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我們不能讓她再次跑掉。”


    尋隱垂下眼,剛剛滴落在裴清予眼旁的鮮血已經幹涸,仿佛淚痣綴在那裏,他不合時宜地想要伸手給他擦去,卻又莫名覺得這樣的隊長更好看了。


    他耳邊聽到裴清予在輕聲地倒數,在聽到“一”的那一刻,尋隱拚盡全力地一甩,將裴清予穩穩地向水泥台送去。


    風的呼嘯隻是一瞬,落地瞬間腳腕處的劇痛讓裴清予耳中一片嗡鳴,他咽下喉嚨處的腥甜,撐著牆壁把剛剛起身的宋笙再次摁倒在地。


    “別動。”


    裴清予整個身子都在輕微地顫抖著,他眼前是一片混亂的色塊,時隱時現地晃得他頭暈。但裴清予喘|息著勾起唇,輕聲笑道:“剛剛我讓你別動,你直接從橋上摔了下去;現在我讓你別動你要是在不聽...我也不清楚會發生什麽。”


    “隊長!”


    尋隱從旁邊的草地一躍而下,迅速掏出手|銬將宋笙反銬,扶住搖搖欲墜的裴清予。裴清予眼前幾乎是一片昏黑,他暈暈沉沉地任由尋隱攬住自己,忍了半晌,終是偏頭咳出一口血來。


    “沒事,剛剛腳腕太疼不小心把嘴唇咬破了。”裴清予似乎知道尋隱被自己嚇得不輕,靠在他的肩頭閉眼蹭了蹭,又摸索著問道:“你的手臂...沒事吧?”


    “沒事。”尋隱短促地回了句,他一手摸了摸裴清予布滿冷汗的額頭,另一隻手掏出槍來頂|住地上的宋笙,冷聲道:“起來,往車那裏走。”


    宋笙沉默地起身,裴清予疼得思維都遲緩了些許,他低|喘了一會兒也想邁步,卻冷不丁被尋隱直接背到了背上。


    “腳踝現在檢查不了,但也先別走路了。”尋隱示意人環住自己脖子,低聲道:“一會直接去醫院。”


    “嗯,對,直接去見一下宋簫。”裴清予還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接口卻被尋隱直接打斷。


    “隊長!”尋隱側頭瞥見一臉不知所措的裴清予,終究是歎了口氣,“你先...別說話了。”


    ·


    醫院裏,宋苒苒和林世初陪著宋簫坐在病房裏。宋簫靠坐在床頭,靜靜地望向窗外,自從剛才她承認了是自己殺的張昭後,病房裏的氣氛一下子沉悶了下去。


    宋苒苒詢問了好幾次宋簫具體的情況,她卻始終不開口,隻是一口咬定是自己殺了張昭。宋苒苒鬱悶地坐回林世初旁邊,實在是受不了這死一般的沉寂,掏出手機給林世初發消息。


    宋苒苒:【林哥,隊長他們剛說什麽時候過來啊。】


    林世初詫異地看了離自己隻有一拳距離的宋苒苒,不懂他們小年輕為什麽離這麽近還要微信聊天,他搖搖頭慢慢打字道。


    林世初:【剛尋副跟我說正在路上,隊長好像有些不舒服,他不敢開太快。】


    宋苒苒:【啊隊長又受傷了嗎...話說林哥,你說宋簫為什麽突然改口承認殺人,又死不說細節呢。】


    林世初:【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她真的不記得了吧。】


    宋苒苒皺眉盯著林世初發過來的這幾個字,突然起身走到宋簫麵前輕聲問道:“宋簫...你既然其他都不記得了,為什麽卻能篤定是你殺了張昭呢?”


    宋簫垂下眼,她半張臉依舊纏著繃帶,隻露出額頭和一雙眼睛,宋苒苒緊緊盯著她的反應,宋簫默然了半晌,悶悶地道:“你如果殺人了...你會沒有感覺嗎?”


