言覺得大有深意,正要追問,便聽得那邊傳來驚叫:“我的娘誒,這是什麽味道!”


    眾人紛紛轉頭,卻見北齊使臣將一個青中帶黃的琉璃瓶丟回匣子,露出嫌惡交加的表情,掏出帕子不停地拭著手,像是生怕沾上什麽髒東西。


    顧香生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魏初的眼睛還停在那裏,沒去注意看顧香生的臉色,口中奇道:“怎麽了,發生何事?”


    許多人都聽見北齊使臣的叫聲了,站在使臣旁邊的嚴希青,即嚴希桐的兄長,也彎腰拿起那個瓶子,嘴上還笑道:“不過區區香露,何令蔣公至於此……”


    此字還沒落音,他的臉色也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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