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太夫人見她哭得這樣撕心離肺,心裏卻沒有一絲惻然,隻有恨其不爭的憤慨。


    她沉沉道:“你出生不久,你阿娘就過世了,我總念著你還年幼,對你多有縱容,沒想到反而養成你無法無天的性子!本以為你就算性子稍微任性一些,也出不了什麽大錯,誰知現在竟連陷害自家人這種事情都能做得出,這場婚事既然定下來,就無法更改了,說到底,也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顧畫生泣不成聲:“不,我不想嫁過去,阿婆,求求您……”


    焦太夫人的語調倏地嚴厲起來:“聽著,事已至此,就要學著麵對!呂家說到底,也並不差到哪裏去,你先是出了這等醜事,人家還肯娶你,反倒是通情達理了!呂誦如今有實職在身,若是再加把勁,以後未嚐不能成為一方大將,到時候你夫貴妻榮,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回去擦幹眼淚,好好準備,顧家不會在嫁妝上虧待你的!”


    顧畫生還想再懇求,焦太夫人卻已經不想再聽了:“就這樣罷,你先下去,四娘留下。”


    “阿婆……”顧畫生不肯走。


    焦太夫人直接閉上雙眼,擺出一副不欲多說的表情。


    顧畫生又哀求了幾句,見對方還是不為所動,隻能怏怏起身離去,臨走前不忘惡狠狠瞪了顧香生一眼。


    恨意刻骨。


    顧香生目不斜視,隻在焦太夫人沒注意的角度,回了她一個隱蔽的笑容。


    顧畫生見狀,更是怒意上湧,拳頭緊緊攥著,連麵容都猙獰起來。


    隻是她也知道,今時今日,自己若還做出什麽事,焦太夫人是萬萬不會再原諒她的。


    經一事長一智,事到臨頭,她總算能用腦子想一想了。


    聽見腳步聲遠去,焦太夫人複又睜開眼。


    “這次的事情,的確是二娘有錯在先,你做什麽,都是出於自保,我不會怪罪於你的。”


    “多謝阿婆寬宏大量。”顧香生道。


    “個中內情,你也不必與人說,畢竟這不是什麽光彩事,二娘固然名聲受損,到時亦會連累你們。”


    顧香生應了下來。


    焦太夫人:“方才二娘說,同安公主因徐澈而對你心生不滿,看來她說的,並非子虛烏有?”


    顧香生沉默片刻,選擇實話實說:“孫女與徐澈的來往的確多一些,不過發乎情,止乎禮,並無逾距之處。”


    焦太夫人歎了口氣:“本來,徐澈雖為平國宗室,但品行才華俱可,與你堪為佳侶,我沒道理不成全你們。但現在,你自己也瞧見了,同安公主有意於徐澈,甚至通過陷害手段,來汙你名聲,就算沒了一個顧畫生,還會有另一個顧畫生願意為她驅使,不知還會生出多少事端。”


    見顧香生想說什麽,她擺擺手製止,又繼續說下去:“但是,天底下沒有哪個母親不願意讓兒子當上太子,貴妃若是有意為益陽王籌劃,就不會讓女兒嫁給一個無權無勢的宗室,即便是為了女兒本身著想,同安與徐澈身份懸殊,也不會是良配。所以,你們暫且等上一段時日,未必沒有轉機,這段時間,就暫且不要在同安跟前露麵了。”


    這番話是站在顧香生的角度上為她考慮的,顧香生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她躊躇道:“阿婆,這次,其實我應該事先與您商量一聲,不該……”


    焦太夫人搖搖頭:“不怪你,正如我方才所說,是二娘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她自己種下的因,就該她自己來承受結果,我之前時常但心,以二娘這樣一個性子,以後要嫁入什麽樣的人家,才能過好日子。如今看來,呂家總算不是一個太壞的選擇,隻要她幡然悔悟,願意將性子收一收,以後未嚐不會比大娘好,一切都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不過,”焦太夫人話鋒一轉,“往後這種捧殺的手段,還是少用為妙。”


    顧香生一愣:“孫女不明白阿婆所言何意?”


    焦太夫人似笑非笑:“二娘一錯再錯的這件事上,你敢說沒有自己在其中刻意放縱,冷眼坐看她最後釀成無法挽回的大禍麽?”


    太夫人人老成精,顧香生本不奢望有什麽事情能瞞過她的眼睛,不過這件事她還真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過錯,說白了,如果顧畫生不是一開始就存了陷害她的心思,又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焦太夫人語重心長:“我不是說你這件事做得不對,隻是想給你一個提醒。正如鄭莊公對其母薑氏和其弟叔段一樣,縱其為惡,令其惡果自食,薑氏與叔段愚蠢,自然未有察覺,但鄭莊公的臣子們,卻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用心。你了解二娘,固然能夠奏效,但以後,在不了解對手的情況下,如果貿然使用這一招,卻很有可能會反噬己身,你明白嗎?”


    顧香生默然不語,心中卻驀地警醒。


    焦太夫人說的是對的。


    見她聽進去了,焦太夫人也很欣慰:“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好。將來嫁人,你必然也要管理自己的家,但古人早有雲,治大國如烹小鮮。反過來說,大國也好,小家也罷,道理說白了都是一樣的,”


    顧香生鄭重行禮:“多謝祖母教誨,孫女受用不盡。”


    焦太夫人歎道:“也怪我疏忽不周,當年你祖父驟然去世,我要掌管這一大家子,尚且分身乏術,你們又還小,我便也讓許氏帶著,沒有多加過問。大郎和大娘還好些,那時候他們也算曉得一點事了,我又曾帶在身邊教養過一段時日,如今性子也不會差得太遠,唯獨二娘,因為我疏於管教,你娘又不敢管家,以致釀成今日後果,殷鑒未遠,你更要以她為戒,切不可自作聰明,重蹈覆轍。”


    顧香生:“是,孫女定會一日三省,不令阿婆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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