    宋苒苒一愣,她還未開口,病房的門突然被人打開,宋笙戴著口罩反銬著雙手率先走入病房,而走在最後的裴清予則在關上門後直接靠在了門框旁邊。


    宋笙低著頭瞥了眼病床上的人,躊躇了半晌悶聲叫了一聲:“蕭蕭。”


    宋簫愣愣地看著麵前的人,眼中不自覺地淌下淚來,她閉眼緩了緩情緒,扭頭望向門口的裴清予恨聲道:“你為什麽要把她銬起來,她不是罪|犯!我不是說了人是我殺的,你們要銬也應該是銬我。”


    “但是宋簫小姐您什麽都不說,沒有證據我們無法進一步進行查證。”宋苒苒接口道。


    宋苒苒邊說邊從手機上抬眼,剛剛林世初將尋隱和他的聊天記錄發了過來,宋苒苒掃了一眼立刻明白了裴清予臉色為什麽又那麽不好。


    她看了一眼床尾的宋笙,情緒有些激動:“更何況,宋笙小姐涉嫌襲警,擾亂公共秩序,我們稍微教育一下也沒什麽問題吧。”


    “宋苒苒。”


    同樣站在門口的尋隱開口警告了一聲,宋苒苒撇撇嘴,後退一步不再說話。尋隱望向一旁的裴清予,從剛才進病房起裴清予便一直沒有開口,此時也半垂著眼看不清神色。尋隱知道他胸口一直有些喘不過氣,便上前一步接過了問話的職責。


    “宋簫,你一直堅稱那天的事件中是你殺了張昭,那你能描述下事情的具體經過嗎?”


    “我真的不記得了。”宋簫還是一樣的說辭,她似乎有些無所適從,伸手打開了一旁的輸液泵,緩緩道:“我昨天說我一進門就暈了過去,但實際上我現在想來,似乎還有許多血,很多很多,都是溫熱的...我想,那應該就是張昭的吧。”


    她抬眼,聲音又顫抖起來:“尋警官,難道這還不足以證明是我殺的人嗎?”


    “那關於您父母的死亡,您有任何印象嗎?”尋隱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問道。


    “我,我隻記得...尖叫聲,撞牆聲,沒有其他...”宋簫痛苦地回憶著,胸口不住地起伏:“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麽...但我沒能救下他們...我...”


    裴清予突然抬眼,宋簫胸口的起伏突然越來越急促,她喉嚨裏開始發出刺耳的哮鳴聲,裸露的皮膚上出現一片片紅色的疹子。


    “她要休克了,快出去叫醫生。”裴清予撐著牆壁上前一步,皺眉觀察著宋簫的狀況。他順著宋簫手臂上的留置針向上望去,上麵是一袋血液。裴清予突然明白了什麽,直接伸手關閉了輸液通道。


    “你在做什麽?她怎麽了?”宋笙掙紮著上前,湊到宋簫耳邊焦急地叫著。尋隱離得最近,聽到她的耳語不由得微微皺眉。


    “是溶血反應。”裴清予後退一步給醫護人員讓出路來,“她對這個血液過敏。”


    “不可能,血型是匹配的,我們並沒有輸錯。”搶救的醫生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地否認,但一番急救後卻又默認了這個說法。


    “所以她,一定說謊了。”裴清予似乎明白了什麽,喃喃自語道。


    第22章 誰打碎了玻璃11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宋苒苒和林世初守在病房門口,尋隱在和醫生對話,裴清予靠在走廊拐角處,出神地望著麵前三人的背影。


    病房內宋簫還在搶救,詢問顯然不能繼續。裴清予揉了揉眉心,撐著牆想要起身去病房門口,卻又瞬間悶哼一聲重重地靠了回去。


    特案組的人在入職前都接受過審訊訓練,本身就具有一定耐藥性。更何況自半年前他受傷後,開始大把大把服用各種藥物,幾乎成了個藥罐子。耐藥性增強了不少,但用藥後的副作用也隨之強烈了許多。


