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景年陪皇帝陛下打雙陸,都不及在談東樵眼皮底下來得慌張。


    這瘟神,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不是最討厭宴飲交際的麽?


    他手腳止不住地哆嗦,正想找個地洞鑽下去躲起來時,聽見那尊瘟神輕哼了一聲:


    “範小侯爺要打雙陸?不如我來陪你打。”


    “……”


    “我隻以自己立賭注,做不得別人的主。若你贏了,便由我撥冗,與你在上陽樓單獨吃一頓飯,如何?”


    “……”


    範景年快哭出來了。


    “至於你的賭注麽……”談東樵停頓了一下,轉頭問春花,“你想要什麽?”


    春花抿唇,微笑:“我想要侯府那一壇‘春晝’。”


    談東樵點點頭,對範景年道:“若你輸了,便輸我一壇‘春晝’,你可答應?”


    範景年哪敢不應,嘴唇打顫了半晌,鼓起勇氣問:


    “……談叔,我沒別的意思,你……會打雙陸麽?”談老太師曾進諫過皇帝多次,雙陸乃貪情喪誌之奇技淫巧,人君當遠離之。打死他也不信談東樵會打雙陸。


    果然,談東樵遲疑了。


    這時卻有人不識時務地舉起隻手:


    “雙陸的規則十分簡單,我可以教教談大人。”


    “……”範景年死死瞪住春花,這是什麽仇,什麽怨?


    耳聽那尊瘟神極和悅地說了一句:


    “那就有勞春花老板了。”


    範景年猶不認命,垂死掙紮道:“談叔是修道的高人,擲彩作弊太容易,這不公平。”


    話音剛落,那愁人的春花老板又不嫌事大地開口了:


    “這也好辦,我替談大人擲骰子,可行?”


    然後,眾人便看見萬年冰塊臉的談東樵大人勾起唇角,笑了笑。


    “可行。”


    那一瞬間,範景年產生了幻覺:若那位春花老板問一句,把範小侯爺的腦袋割下來當球踢好不好,他談叔也會和顏悅色地說聲好。


    而春花已經樂嗬嗬地站到了談東樵身邊,雙手合並一擊:


    “既然這麽公平公開公正,咱們就開始吧!”


    作者有話說:


    來吧,造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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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杯酒言歡


    眾人都飲了些酒, 興致正高,又是喜好熱鬧的人,於是招呼著仆婢們擺開棋盤, 鋪上黑白雙色玉馬。就連平日從不碰棋牌的尋靜宜也好奇地與李俏兒擠在一邊觀看。


    談東樵在一側坐了, 示意範景年也落座。範景年酒意已醒了大半,束手束腳地立在一旁, 猛然被招呼了一聲,忙道不敢。


    談東樵皺眉:“既已下了注,賭局中無長幼, 你且坐吧。”


    範景年無法, 隻得哆哆嗦嗦坐下了。


    春花便立在談東樵身側,指著棋盤,將雙陸的規則娓娓道來。


    “……白馬自右歸左, 黑馬自左歸右,馬先出盡則為勝。走數以骰子擲點為準這棋的精要, 其實與生意場頗為相似, 擲點無常, 攻守兼備, 但行至半途,要始終記得自己手上有什麽東西,要往何處去。”


    這話說得帶些雙關,談東樵情不自禁地抬頭,盯著她顧盼生姿的明眸。


    她靠得頗近,語聲有些快,如雨天屋簷下的水甕, 滴滴答答不停。應是喝了些酒, 淡淡酒香混著素馨香氣浸潤著他的鼻息, 紅玉的骰子在瑩白的掌心輕輕滾動,極為悅目。指點之時,偶有指尖擦過他手背,又或是烏發滑落數絲,繾綣在他肩袖的衣料暗紋之上。


    他喉頭一澀,忽然心旌不能自抑。


    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身處鬧市般的嘈雜之中,竟如二人獨處般輕快適意,似乎可以就這樣,一直待到天荒地老。


    “走馬常有欲速而不達之況,途中可伺機攻其弱子,又需注意多子抱團方能聚合成勢,塞其道路。就譬如開局第一擲,便有二十一種變化……”


    她說得十分講究,雖然隻解釋了玉馬的布局,又解釋了些名詞如弱子、河界、內家、外局等,實則將棋局中可能出現的困境和可以利用的機遇都提了一提。


    範景年忍不住道:


    “春花老板真乃個中高手,再說下去,倒不如親自下場。”


    春花微微一笑,收住了言語,低頭看向談東樵:


    “聽明白了麽?”


