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渝並沒有在外頭等多久,等到這一撥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樂正就從裏麵出來,客客氣氣地請他進去。


    雖然在皇帝身邊伺候,可也不是什麽人都能讓樂正出來接的,更何況是如此和顏悅色。


    論起揣摩皇帝的心思,樂正稱第二,這宮裏頭怕是沒人敢稱第一。


    在兩人從外殿走向內殿的短短幾步路裏,樂正飛快而小聲地說了一句:“陛下今日心情不錯。”


    夏侯渝心領神會。


    這句話就足夠了。


    他進去的時候,夏侯淳也在,他正在向皇帝請命,說要參加征伐魏國的戰役,皇帝懶得理他,就任由他在那裏跪著。


    夏侯淳有些難堪,在看見夏侯渝進來時,這種難堪的情緒就更甚了。


    這兩兄弟的梁子始於上次邵州的事情,夏侯渝和夏侯滬二人替換他去議和,夏侯淳就覺得這兩人搶了原本屬於自己的功勞,但這事是皇帝決定的,他也不好說什麽,更不能恨老爹,自然就把自己兩個弟弟給埋怨上了。


    但他也許已經忘記了,在很多年以前,他出使魏國參加諸國會盟的時候,夏侯渝也差點因他而喪生在馬蹄下,這筆賬若是真要算起來,隻怕他還欠夏侯渝更多一些。


    “臣夏侯渝拜見陛下,陛下萬安。”


    皇帝抬起頭,微微一笑:“回來就好,你瘦了不少,在外頭吃了不少苦頭罷?”


    這話居然說得很是和顏悅色,跟方才對夏侯淳的態度大相徑庭。


    夏侯淳正暗自腹誹,卻見老爹眉頭一皺,朝他望來:“你怎麽還不退下?”


    “還請陛下允許我隨軍參戰,臣願馬革裹屍,將功折罪!”他重重叩首。


    其實夏侯淳壓根不認為上次邵州兩敗,自己要負主要責任,因為他覺得如果沒有自己那兩場仗,後麵邵州根本不可能那麽輕易就棄城投降,他辛辛苦苦眼看就要摘桃子了,桃子反而被夏侯渝和夏侯滬這兩個混蛋給摘走。


    皇帝哼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竟要靠耍賴來謀取差事麽?朕讓你隨軍參戰,你就去軍中當個馬前卒,半點職位都沒有,誰都可以使喚差遣,你可願意?”


    夏侯淳一噎,他當然不願意,說是隨軍參戰,但怎麽也得有個參將才行罷?


    皇帝見他不吱聲,不耐煩揮揮手:“行了,先退下罷。”


    夏侯淳也不敢當真死賴著不走,挑戰老爹底線,聞言隻好告退,臨走前還不忘瞪夏侯渝一眼。


    夏侯渝就暗自搖頭,以陛下的脾性,在正常情況下,就憑夏侯淳這麽一副七情上麵的模樣,想當太子基本是沒門的。


    皇帝將書案上的奏疏合上,慢悠悠道:“這次渤州的事情,朕大概聽七郎說了一些,當地官員大戶與海盜互相勾結,為禍鄉民,打劫商船,謀取海運暴利,這些可都屬實?”


    夏侯渝:“回陛下,屬實。”


    皇帝:“七郎主張徐徐圖之,從當地官員和大戶下手,通過交好大戶與官員,讓他們去治理海盜,你卻主張快刀斬亂麻,搜集三方勾結的罪證,將罪魁禍首先斬首示眾,再查抄了與之有關的兩戶當地望族。”


    夏侯渝:“是。”


    事實上,正是因為夏侯渝和夏侯洵兩人在處理這件事情上發生了分歧,誰也說服不了誰,導致各行其是,原本麵上交情還過得去的兄弟,因為這件差事而產生裂痕,夏侯洵那頭剛與官員大戶們交好,轉頭卻被夏侯渝一股腦破壞了,若說他心裏不介懷,那是不可能的。


    這次先一步回到京城,夏侯洵便已經在皇帝麵前告上一狀了。


    聽他應是,皇帝挑了挑眉:“七郎主穩,你卻主亂,雖然最後將海盜一網打盡,但同樣也令得當地人心惶惶不安,你有何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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