    裴清予蒼白著臉半彎下腰,心中唯一慶幸還好他躲在眾人後麵,沒人能看到如今狼狽的模樣。


    氯|仿帶來的眩暈和腳踝處錐心的疼痛都同一時間找了回來,裴清予按著胸口,難受地幾乎想要直接昏過去,他大口喘|息了兩聲,強迫自己站直身子,慢慢向前麵走去。


    “隊長,醫生剛剛確認,宋簫的過敏反應就是溶血所導致的,具體是血液中的什麽物質還需要進一步...”尋隱餘光瞥見慢慢向這邊移動的人影,一邊說一邊回身,話音卻突然一頓,“隊長,你怎麽出了這麽多汗?”


    宋苒苒和林世初聞言回過頭,裴清予卻沒有看他們任何一個人,半垂著眼自顧自說道:“麻煩林哥先把宋笙帶回警局,直接帶到審訊室。宋苒苒等宋簫的檢測結果出來後,再去要一份宋笙和宋簫的醫療記錄資料。”


    裴清予低低地喘了口氣,他能聽到宋苒苒和林世初離開的腳步,也能清晰地感到,原本待在他身後的尋隱慢慢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裴清予腦中暈暈沉沉的,他竭力不想讓尋隱看出自己的異常來,卻又莫名地知道自己的偽裝在尋隱麵前隻是徒勞。


    “隊長,那我們幹什麽去?”


    尋隱摸了摸裴清予額頭被冷汗浸濕的碎發,他聲音平緩,似乎還帶著一點安撫的意味。


    “...去找宋軒陌,不過不是我們。”裴清予感到眼前的光亮正逐漸消失,他無聲地歎了口氣,低頭輕聲笑了一聲:“你...帶著我去找宋軒陌。”


    同一刻,尋隱的手指下意識摸索到了裴清予的脈搏,急速而無規律的跳動讓他下意識暗道不好,還未反應過來裴清予的話是什麽意思,手臂上便忽然一沉。


    ——裴清予臉色蒼白如紙,闔目軟軟地靠在他懷中,已經暈了過去。


    ·


    “這周讓他每天在家裏都吊一瓶水,造氧機你那裏有嗎,如果他覺得喘不上氣及時讓他吸一下氧。”


    宋軒陌一邊溫聲說著,一邊將留置針插|入裴清予靜脈。裴清予似乎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紮針的痛楚也沒能讓他有半點反應,依舊無知無覺地昏睡著。


    尋隱沒有接話,剛剛他抱著人衝到這裏時,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宋軒陌看著尋隱可怖的臉色還以為人已經要不行了,還好最後診斷是□□及疼痛造成的心髒負擔過重,雖然凶險但並沒有生命危險。


    宋軒陌調好了滴速,回頭看了尋隱一眼歎了口氣,想了想安慰道:“你知道小予既然還要堅持做法醫這一行,就一定會出現這種狀況。你...別太自責。”


    “...我知道。”過了許久,尋隱低聲應了一聲,伸手一點點暖著裴清予冰涼的手指:“我隻是以為,我能護住他...至少能比現在好。”


    宋軒陌皺了皺眉,他敏銳地察覺到尋隱和裴清予之間似乎有哪裏不對勁。但他性格一向溫和,並未過多議論什麽,隻是按了按尋隱的肩膀。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小予在發生變故後還能做法醫...”宋軒陌頓了一下。


    “不是所有人都能義無反顧地追逐自己的信仰。”


    尋隱搖搖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深吸了一口氣:“宋醫生,還想請你幫一件事。”


    宋軒陌聞言回頭,尋隱望了病床上的裴清予一眼,慢慢道:“雖然隊長昏迷前沒來得及說,但我覺得他一定要讓我來這裏,是想讓你核對下宋簫身份,再檢查一下這個。”


    宋軒陌接過尋隱遞過來的單子,看了眼檢查項目,點點頭:“好,醫院測這個很快,大概小予醒來前就能出來。”


