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先生既然已經醒了,不妨好好想想,我們該怎麽出去。”她掠過一眼,又快速轉過臉去。


    “我粗粗估計了一下,咱們掉進來已經有一個多時辰了。為何還沒有人來抓我們?”


    嚴衍舉目四望,道:“這裏並不是防賊的陷阱,而是一個機關暗道。”


    “怎麽說?”


    “機關分明是從外麵打開。那小道士是你的人,若機關還能開,他會不救我們嗎?”


    “呃……”


    “若有人在暗道中,機關便無法從外麵開啟。這機關,是為了要進入暗道的人而設。”嚴衍頓了一頓,“你找一找我腰間錦囊……”


    他話音頓住,微微皺眉。


    韓抉給他做的乾坤百寶囊被掏了個反轉,破布一般扔在地上,雞零狗碎的小玩意兒灑了一地。


    嚴衍歎了口氣。


    “看來東家已經搜過身了。”


    春花毫不氣虛地點點頭。


    “……你找一個司南一樣的小盒子。”


    春花在雞零狗碎中翻了一會兒,不費力便找到了。


    “你將盒子靠近四壁看看,若有機關或結界加持,那盒子的指向會變動。”


    春花依言,在四壁走了一圈,終於在一側牆壁上發現了一個微微凸起的浮雕。若不是有這小盒子指向,靠人眼是不可能發現的。


    浮雕兩端尖翹,中間隆起,春花仔細端詳,才發現是個元寶的形狀。她看看嚴衍,見他頷首,方才伸手輕按。


    一陣格格作響,牆麵上豁然出現一個一人高的洞口,內裏的甬道黑黢黢不見盡頭。


    “這裏麵……是什麽?”春花呆呆道。


    嚴衍深吸一口氣,自覺調息初有成效,緩緩道:


    “你和那小道士約好在此,不就是為了找這條暗道?他隱瞞身份藏身澄心觀,時日非短,你……究竟在查什麽?”


    春花沉默片刻,忽然問:


    “你果然是……斷妄司的人?”


    “如假包換。”


    “那……你認識斷妄司天官……談東樵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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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軟玉溫香


    財神殿位於澄心觀的西北角的最高處, 雖然偏僻,卻不耽誤平日的香火鼎盛,隻因這幾日臘祭封觀, 才難得冷清下來。


    霍善道尊猶豫片刻, 輕輕叩門。得到裏麵的回應,他推門而入。一個帶著兜帽的人背對著他站在殿中, 已等候多時了。


    他躬身行了一禮:“那人身上沒有妖氣,但道法奇高,隱身在不度閣中, 竟連貧道沒有察覺。能從澄心觀全身而退的凡人, 世上不超過三個。王府府兵已封觀搜尋了整整一日,依然未能擒獲,或許……已經逃出去了。”


    那戴兜帽的人轉過身來, 唇角在陰影中勾出一絲譏誚。


    “上一回道尊也是這麽說。可蘇玠不僅逃出去了,還帶走了東西。”


    平日八風吹不動的霍善道尊麵色一變, 額頭竟沁出汗來。


    那戴兜帽者繼續道:“京中暗探傳來消息, 談東樵表麵稱病, 實則已經出京。若是去了別的地方, 自然與咱們無關,但若是來了汴陵……”


    霍善道尊悚然而驚。他暗暗調息,強行壓下胸中因受傷而亂湧的氣流:“依貧道看,來人不是談東樵。”


    “何以見得?”


    “來人隱身不度閣許久,卻沒有破壞玄旌法陣,更未出手解救盤棘與蘭蓀,可見意不在此。倘若真是斷妄司天官親至, 玄旌法陣又算得了什麽?”


    戴兜帽者冷哼一聲:“即便不是談東樵, 焉知不是斷妄司其他的人?汴陵棧那個小捕快, 這幾日在做什麽,你可知道?”


    戴兜帽者盯著他如雪的須發看了半晌,驀地歎了口氣。


    “道尊,你我在汴陵經營多年,若是毀於一旦……你我身死不足惜,但這鴛鴦湖畔千裏風光,可就再也不能見了。”


    霍善道尊沉默片刻,垂首:“貧道親自搜索,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人!”


    戴兜帽者不置可否,沉聲問:“明日臘祭,你準備得如何?”


