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香生惋惜道:“看來隻能等明年了,他們家的齋菜,我是久聞其名的,可惜一直無緣品嚐,今年想來也是去不成了。”


    嘉祥公主就問:“我看魏國那邊的財物已經一批批運送回來了,難道五兄還未回來麽?”


    顧香生搖首:“陛下讓他負責到底,如無意外,他應是要等到最後一批財物歸國時,再護送魏國宗室一並啟程罷。”


    嘉祥公主欲言又止,終是忍不住壓低了聲音:“依我看,嫂嫂還是趕緊去信,讓五兄早日歸來的好!”


    她能說這句話,本身已經表明了立場,顧香生也沒有隱瞞:“前幾日已經去信了,可一時半會也沒那麽快有回音,隻怕現在才剛剛收到信,回與不回,你我尚且無法判斷,更何況你五兄身在千裏之外,更難以辨明局勢。”


    嘉祥公主憂心忡忡地歎了口氣:“我聽說昨日六兄七兄他們進宮去探視陛下,鍾銳倒是沒有攔著,反倒是到了大慶殿外時,被樂正攔了下來。六兄七兄不敢硬闖,最後還是退卻了。”


    顧香生咦了一聲,這倒與上次有些不同了。


    顧香生:“沒見著陛下?”


    嘉祥公主:“沒見著。”


    上回夏侯滬等人是連宮門都進不去,這次卻是被攔在寢殿外麵。


    但這種變化並不意味著是好事,恰恰相反,很可能正是由於皇帝沒有下令封鎖宮門,所以鍾銳才不敢攔著夏侯滬他們。


    如此一般有兩種情況:一是皇帝不覺得有封鎖宮門的必要,二是皇帝沒能來得及或顧得上下這個命令,換言之,皇帝的病情很可能已經嚴重到沒法理政了。


    這個結論不難得出來,其他人肯定也能想到。


    嘉祥公主今日借著送東西上門,其實也存著過來商量詢問的心思。


    她深吸了口氣,握住顧香生的手:“嫂嫂,怎麽辦,我有些害怕!”


    上次雖然也怕,可畢竟當時事發突然,沒有太多時間讓她反應,事後也證明是虛驚一場,但同樣的把戲,皇帝肯定不可能玩兩次,現在儲位未定,人心浮動,如果皇帝在這個時候撒手人寰,很難想象之後會發生什麽樣的變故,現在幾個皇子,已經被廢為庶人的的且不說,單是成年皇子中,就有不少野心勃勃,舍我其誰的,更何況未成年的皇子裏邊,也不乏母家得力的,到時候大家誰也不服誰,紛紛調兵遣將,互相混戰一通,也不必回鶻人趁虛而入了,齊國也肯定會大傷元氣。


    想到這些,再想想老父的身體,嘉祥公主心裏就難受得很,她雖然從小到大,沒受到多少來自父親的關愛,甚至在婚事上也不如意,可那並沒有讓她養成憤懣或驕縱的性子。


    “應該不會有事的,陛下雄才偉略,預事在先,想必早就有了後招,說不定是想趁此機會將那些藩王一並給收拾了。”


    其實顧香生也有些忐忑,因為這次的情況遠沒有上次那樣好把握,但她總不能在嘉祥公主麵前露怯,那隻會讓對方更加擔心。


    聽了她的話,嘉祥公主臉上的表情果然放鬆多了:“說得也是,我也聽五兄說過,陛下早就收拾藩王的打算,上回走水的事情,那些人沒摻和,陛下沒有理由收拾,這回他們自己跳出來,陛下定是早有預料。”


    然而這話剛說完過了兩日,顧香生他們便得到一個消息:各地藩王忽然像約好了一般,分別於幾日前帶著私兵離開藩地,陸續入京。


    於晏不敢怠慢,隨即入宮請示,離宮之後便以皇帝的名義下旨,令各地藩王原地待命,不準入京。


    如今齊國兵力,大部分還在魏國,一部分則留在邊陲駐守,震懾回鶻人,餘下各州府的府兵兵員有限,且不說能不能鎮壓藩王,更重要的是,齊國不能在這種時候起亂子。


    夏侯禮當了三十多年皇帝,名頭終究還是能嚇唬嚇唬人的,當時準備入京的十個藩王,便有四個膽子小點的,被這道旨意給嚇住了,果然不敢再前進一步,但還有六個聽而不聞,依舊往京城的方向進發,他們的屬地離京城也近,很快就在上京城外咫尺之遙的保德縣集結,六方匯作一股,以端王夏侯晢,也就是皇帝的堂兄為首。


    朝廷規定,各地藩王麾下的兵員不能超過一千人,但有的人偷偷豢養私兵,隻要數量不過分,又沒鬧大,地方官不想多事的,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這點人數,換作平日,王師一出,立馬潰不成軍,肯定掀不起什麽大風浪的。


    但這次六位藩王,有些帶了兩千人,有些帶了四千人,合起來攏共居然也有將將三萬不到,正好與京城守衛不相上下。


    這些人到了保德縣就不再前進了,而是派人向朝廷遞信,說他們關心天子病情,想親自入宮探視,若是陛下能出來說句話,他們二話不說,立馬下跪請罪,若陛下遲遲未露麵,他們就要懷疑天子是不是被奸佞小人挾持了,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他們這些人就會立刻衝進宮去清君側,護衛天子周全,保衛大齊江山。


    這話說得天花亂墜,冠冕堂皇,可誰都知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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