    ·


    直到傍晚的時候,審訊室的門才再次被打開。


    宋笙從臂彎裏抬頭,瞥了眼走進來的人,又將頭埋了下去。她依舊帶著口罩,頭發披散著將僅露在外麵的的眼睛也幾乎遮蓋住。


    裴清予沒有看她,自顧自地在桌子對麵坐下,偏頭咳了一陣。他手上還帶著留置針頭,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若隱若現。


    “你姐姐已經沒事了,你不用擔心。”裴清予拿出一份資料放到桌子上,輕聲說道。


    宋笙趴在桌子上的身影顫抖了下,似乎是終於鬆了口氣,她慢慢坐直身子,垂頭望向地麵。


    審訊室裏一時隻剩空調發出的細微響聲,裴清予等了她片刻,突然輕笑著搖搖頭。


    “人在極度緊張的時刻,會下意識地按照以往的行為模式來行動。剛剛你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沒事了’這句話上,下意識地順從了以往的語句習慣。”


    宋笙身子震了下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麽,她焦急地抬頭想要辯駁,卻被裴清予直接打斷。


    “你不是宋笙,躺在床上那人才是真正的宋笙。”裴清予按住桌上的資料掉了一個個兒,盯著麵前的人眼睛道:“她是你姐姐,你才是妹妹宋簫。”


    宋笙——實際上的宋簫瞠目結舌地看著桌上的醫療記錄,上麵詳細地列出了兩人各自的過敏禁忌。


    “你們倆年齡身材全部相仿,甚至血型也都是相同的,這使你們萌生出互換身份的想法。”


    裴清予坐直身子靠在椅背上,垂下眼看著麵前顫抖的人,一點點說道:“她因毀容臉上纏著繃帶,而你一直帶著口罩...原本以為會萬無一失,但實際上你們倆人血型中的亞型並不相同,輸血血液中原本與你相安無事的物質在宋笙那裏成為了致命的過敏原,於是一切接敗露了。”


    “不,不是這樣。”宋簫狠狠將資料甩下桌,抬頭望向裴清予:“動機呢?我們沒有理由這麽大費周章...”


    “是有理由的。”


    尋隱上前一步,遞過宋軒陌剛剛打出來的檢測結果,宋簫隻瞥了一眼,整個人便癱軟了下去。


    “你殺了人,你姐姐想要替你頂|罪。”裴清予盯著麵前女生情緒的變化,眼中有一絲憐憫,語氣卻波瀾不驚:“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商量的,但宋笙一定跟你說她有辦法免除死|刑——”


    宋簫滿臉淚痕地抬頭,看著裴清予一字一句地說道:“她懷孕了。”


    “不不,不對,不是...”宋簫瘋狂搖頭,卻已無力回天。


    “現場當時提取到了五個指紋,刺傷張昭的刀柄上也有一個,隻要對比下就能知道是誰。”尋隱站在裴清予身後冷聲道。


    “你把真相完完整整地跟我們說一遍,隻有知道了真相,我們才能幫你。”裴清予最後輕聲說道。


    ·


    故事的走向在宋簫的敘述中有了一點輕微的改變。


    在宋簫用刀|砍暈張昭後,兩人將他連拖帶拽地弄進了衛生間。此時她們的父母已經沉浸在汞中毒帶來的幻覺中,開始不停地傷害自己來緩解痛楚。她們試圖攔住父母,卻是徒勞無功。


    與此同時,可能是張昭吸入汞蒸氣過多,在極致的痛苦中他竟然掙紮著醒了。


    宋笙和宋簫驚慌失措的抬頭,張昭一邊痛苦地嘶吼一邊向外爬去,他打翻了矮櫃,裏麵的藥品“乒鈴乓啷”地散落一地。驚慌失措間,宋簫突然看到了地上的一根針管——那是之前姐姐被張昭家暴時,買回來止痛的,有很強的的鎮靜作用。


    宋簫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突然起身抓住那根針管衝了上前,對著張昭直接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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