    “祭品被長孫春花從中作梗,少了一個。不過貧道做了萬全準備,已新選了補上了。是去年新到的老五,本地並無親眷。”


    他頓了一頓,“那長孫春花……”


    戴兜帽的人沉默了片刻。


    “她若是什麽都不知道,就不必為難。若是……”


    他轉身,目光投向大殿上方十丈高的泥金財神塑像。


    “若是知道得太多,就一起處置了吧。……無論如何,不能影響了臘祭。”


    搖曳的燭火中,財神塑像烏髻如雲,寬袍雪衣,衣袂袖端都繪著金色線繡,曲眉豐頰,笑若春山,細看之下,竟與長孫春花的相貌有幾分相似。


    春花手擎火把,立在甬道口:


    “你認識斷妄司天官……談東樵麽?”


    嚴衍一怔。


    “算是……認識吧。”


    “我聽說,你們斷妄司屬員私下給天官取了個綽號,叫‘活閻王’?”


    “……”


    嚴衍目光下移,盯著她隱在背後的另一隻手。再抬眸,見她微微含笑,仿佛隻是隨口閑扯。


    他在心裏輕輕歎了口氣。


    “‘活閻王’是外人的稱呼,斷妄司裏頭,都叫他作‘孔屠’。”


    春花笑靨未改:“為何叫他‘孔屠’?”


    嚴衍再歎。


    “迂腐如孔夫子,用法嚴酷似屠伯,故名‘孔屠’。”


    “原來如此。”


    春花垂下眸子,盯著自己的腳麵,不知在想什麽。


    嚴衍屏息,耐心等待,終於見她麵上那生意場上常見的笑容漸漸收起,而背後不知緊握著什麽的手也悄悄放下。


    他情不自禁地鬆了一口氣。


    春花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地抿了抿唇,解開身上鬥篷,替他披上。


    “東家信我,是斷妄司的人了?”


    嚴衍目光落在她微微汗濕的烏鬢上,耳聽她輕聲道:


    “你們斷妄司想查什麽,我管不了。不過做東家的,自然要將夥計的身家性命背在身上。你且撐著些,我定會將你全須全尾地帶出這鬼地方。”


    嚴衍身子一僵,欲說什麽,卻又止住。


    驀地,有洪鍾鏗然而鳴,聲震百裏,透地而來。甬道中灰塵撲簌簌而下,兩人耳畔都是嗡嗡一震。


    春花陡然變色:“他們……竟然如期臘祭!”


    嚴衍循著她的目光向上,看向地麵活板門中投下的一隙微光。


    臘祭者,獵禽獸以饗百神。大運皇朝自京城以降,各地皆行臘祭,烹牛宰羊,行獵宴飲。嚴衍皺眉:“汴陵臘祭,有何不同?”


    春花神色凝重:“汴陵臘祭,祭品可不是牛羊。”


    她將腦袋鑽到嚴衍臂彎裏,將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一手輕輕摟住他腰。


    “臘祭既已開始,留在此處便是坐以待斃。咱們隻能往裏走了。”


    原來這甬道是個細長漏鬥的形狀,行得遠些,通路逐漸狹窄逼仄,兩人須貼得更近才能通過。


    搖曳火光中,望見春花額上沁出的汗珠,嚴衍忽然一窒,行動略略僵硬起來。


    淡淡素馨清香沁入鼻隙,仿佛有明黃小花頂穿了積雪,盈盈綻放,輕吐金蕊。他呆了一瞬,直覺那氣息仿佛一股綿柔絲線,攀緣到他胸口,幽微地掃了一掃。


    “你不必……”


    “我知道你又要說男女授受不親。然而事急從權,你就忍一忍吧。”


    “……”嚴衍被她懟了一句,竟然啞口無言。他雖自幼家規森嚴,倒也不是不知變通、忸怩作態的人,頓時也覺自己甚是無趣。


    一時甬道中仿佛空氣凝滯,尷尬如小蟲般悄悄爬上小腿。


    春花咳了一聲:


    “數十年前便有傳言,說澄心觀下頭有一個龐大的地宮。李家小三做了半年多的假道士,隻查到這一處秘密的機關。他說有師兄弟專門負責運送物品下來,往年都是在臘祭前後最為繁忙。我猜,這裏就是那地宮的入口。”


    嚴衍蹙眉。


    “東家為何要查訪這地宮所在?”


    “澄心觀建觀數百年,年年臘祭,汴陵百姓都傾盡所有供奉財貨,頂禮膜拜。但這臘祭,卻隻有城中最早的兩家富戶尋家和梁家的家主能參與。我從前,頗有些勝負心,覺得自己連汴陵商會的會長都可以做,憑什麽卻被臘祭祭典拒之門外。”


    “然後呢?”


    “然後便有一個好友,自告奮勇,要替我探一探臘祭的名堂。”


    “……”


    嚴衍正想問她那好友是誰,腳下卻踩中了什麽硬物。他低頭一看,驀地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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