    他點點頭,受教地答:“聽明白了。”手中恰倒滿了一壺清茶,遞到她手邊。


    春花正說得有些口幹,十分順手地接過來,咕嘟咕嘟喝下去。


    談東樵便也十分順口地說了聲:“喝慢些。”


    範景年瞧瞧這個,再瞧瞧那個,忽然醍醐灌頂,茅塞頓開,祖傳十八代的智慧一夕噴薄而出。


    他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


    “你們這些沒眼色的奴婢,快給春花老板看個座兒!”


    這一局雙陸打得頗為精彩,範景年是打馬高手,雖然一時還拿不定主意要輸要贏,總還是一貫的棋路。談東樵是新手,但心算能力極強,一眼便能算到三步之外,抱誌堅守,穩紮穩打,棋局一時膠著。


    春花隻出了個擲骰子的手,嘴裏卻不閑著,每擲出一個點數,便有些“咦”“哦”的感歎聲出來。談東樵從她這語氣中聽出些提示,順勢追擊,不過片刻,竟然就占了上風。


    末了,範景年頹然地將手中骰子一扔。


    “談叔,侄兒輸了。”


    談東樵還未開口,春花便已大喜,拍手笑道:“小侯爺願賭服輸,那‘春晝’……”


    “即刻命人送去談……”範景年驀地反應過來,目光投向談東樵,“……送去春花老板府上。”


    春花歡騰道:“那就卻之不恭了。春花謝過小侯爺,也謝過談大人。”


    羽扇般的睫毛飛快地向談東樵忽閃了兩下,他便情不自禁地彎了彎唇角,淡淡一笑。


    袁氏立在人群外,將他這一抹笑意收入眼簾。


    宴罷人散,談東樵欲送春花等人出去,卻被袁氏叫住。


    “東樵,你且留一留。”袁氏神色頗為凝重,“姨母有些要緊的事要與你商量。”


    春花向他使了個安心的眼色,便與尋靜宜等一同告辭了。


    談東樵心不在焉地在袁氏對麵坐下。


    袁氏先是沉默了一會兒,隻靜靜喝茶,待仆婢們都走開了,才道:


    “姨母說過,不再過問你的婚事。這話,是認真的。”


    “東樵知道。”


    “但姨母還是要提醒你——”袁氏神情是少有的肅穆:


    “旁人都可以,長孫春花,不行。”


    談東樵登時一愣。


    袁氏盯著他起伏不定的神色,冷笑一聲:


    “怎麽,你以為姨母是個睜眼瞎,看不出你們兩人之間的默契?”


    “……”


    談東樵一時無暇顧及袁氏是何時看出端倪,腦中隻回響著那句:


    不行。


    沉默良久,他謹慎地向袁氏一揖:


    “姨母既然頗為欣賞春花,連範小侯爺都能介紹給她,為何我卻不行。”


    袁氏嗤了一聲:“範家那小紈絝能和你比麽?他這輩子無論仕途還是經濟都沒什麽指望,若能娶個有錢的妻室,便是大幸了。可你——”


    “你是談家的祖望!你祖父之後,你便是朝中清流之首,陛下的股肱之臣!你怎能娶一個商賈之女?”


    “隻要是清白經營,於民有利,於社稷有功,商賈又有什麽關係?”


    “她可不止是個商賈之女!好人家的女孩兒,個個藏在閨中如珠如寶,哪有這樣四處拋頭露麵的?即便是婚後謹守婦德,閉門不出,婚前的名譽已然敗壞,如何還能彌補?你祖父一生最愛惜名節,怎能容忍有這樣的孫媳?”


    “姨母!”


    談東樵忍住怒氣,沉聲道:“所謂閨譽門楣,在東樵看來,都是小節。信義仁善,才是為人之大德。長孫春花是我心中最好的女子,我敬她、慕她,請姨母不要羞辱她。”


    袁氏眸中有些不期然的震動,一時竟說不出話來,怔怔望著這陌生的外甥。


    談東樵歎了口氣,起身到一側,斂袍跪下,莊重道:


    “父母不在,姨母便如母親一般,終身大事自當坦誠。東樵已決意入贅長孫家,且已向祖父稟告。”


    “……”


    袁氏震驚地捂住嘴,長久都說不出話來。


    她身後簾幕之內,驀地有人大呼:“入贅?”


    韓抉抱著腦袋,活見鬼一樣從伸出個腦袋:“老談你也太藏得住事兒了吧?”


    袁氏翻了個白眼,提腿過去,一把擰住韓抉的耳朵:“小兔崽子,你可沒說他們都進展到這地步了哇!”


    “哎哎,我哪知道,您這外甥看著悶聲不響的,手底下動作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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