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操這份閑心了,咱們邵州好好的,誰會沒事去摻和,我姐姐她夫家有個親戚在於都尉手底下做事,聽於都尉的意思,邵州可不會幫著別人去造反,就安安靜靜練咱們的兵,過咱們的日子,誰勝了輸了,那都不關我們的事!”


    “可要是朝廷讓邵州幫忙平叛呢,難道邵州還能抗命啊?”有人不免擔心。


    “自打死了個沈南呂,朝廷就對邵州不滿了,得虧是沈太後死了,不然現在徐使君的日子怕就難過了,如今新帝登基,根基不穩,又有易州為患,他理當倚重邵州才是,怎還敢得罪徐使君?如此一來,就算徐使君不肯聽命,朝廷又能如何?”


    “那倒也是,話又說回來,多虧於都尉保境安民,咱們才能安安心心做買賣,出了邵州,方圓數十裏,也沒有賊匪敢來捋胡須。”


    “聽說府兵先前也厲害不到哪兒去,是焦娘子幫著於都尉一道操練起來的。”


    “這,不大可能罷?焦娘子再厲害,也是個女子,如何能懂兵事?”


    “尋常女子能在使君麵前進言,讓使君立商律,規範商賈,還能提議使君修史,建複始樓?”


    “咳,那倒也是,雖說在邵州行商得多交些稅錢,可這錢也不是白交的,若其它地方都能像邵州這樣,取消夜禁,水路陸路貫通發達,又沒有地痞流氓騷擾,便是交錢我也交得心甘情願。”


    “嘿,李兄,你方才還沒說個明白呢,朝廷跟易州的仗,到底是朝廷占了上風,還是易州贏了……”


    喧囂吵鬧的聲音自外頭傳來,眾人七嘴八舌說個沒完沒了,青芫厭惡地皺起眉頭,小聲道:“這些市井小民,怎就有資格在這裏妄議國家大事?娘子,咱們還是換個清靜地方罷?”


    崔氏卻似乎聽他們說話,聽得入神了,良久才道:“我怎麽到哪兒,都能聽見她的名字?”


    前幾日在青芫的勸說下,她本來已經備了一桌酒席,準備將徐澈請過來,兩人坐下來長談一番,將誤會都解開。


    誰知派人去請,卻遲遲請不來徐澈,對方推說自己公務繁忙,讓她好好歇息,直接就給回絕了。


    刺史府並不大,可徐澈有心躲人,幾日下來,她竟連人影都沒見著。


    崔氏又氣又恨,鬧也鬧過了,罵也罵過了,青芫好說歹說將她勸出來散心,誰知道又聽見自己最不想聽見的名字。


    青芫忙道:“娘子,那不過都是無知之輩胡言亂語穿鑿附會罷了,焦氏再能幹,又如何能幹涉軍政大事?”


    “你忘了徐春陽還曾為了她向沈太後請官的事情麽?”崔氏搖搖頭,“你瞧,我如今也是想好好與他過日子的,可他就是不給我這個機會。”


    這邵州城之大,竟然處處都被焦氏的陰影所籠罩,直教她喘不過氣來。


    實際上,那些商人的談話,不過隻有一兩句提及顧香生,其餘都是在說與自身有關的局勢,可崔氏自尊心奇高,一時覺得自己不該聽從家族安排,主動來邵州,一時又覺得自己前幾日就不該先和徐澈低頭,現在平白成了笑話,內心充斥著自我厭惡。


    然而對徐澈的那一縷情意,又使得她自覺或不自覺地將一切歸咎於顧香生。


    青芫:“娘子,您這才請了一回,如今局勢不穩,郎君想必有許多公務要處理呢,您多去幾回,他總也不好趕您出來。”


    崔氏咬著下唇:“可我是崔氏女,怎好這樣不顧顏麵不知羞恥地去討好他!”


    青芫無奈:“夫妻之間鬧了別扭,一方先退讓些,這怎好叫不知羞恥呢?”


    崔氏幽幽道:“許是我這脾氣一輩子也改不了了,但讓我去主動求他和好,這我是萬萬做不到的,當初家裏就該讓五娘嫁過來才是,她性子柔順,必然更合徐澈的意。”


    青芫:“您別盡說些喪氣話,五娘如今嫁得可不如您好,當初又有誰能想到郎君會有今日呢?照婢子說,焦氏再得郎君看重,她也不可能當刺史府得主母,眼下您一來,府中內務才算有人打理,您不如給使君說一說,趁機辦一場宴會,即使向外人表明您的身份,又可震懾焦氏,還能為郎君分憂,何樂而不為?”


    崔氏心頭一動:“辦宴?”


    青芫點頭:“是呢,您覺得呢?”


    崔氏沉吟片刻,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我怕回去之後,他又避著我,不肯見我。”


    “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娘子多求見幾回,郎君能避得過一次,還能次次都回避麽?您肯為他分憂,他定也會心有所感的。”


    “也罷。”


    為了避開崔氏,徐澈也算煞費苦心了。


    原本刺史府分為兩部分,前麵作為辦公場所,後麵則是刺史本人與家眷居住,但崔氏來了之後,徐澈不得已,直接將東西收拾了一下,搬到宋暝那兒去辦公,夜晚回來時便宿在書房。


    宋暝不好嘲笑上司懼內,隻能苦逼地將自己的地盤讓出一半出來,心裏怎麽也想都明白,堂堂一位刺史,何以居然被妻子逼得連家都不敢回,這也算是奇觀了。


    南平境內,包括易州在內,已經有好幾個州起來反叛,朝廷連發數道敕令,要求邵州奉詔平叛,徐澈等人一直裝傻充愣,但這不意味著真的就什麽事也不用做了。


    夏侯渝的話引起了徐澈等人的警惕,邵州日夜加強兵備,於蒙也加緊訓練府兵,如果齊國果真要吞並南平,肯定會趁南平最亂的時候下手,到時候邵州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身有足夠防備的能力,然後才會有與人周旋談判的籌碼,最起碼,也不能淪為一塊任人宰割的肥肉。


    身為邵州刺史,徐澈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接連幾天,忙得腳不沾地,差點都忘了家裏還有一個令人頭疼的存在。


    但他今日回到書房,徐厚便敲門進來,說崔氏在外麵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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