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香生又順著鼓起的地方按了一圈,並未摸到腫塊,這說明很可能也不是腫瘤之類的疾病。


    現代人都有起碼的醫學常識,但也僅僅是常識,不代表可以看病問診,不然醫生大夫也沒必要存在了,以顧香生的能力,的確沒能看出老婦人到底是何毛病。


    她對老村長道:“實不相瞞,我隻是粗通醫理,算不上大夫,但是我們行囊中帶了不少藥,其中有一些安神定氣的,或許可以緩解她的病痛,不過我也不敢保證。”


    見老村長神色變幻,她又補充了句:“藥先給她吃,不見效就不用給錢,見了效也不用給錢,隻要給我們一些水和幹糧就可以了,我們也不要多,大約要兩頓飯的就足夠了,省吃儉用,總還能堅持到下一個鎮子的。”


    老村長思慮半晌,終於咬咬牙:“好罷!”


    顧香生讓詩情拿出三顆藿香丸給老村長,讓病人送水服下去。


    藿香丸吃的是解表化濕,理氣和中。跟眼前不太對症,但吃了也不會有什麽壞處。


    果不其然,三顆藿香丸下去,過了兩刻鍾,老婦人還是繼續喊疼,沒什麽效果。


    老村長也就罷了,席大郎對顧香生等人卻沒什麽好臉色,認定他們就是來騙水騙糧的,拿起角落裏的鐵鍬就要趕人。


    柴曠林泰總不能和他打起來,一行人隻得被趕得往外走。


    碧霄:“娘子,咱們還白白費了三顆藥呢,他們沒聲謝謝也就算了,還將我們趕出來,這般小氣,水肯定也不用想了,還是用柴叔他們的法子罷!”


    顧香生歎了口氣,沒說話,算是默許了。


    一行人走回馬車的時候,大家腳下踩到東西,低頭看了下輪廓,好像是方才被詩情扔掉的花草。


    誰也沒有在意,唯獨顧香生咦了一聲,停住腳步。


    “娘子?”


    顧香生忽然拍了一下腦袋!


    眾人嚇了一跳,詩情:“娘子哪裏不適?”


    碧霄嘴巴更快些:“會不會是方才在屋裏被過了病氣?”


    詩情狠狠拍了她一下:“你就不能說點好的!”


    碧霄捂住嘴巴。


    顧香生自然不是不舒服,她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卻被自己遺漏的事情。


    雖然她不是醫生,不懂治病,剛剛看見那老嫗的病症,卻覺得異常熟悉,隻是怎麽也想不起來。


    就在剛剛,她終於想起來了:自己的確是見過這樣的病症,隻不過不是在現實裏,也不是在醫書上,而是在一本很有名的史書上。


    《史記》!


    隻要熟讀史記的人都能記得,《史記》的“扁鵲太倉列傳”裏曾經記載過一個叫淳於意的名醫,就是為父向漢文帝上書,表示願意以身相代的淳於緹縈的父親,他行醫治病,就曾遇到過這樣一則醫案,同樣是腹大如鼓,同樣是膚黃粗糙,又同樣是一按就疼,當時淳於意判斷這種病症叫蟯瘕,也就是後世俗稱的寄生蟲。


    因為吃的東西不幹淨,體內生了寄生蟲,雖然不致急病死去,但久而久之,肚子會越來越大,人越來越虛弱,蟯蟲就越來越猖狂。


    席家村不算富裕,幹旱季節糧食也有限,老村長家裏還有兩個正在長身體的孫兒,為了給他們多省出一點口糧,那個老婦人可能吃了一些不怎麽幹淨的食物,這也不無可能的。


    放在現代,這種病好治得很,上醫院估計吃幾服藥,或者打個吊針,總歸不是什麽大毛病。


    但在古代,如果沒有大夫在旁邊,的確頭疼得很。


    然而太史公不僅記載了這則醫案,同時也提到淳於意的治病方法,治療這種蟯瘕的藥,正是方才被詩情拿在手裏的芫花。


    芫花雖然有毒,但也可以用來治蟲積腹痛。


    但問題是,這一切隻是她的設想,不能確定那老嫗所患是否蟯瘕,如果不是,那她就是瞎出主意,反而害了人家。


    碧霄見她半天怔怔,急了:“娘子,您到底怎麽了?”


    顧香生歎了口氣:“我覺得我真是在自找麻煩。”


    但她這樣說著,反而掉頭走回那裏,重新敲門,待其中一名少年出來開門,便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下,末了又道:“此法我也隻在史籍,並不能保證一定會見效,如果你們真要試的話,便隻能取一小撮熬水送服,看看情況再說。”


    席二郎不像哥哥那樣急躁,他對眼前這名清麗脫俗的女子,還是很有好感的,聞言便點頭道:“多謝你,你且等等,我去與阿翁說。”


    過了片刻,老村長匆匆走出來,不免疑問多多,顧香生耐心解答,把跟席二郎說的話重複一遍。


    老村長想了想,讓席大郎去屋後采一撮芫花,這是準備聽從顧香生的建議,死馬當活馬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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