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仗的結果如何,現在還很難說。


    就算全力出兵襄助吳越,但萬一吳越是扶不起的阿鬥,而齊人又過於凶悍,尤其是大魏如今還在南方作戰,一旦兩麵受敵,就要倒大黴。


    吃了敗仗還是輕的,若是連國家都沒了,以後到了九泉之下,他要以何者麵目去見先皇,見列祖列宗?


    吳越那麽大一塊國土,總不至於那麽不濟事,被人一打就散了罷?


    窗外飄來桂花香氣,永康帝的心情卻很焦躁。


    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他頭也沒回:“若還來稟報宋賢妃的事情,就不必開口了。”


    想想宋賢妃的妍麗容貌和輕軟嬌俏的吳儂軟語,永康帝的確有些不忍,但這一絲不忍與江山社稷比起來,就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陛下,不是宋賢妃,是思王。”陸青輕聲道。


    思王?


    皇帝擰起眉毛。


    這些日子,朝堂上,私底下,思王沒少向他陳述大魏出兵襄助吳越的好處,就算是當初要廢太子,遣走東宮所有師傅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兒子如此慷慨陳詞過。


    魏臨到底在想什麽?吳越跟齊國打仗,關他什麽事,何以值得他如此牽掛,一反平日的低調柔弱?


    許多事情堆在心頭,如今連兒子都看不透,皇帝不由得愈發焦躁起來。


    想及此,他斷然道:“不見!”


    思王跟陛下吵起來了。


    思王被陛下訓斥了。


    思王堅持魏國要全力襄助吳越抵禦齊國侵犯,卻遭到陛下的訓斥,這是不是說明陛下本身也是不願意大興兵戈的?


    短短幾日,各式各樣的謠言從宮中流傳出來,甚至還有思王即將再度被廢黜的傳言。


    齊國瘋了,難道思王也瘋了不成?被廢了太子還不知收斂,這是鬧的哪一出?


    就算大魏真的全力出兵幫吳越,也輪不到思王來帶兵,他這樣堅持己見,到底為了什麽?


    這種情況下,顧家還要與思王結親,難道是好事不成?


    許多人看著顧香生的眼神開始變了。


    若說原先思王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經此一事,隻怕在皇帝心中的情分已經徹底消磨殆盡。


    就連顧畫生這個呂家婦,也借著回娘家的機會,特意見了顧香生兩三回,為的就是看看對方擔驚受怕的模樣。


    可惜讓她失望了。


    顧香生好端端的,別說沒有半分憔悴,臉色比往昔甚至還紅潤了幾分,可見日子過得很愜意。


    跟自己嫁入呂家之後,麵對苛刻的婆婆和饒舌的小姑子,完全天差地別。


    “現在外麵都在說思王,也說咱們顧家,都說四娘不知幸或不幸,才攤上這麽一門親事。”顧畫生心有不甘,繪聲繪色地在焦太夫人麵前說起來。


    “那依你看,要如何是好?”焦太夫人的眼睛斜過來,“天家訂下的親事,還有我們反悔的餘地?”


    顧畫生蹙眉,好似真為顧香生,為顧家擔心:“孫女也是顧家女,隻擔心顧家將來受四娘連累,聽說顧家給四娘準備了不少嫁妝,若是太過招搖,日後難免會受人把柄……”


    焦太夫人哂笑:“十箱嫁妝和八箱嫁妝有何區別?就算咱們家隻出一箱嫁妝,難道將來別人就會覺得四娘不是咱們家的女兒了?”


    她本以為二娘嫁過去之後會有所長進,現在看來還是寸步不前,早知道當初就該還讓她在尼姑庵裏青燈古佛。


    “二娘,你有如今的日子,已經是我網開一麵的緣故,往後在呂家,你要想著如何侍奉公婆,與小姑相處,娘家的事情,就不必你多操心了。”焦太夫人淡淡道。


    顧畫生還記得小時候,許氏剛生了顧香生,祖母將她與大姐姐喊過去,攬著她們,讓她們不要害怕,以後就算有了妹妹,她們也還是顧家金貴的小娘子,是有祖母和爹娘疼愛的。


    一轉眼這麽多年過去,早已物是人非,本來應該最不受寵的顧香生得了一樁好姻緣,她卻嫁入該死的呂家。


    顧畫生攥緊了手裏的帕子,心頭轉過萬般不甘,最終還是咬著牙乖順答應。


    若說在呂家學到了什麽,那就是從前衝動易怒的顧畫生,如今也學會了一點忍耐,一點察言觀色。


    人都是會成長的。


    顧香生不知道顧畫生都嫁為人婦了,還不死心想在焦太夫人麵前搬弄是非,但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如今的顧畫生已經是呂家婦,若是行差踏錯,第一個要收拾她的就是呂家,呂夫人和呂家小娘子不是好相與的人物,跟顧畫生作了婆媳和姑嫂,正應了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句話。


    今日日頭正好,秋高氣爽,陽光從窗欞透進來,暖洋洋的,讓人禁不住就想眯上眼。


    她正有些神智迷糊,外頭就有人來報,說是思王那邊派了人過來,希望顧四娘子能過去見一見。


    自打槐花煎餅之後,魏臨三不五時送些東西過來,已然成了慣例,這段時間忽然次數驟減,顧香生送了幾回信都沒見魏臨那邊有回音,便知道傳言未必不可信,魏臨在宮裏的處境可能真的不太順利。


    然而今日他卻忽然遣人來拜見,而且希望顧香生親自過去。


    這還是頭一遭。


    顧香生聞言就是一愣:“對方要見我,可有說是何事?”


    負責傳話的是個後院負責灑掃的小婢女,聞言便搖搖頭:“他還戴了個笠帽,瞧不清長什麽樣。”


    這話聽上去殊為可疑,詩情便道:“先讓婢子過去瞧瞧。”


    顧香生想了想:“算了,我親自過去一趟。左右是在顧家,不會有什麽事的。”


    後門外頭的確站著兩個人,為首的身材頎長,雖然戴著鬥笠,穿著粗布青衣,卻沒有半點仆役的味道。


    扮起仆人也不像仆人,顧香生又不是沒見過魏臨,怎麽可能連眼前這人的身形也認不出來。


    饒是如此,她依舊有些難以置信。


    之前還是流言蜚語的主角,怎麽轉眼就偷偷出了宮,還跑到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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