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顧香生根本沒有那麽脆弱,她如今不過二十出頭,做過的事走過的路見過的世麵卻已經是許多人大半輩子都沒經曆過的,即便心裏再舍不得,她也不可能哭哭啼啼抓著夏侯渝的袖子不讓走,否則這便不像她了。


    天子旨意一下,並沒有給夏侯渝太多準備的時間,翌日一大早,天還沒亮,他就已經穿戴完畢,因為他這次遠行,整個王府上下也跟著調動起來,黃珍作為幕僚隨行,上官和依舊留在府裏。


    夏侯渝原不想驚動顧香生,好讓她多睡一會兒,但顧香生素來淺眠,更何況這樣大的動靜,夏侯渝剛起身下榻,她也就跟著醒了。


    “我吵醒你了?”他回身歉然道。


    “沒有,我平素差不多也是這個時辰起來的。”侍女將外裳捧來,夏侯渝接過,幫顧香生穿上。


    “我不在京城,你要照顧好自己,修史的事情不要太費心了,我倒寧肯你多出去走走,還有,你在學堂的時候多留神,別被那些冒冒失失的小孩兒衝撞了,我會讓蘇木她們也跟著你……”


    後續的聲音直接被顧香生一手掐滅了。


    夏侯渝的嘴巴被她捏成“鴨嘴”形狀,邊上婢女都在捂嘴忍笑。


    顧香生甜甜一笑:“殿下別嘮叨了,該上路啦!”


    夏侯渝委委屈屈閉了嘴。


    顧香生帶著眾人將他送出門口,張叔早已牽了馬在外麵等著,黃珍雖是文人,這幾年跟著夏侯渝東奔西跑,騎術還算精湛,也跟著牽了匹馬,另有侍衛隨從十數人。


    “於蒙還在城外等著我去會合,我該走了。”夏侯渝捏了捏她的手。


    “保重。”顧香生回以一笑。


    千言萬語,盡在這兩個字之中了。


    夏侯渝上了馬,最後回過頭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似有許多話要說,但終究什麽也沒說,他揚鞭策馬朝城門方向疾馳而去,一行人跟在後麵,伴隨著馬蹄聲漸行漸遠。


    顧香生站在石階上,直至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方才轉身回去。


    夏侯渝的預料沒有出錯,到了七月底,齊軍依舊被攔阻在象州和迦南關兩處地方,毫無寸進,眼看糧草一日日消耗,又有北麵回鶻人虎視眈眈,朝中關於撤兵的聲音越來越多,此時魏國那邊也送來和議書,提出希望重新修訂盟約,結兩國百年兄弟之好,互不侵犯,魏國那邊甚至還退了一步,說願意每年供給齊國十萬貫的歲金。


    十萬貫聽起來不少,但到了國與國這個層麵上,實在不值一提,魏國拿出這點錢,根本不費什麽事,但這種妥協低頭的態度,令齊國國內不少人感到滿意,覺得不妨先答應下來,反正齊國現在一時半會也不可能攻陷魏國,再耗下去,齊國也未必占得了什麽便宜。


    但齊君明顯有著完全不同的想法,他並沒有答應魏國的條件,這件事反而促使他終於下定決心,決定親征魏國。


    這些事情不是什麽秘密,顧香生身在京城,身份使然,離權力核心圈子也近,就算她自己不刻意去打聽,上官和也會將消息送到她麵前來。


    八月初,夏侯渝抵達柴州。


    就在他到柴州之前的兩日,柴州刺史許瑋正好因為指揮作戰心力交瘁,在官邸中病亡,回鶻人不知怎的聽到風聲,舉兵來犯,夏侯渝到柴州的那一日,正好就遇上了回鶻人攻城。


    許瑋的死讓柴州很是亂了一陣,回鶻人如狼似虎,柴州差點就守不住,這時候幸好是於蒙帶去的那兩千兵馬及時趕到,發揮了作用,加上他們帶去的“萬人敵”,仗著兵力增援和火彈之威力,生生抵擋住回鶻人的攻勢。


    兩日之後,回鶻人退兵,柴州得以保住。


    不過這並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夏侯渝擊退回鶻人之後,意味著他正式在柴州確立了自己作為行政軍事統帥的權威,但夏侯渝並不滿足於此,他在柴州站穩腳跟之後,就開始謀劃著要給回鶻人一點顏色看看。


    而此時,伐魏的戰事進展並不順利。


    魏國求和的提議被齊君駁回,緊接著齊君又決定親征,朝中自然而然分成幾派,一派主和,主張答應魏國的提議;一派主戰,但不讚成天子親征;還有一派不但主戰,而且也擁護天子親征,認為親征能令士氣高漲,有助於齊軍早日攻下魏國。


    主和的以文官為主,包括丞相於晏在內,都進行了委婉勸諫,但也有例外,譬如中書侍郎殷溥,原為寒門子弟,被皇帝一手提拔,素來對天子忠心耿耿,他就十分讚成皇帝親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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