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琮見狀大笑,一麵起身拱手道:“承讓,承讓,沒料想魏國好客至此,這前麵的讓過了,下麵可不好再相讓了,不然我有何麵目回去見我國陛下呢!”


    這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言論,當即就讓在場的魏國人都牙齒癢癢起來,但大庭廣眾之下,齊國射手的確技高一籌,這是誰也抹不去的事實。


    永康帝微微一笑,雖然心中不快,尚且能維持風度:“蔣侍郎不必客氣,為時尚早,勝負如何不必急著下定論,朕記得,第三輪是百五十步?”


    “陛下記得不錯,正是百五十步。”回答他的是金吾衛大將軍曹宏彬,也是負責籌劃這次射獵的人之一。


    永康帝下巴微微一揚:“既然齊國射手如此了得,非難度愈高不能體現其箭術高潮,臨場改為百八十步何如?”


    此話一出,眾人俱是一愣,連蔣琮也不例外。


    卻有一人越眾而出,大聲響應:“陛下,兒臣願效犬馬之勞!”


    說話者並非旁人,正是益陽王魏善。


    皇帝見狀嗬嗬一笑:“不錯,吾家有兒初長成,勇氣可嘉!怎麽,蔣侍郎那邊可有異議?若你不願意,朕自然也主隨客便。”


    蔣琮笑道:“陛下雅興,豈有不從之理?齊國自然舍命陪君子,隻不知其它幾國意下如何?”


    兩大強國都商量好了,吳越、大理諸國使臣自忖反正也是陪客,輸贏無妨,便都答應下來。


    魏善本就是一身雲藍色騎裝而來,倒也無須另外更衣,便直接拿了自己慣用的弓箭,替換下原先那位魏國射手,準備上場。


    卻見蔣琮居然也除下外裳,露出下麵的勁裝,又接過侍從遞來的弓箭,見魏國人一臉訝異地看著他,便笑道:“貴國二殿下既然上了場,齊國又豈能以區區無名射手相提並論,隻好由我來厚顏獻醜了,這不會不合規矩罷?”


    皇帝撚須而笑:“早就聽聞蔣侍郎騎射功夫了得,今日正可開眼!”


    蔣琮又朝魏善拱手笑道:“二皇子英氣勃勃,想必弓箭嫻熟,還請手下留情!”


    魏善回禮:“蔣侍郎客氣了,請!”


    雖然表現得很謙虛,但魏善無疑有著強大的自信,這並不是他狂妄自大,而是自小鍛煉出來的結果。


    不同於老大魏臨,魏善的騎射功夫向來為人熟知,多次受到皇帝的誇讚,每年遊獵也屢屢戰績不凡,他這一主動請纓,給了魏國人極大的鼓舞,單是顧香生身邊的人,無不興奮起來,眾人睜大眼睛,都等著這位益陽王殿下射出一個滿堂彩。


    當然,蔣琮會親自和魏善比試,說明他自己肯定也有兩把刷子。


    至於其它國家的射手,明顯已經成了陪襯。


    空曠獵場一時寂靜,除卻上空掠過的鳥翅扇動之聲,旗幟迎風獵獵之聲,竟再無人發出半點噪音。


    正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魏善和蔣琮身上時,顧香生卻看到了坐在蔣琮原來那個位置旁邊的夏侯渝。


    後者似乎也正朝她這邊看過來。


    由於離得實在太遠,顧香生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他在朝自己笑,隻能下意識回以一個笑容。


    大病初愈,夏侯渝就要出席這種場合,身為齊國質子,這是他注定的職責,不過若是一直坐在那裏也就罷了,但等會的射獵環節,他肯定也是得上馬參與騎射,哪怕隻是做做樣子。


    顧香生不由多看了幾眼,遙遙確認對方的身體狀況應該還能支撐,這才回轉視線。


    此時魏善,蔣琮,以及其它諸國射手,已經在場中站定,將弓拉滿,聚精會神望住前方。


    鼓聲砰的一聲響,如同重重敲擊在眾人心頭!


    他們手中的箭已離弦而出,如流星般掠過眾人的眼界之內。


    即便許多人的腦袋急急跟著箭矢轉動,也跟不上它疾馳飛去的速度,直到他們聽見箭入靶子的聲音。


    一副上好弓箭的射程遠遠不止百八十步,但目標物的大小對於射箭者來說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


    畢竟射中一個人和射中一隻蒼蠅,難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即便是騎射同樣精湛的顧香生,也不敢保證自己在這樣的距離下能夠穩穩正中靶心,因為它考驗的不僅是手上功夫,還有心理因素,假使在極短的時間內手輕微顫抖,也會導致截然不同的結果。


    這樣的比試,事關兩國顏麵,魏善若是贏了,那自然皆大歡喜,若是輸了,當然也不會有什麽嚴重的後果,但魏國身為東道主,占盡地利人和,如果還比不過,那可就顯得太……


    永康帝同樣眯著眼,一瞬不瞬盯著魏善的箭靶,眼看著那支箭矢似乎正中紅心,他還未來得及露出笑容,便見旁邊不遠處的箭靶傳來沉悶一聲,蔣琮射出去的箭,竟有半截沒入紅心之中!


    侍衛們將靶子一一拿過來。


    這樣的距離,的確隻有魏善和蔣琮二人正中紅心,但從力道上來看,蔣琮無疑更勝一籌。


    蔣琮將弓箭一扔,朗聲笑道:“我年紀比二皇子大些,用的力氣也比他大些,這不足為奇,真正算起來,贏的還是二皇子才是!”


    雖然他這樣爽快,但皇帝的心情並未好上半分,隻麵上還笑道:“輸便是輸,贏便是贏,他小小年紀,難道連輸贏都不肯承認麽,二郎,你自己說,你是輸是贏?”


    魏善落落大方:“雖然同中紅心,但蔣侍郎力氣更勝一籌,自然是贏了,我認輸。”


    皇帝笑道:“自然二郎如此說,蔣侍郎就不必謙讓了,直接下一場罷。”


    程載挑眉看蔣琮:“這第二場,蔣侍郎總不成又要親力親為了罷?”


    蔣琮故作聽不懂他話裏的嘲諷:“英國公說笑了,方才二皇子上場,我自然要舍命陪君子,就怕齊國尋常武夫不配二皇子身份,既然二皇子不參加第二場,我正好也可偷懶了,方才那一箭,可是讓我的手到現在還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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