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話不是這麽說!”事關能力,於蒙不能不為自己辯解:“朝廷發下的錢不夠,那些刀槍劍戟,盔甲弓箭,都不知有多少年沒有更新過了,連本應給府兵發的棉衣,也偷工減料,甚至還有在裏頭夾稻草的,前任刺史隻顧著享樂,哪裏會想到拿出餘錢來發展府兵,隻怕吃空餉吃得最厲害的,還得算上他一個!窮日子過得拮據,卑職別無它法,隻得省了又省,這些年連戰馬都給賣了,才勉強發了些軍餉下去,若非使君到來,今年的俸錢,卑職還不知道上哪兒去淘弄呢!”


    徐澈斷斷沒想到竟是這麽個情況,再看顧香生,後者微微點頭,表示於蒙所言非虛。


    這個爛攤子,實在是太大了!


    收拾了沈南呂,收拾了那幫商人,扛過旱災,卻又有軍隊問題,難怪沒有人願意當邵州刺史,難怪徐澈會被趕鴨子上架,撿了個“大便宜”,要不是有顧香生奉上的那個鹽洞,他這個刺史,現在還不知道今年要給底下的人喝西北風,還是喝東南風呢!


    虧得還有於蒙苦苦經營維係,他又不是個狂妄桀驁有反心的人,否則隻要一煽動軍隊嘩變,徐澈就更要頭疼了。


    但有了錢,還不等於能解決一切問題,士兵們的裝備能花錢買來,他們的戰鬥力,意誌,卻是花錢也買不到的。


    於蒙他們上山之前,顧香生那一番話,不僅讓徐澈意識到未來可能會有的危機,更讓他意識到眼下的緊迫感:府兵一定要練起來,有兵在手的人,底氣才能足,才能將主動權握在手中,否則照現在這個樣子,敵人稍強一點,估計就棄械投降了。


    “焦先生如何看?”徐澈轉頭問顧香生。


    他讓人稱呼顧香生為先生,但當自己喊出來時,卻覺得有點好笑和別扭,因為連這個姓氏都是假的。


    也不知阿隱何時才能恢複真姓名,他暗暗歎了口氣,如此想道。


    先前顧香生很少插話,一直都在旁邊靜靜傾聽,直至此刻徐澈詢問,她方道:“這些日子,我在城中走了不少地方,也曾仔細尋思過,邵州在南平各州中並不起眼,物產算不上豐饒,百姓也談不上富裕,唯一的優勢,便是毗鄰魏國,出入自由,隻是以往沈南呂一家獨大,自己發財,便不容許別人發財,如今沒了沈南呂,官府便大有可為,這便是我要說的,農商並重,商賈多則州府繁華,在邵州奉公守法的經商之人,都應得到官府保護,如此一來,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願意到邵州來做買賣,那些無田可種的百姓,也可被商行雇傭,為其幹活,等適當時機,再分門別類,課之以稅。”


    戰國以後,曆朝曆代俱是重農抑商,但這種情形到了北宋,便出現極大的改變,顧香生所在的這個世界,自然已經不能按照原來的朝代更迭來看,但發展脈絡基本還是可以借鑒的,如今社會發展的程度,差不多就相當於另一個時空的五代十國,也就是說,商業也已經具備了宋代初期的發展雛形,有了官府的鼓勵,民間的發展就會順利許多。


    是以顧香生這些話,並非無的放矢,她也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時下各國已經有過少遠見卓識的官員,提出類似的觀點,如徐澈宋暝等人,也已經意識到商業繁榮能夠帶來的巨大利潤。


    農業固然是國之重本,但農商並重,也是長治久安的良策。


    於蒙不明白:“你說的這些,與兵事又有何關聯?”


    顧香生:“一事通則百事通,朝廷發不出俸祿這種事情,不會隻有一次,以後隻怕還會有。”


    宋暝點頭,竟也讚同她的看法:“不錯,唯有自救自立,方能以不變應萬變。”


    他又問:“不過聽您的意思,似乎還有些未竟之語?”


    素白指尖沾了茶水,顧香生在桌麵上寫了三個字:商、武、文。


    “商的,方才已經說過了,武者,自然是指邵州兵事。於都尉帶兵自有一手,使君無意幹涉,軍餉方麵,朝廷不解決,州府可以解決,包括戰馬軍備等物,隻要有錢,一切都好說。”


    本以為徐澈要來搶兵權,於蒙還擔心了好一陣,此時一聽,人家非但不搶,還願意提供錢財購買軍備,他就高興起來:“使君大人有大量,卑職慚愧啊!”


    徐澈笑了一下:“你先不必急著溜須拍馬,練兵非一朝一夕能成事,但我不希望再聽見四萬兵力隻有五百精銳這種事情了。”


    於蒙打了個哈哈:“若是有錢,一切自然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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