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洵道:“你們口口聲聲說陛下屬意五兄,可五兄現在連人影都見不著,這天底下哪裏有新君連先帝發喪都不在場的道理!他不在場,又如何主持大局!他不在場,又如何理政問事,如何安定民心!如何震懾城外那些野心勃勃的藩王!”


    “你怎知我不在!”


    夏侯洵還待再說,冷不防被這個聲音一截,渾身便是一震。


    他緩緩望向聲音來源處,麵容上俱是震驚。


    再看馮朝,亦是一臉難以置信。


    門外士兵舉起熊熊火把,將黑夜徹底照亮。


    他們簇擁著夏侯渝,如同天降神兵一般,出現在門口。


    夏侯渝渾身浴血,一身戰袍已經染紅,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


    但他麵上不見疲色,雙目淩厲如刀,心裏有鬼的人,被他視線一掃,都不由自主低下頭。


    “五郎,你終於回來了!”長公主又驚又喜。


    “有勞姑母掛念,有勞各位惦記!”他拱手朝長公主等人致意,又不著痕跡朝顧香生的方向看了一眼,輕描淡寫道:“路上出了點意外,所以來遲了。”


    夏侯洵麵不改色:“五兄平安回來就好,陛下駕崩,你快去拜一拜罷!”


    夏侯渝聞言神色一肅,大步朝皇帝那裏走去,撲通跪了下來,喊了一聲“陛下”,語帶哽咽,鄭重拜了三拜。


    顧香生慢慢走過去,手輕輕按在他的肩膀上。


    夏侯渝起身,反手按住她的手,輕輕拍了一下。


    此時此刻,他們無法做更多親密的舉動,也沒法說太多的話,但兩人默契,早已無需言語。


    他對眾人道:“陛下遺詔在何處,新君為何人,還請拿出來宣讀,好讓我等拜見新君!”


    夏侯洵道:“方才承香殿起火,遺詔已經燒毀……”


    “誰說遺詔已經燒毀!”於晏大聲道。“遺詔完好無損!”


    夏侯洵麵色一變:“不可能,方才樂正……”


    樂正慢慢道:“陛下留了一手,遺詔有兩份,一份存放在承香殿,還有另外一份,存放在龍榻之下,正是為了防止出現意外的狀況!”


    葉昊質問:“若遺詔有兩份,為何陛下方才不說,誰知道是不是你們私下篡改私藏的!”


    於晏:“遺詔乃陛下親筆所寫,上有玉璽蓋印,是與不是,見了便知!陛下英明神武,早就料到會出現今日這樣的狀況,所以籌謀在先,任是某些小人絞盡腦汁,終究也是邪不勝正!”


    “邪不勝正”四個字一出,在場許多人的臉色登時微妙起來。


    夏侯渝一回來,顧香生的心神就完全鬆懈下來。


    先前一係列事情,雖然她表現得很鎮定,但終究耗費了太多精力,現在一放鬆,倦意立馬就席卷過來,整個人變得昏昏欲睡,竟連後麵於晏與樂正將匣子拿出來,劉聃等人打開匣子,樂正宣讀遺詔的事情,也都恍恍惚惚,猶墜夢中。


    耳邊隱隱傳來動靜,似乎是旁人在說話的聲音,又似乎是眾人跪拜夏侯渝,山呼萬歲的聲音,這樣重要的時刻,顧香生原也想勉力睜開眼睛,可眼皮就跟黏住了一樣,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


    這一覺好像睡得很長,再度醒來的時候,外頭天已經蒙蒙亮。


    蘇木驚喜道:“娘子,您可算是醒了!”


    顧香生沒看見夏侯渝的身影,不由微微蹙眉,她甚至疑心昨晚的一切,隻是自己的一場夢。


    “殿下呢,他還沒從魏國回來?”


    蘇木撲哧一笑,隨即意識到先帝剛剛駕崩,又忙斂住笑容:“您說什麽呢,現在該改口稱陛下啦!陛下正忙著為先帝發喪的事呢,昨夜您忽然倒下,嚇了我們一大跳,還好太醫說您是太累了睡著,婢子都沒瞧見過陛下急成那樣,就您睡著的時候,他也每隔一刻鍾就進來看一次,這會兒剛走呢,婢子這就去請陛下來!”


    “別……”顧香生剛想阻止她,門口便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醒了!”夏侯渝大步走過來,臉上滿是看見她醒來的喜色,又要努力控製笑容,差點沒把表情整扭曲了。


    “我方才還以為這一切是在做夢。”


    握著他的手,感受對方傳遞過來的溫度,顧香生的心終於逐漸安定下來,就這麽坐在床上,將他的腰摟住。


    “還好不是夢。”


    “當然不是夢。”夏侯渝道,握住她的手拍自己的臉,“你瞧,我會疼,所以你不是在做夢。”


    顧香生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撲哧一笑。


    但隨即又皺起眉頭。


    夏侯渝緊張起來:“怎麽了?!”


    “我,我好像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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