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檀哭著大罵:“什麽狗屁命不命!我才不信命!我就要梁雲箋!”


    陸雲楓無可奈何,努力去安撫她:“人生路漫漫,沒有人能陪你走完所有路,他能夠陪你走完一程山水已經是盡力,也是萬幸,你要珍惜,也要知足,他肯定也不希望你這樣傷心難過。”


    陸雲檀:“我不知足!我憑什麽知足?你們聯手騙我!瞞著我!你明明早就知道了他有病,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她現在已經明白了梁雲箋為什麽會在那場籃球賽後消失兩個月,因為他發病了,劇烈運動導致他的病情惡化,他被送去了醫院——那段時間的學校裏的傳聞是真的——陸雲楓撞見了他發病,然後將他送去了醫院,但陸雲楓卻撒了個彌天大謊,隱瞞真相。


    她越說越憤怒,哭喊道:“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騙我?你們都知道,隻有我不知道,把我當傻子!”


    陸雲楓心疼不已:“我們都不想騙你,隻是擔心你會難過。”


    “我用不著你們來擔心!”陸雲檀不接受這個說法,越發的怒不可遏,“騙子!你和梁雲箋都是大騙子!我討厭你們!”


    她抬手摸了一把眼淚,哭著回了房間。


    梁雲箋不回她的消息,她就自己去打聽。


    她知道梁雲箋住在哪裏——五月份的時候,她曾送梁雲箋回過家——準備找上門去碰碰運氣,萬一家中還有長輩呢?


    四十分鍾後,她將車停在了梁雲箋家所在小區的正門前,然後才意識到,那天自己隻是把他送到了小區門口,卻不知道他住在幾單元幾戶,於是又給李月瑤發了條消息,讓她幫忙在九班打聽打聽。


    拿到具體地址後,她跟在一對母女身後進了小區,來到單元樓下,又犯了難:單元門和電梯都需要密碼。


    在樓下等了一會兒,有一個老太太從單元樓裏走了出來,她趁此機會溜進了樓內,爬樓梯上樓。


    梁雲箋家住在六樓,才剛走到五樓與六樓之間的緩台,她意外地看到了周洛塵。


    周洛塵穿著牛仔褲和黑色短袖,抱著膝蓋坐在六樓的防火門後,神色略有些呆滯,眼眶微微泛紅。


    陸雲檀走上來後,兩人無聲地對視了幾秒鍾,皆在彼此的眼神中讀出了同情與憐憫,然後雙雙別開了自己的目光。


    其實看到周洛塵的那一刻,陸雲檀就明白了一點:梁雲箋家裏沒人,他消失得徹底。但她還是不死心,伸手拉開了防火門,快走進了電梯間,懷揣著微渺的希望敲響了房門。


    房內無人回應。


    契而不舍地敲了許久,她才逐漸死心,無力地垂下了手臂,卻舍不得離開,絕望地將額頭抵在了防盜門上,低低抽泣著,一聲又一聲地喊著“臭書生”。


    女俠離不開書生,不然,她哪來的自信和勇氣去瀟灑江湖呢?書生是她的倚仗呀。


    她不想瀟灑江湖了,隻想要她的書生活著回來。


    她的書生一定還活著!


    她不相信他們的話,不相信他會死,不相信他真的再也不回來了。


    他一定會痊愈,一定會回國的。


    她會等他,多久都等。


    女俠和書生,要一起瀟灑江湖。


    陸雲檀再次回到樓梯間時,周洛塵依舊呆坐在那裏。


    聽到腳步聲後,周洛塵緩緩抬起了腦袋,看向了陸雲檀,微紅的眼眶深了一個度,啟唇艱難:“我不想讓他死,從沒想過。”聲音中,帶著難以抑製的哽咽。


    他是討厭梁雲箋,但也是真的不想讓他死,一點都不想。


    即便往後餘生老死不相往來,即便互相恨之入骨,即便他們這輩子都無法釋懷過去互相原諒,他也迫切地希望能夠得到他平安無事的消息。


    因為,他是梁雲箋呀,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他要是死了,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與他肝膽相照的人了。


    陸雲檀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幻聽了,竟然在周洛塵的語氣中聽出了無助與後悔。


    他在後悔什麽呢?後悔曾經傷害過梁雲箋麽?既然後悔,當初為什麽要那麽做呢?


    陸雲檀不明白。


    她有些同情周洛塵,就像是同情她自己,但也無法原諒周洛塵之前的所作所為,就像是無法原諒自己,與此同時,她又覺得他們兩個特別可笑,為什麽非要等到他離開後才知道他的好?


    “我也不想讓他死。”陸雲檀語氣篤定地對周洛塵說,“他不會死的,他一定會回來,我會等他。”


    說完,她轉身走下了樓梯,步伐極其堅定。


    她說到做到,一定會等他回來。


    其實她能做到如此堅定,是因為心中還尚存著幾分渺茫的希望:他一定會被搶救回來的,說不定一個星期後他就給自己回消息了。


    然而一個星期之後,他依舊是杳無音訊,於是她又開始自我安慰:一個星期也太短了,應該不夠,上次他消失了兩個月呢,再等等吧,他一定會來找她的。


    等待的過程極其漫長,對於陸雲檀來說,高三畢業的這個暑假,可謂是度日如年,即便是金榜題名,也沒能讓她感到喜悅。


    前途似錦,金榜題名——這句話是他在高考前對她的祝福,但現在看來,更像是臨終寄語,她不喜歡。


    六月二十五日淩晨出成績,她考了564分,高出本省理科一本線近五十分,這分數差強人意,雖然可能上不了什麽拔尖的大學和專業,但也足夠報名一個211。


    她從沒想過去外地讀書,不然等梁雲箋回來了,找不到她了怎麽辦?所以她隻在本省內選擇大學。


    東輔大學的王牌專業是夠不到邊了,於是她報考了東輔師範大學的中文係。


    七月中旬左右,她的錄取通知書下來了,全家一派喜氣,老街上還有不少街坊領居特意上門道喜。


    在陸雲檀高考前,紀女士曾去三環外的城隍廟燒過一次香,錄取通知書順利下來之後,紀女士立即帶著陸雲檀還願去了。


    城隍廟的大門口坐著一位帶墨鏡的算命先生,看起來像是個瞎子,卦攤旁邊還插著一麵小白旗,上書:瞎子算命


    紀雪杉領著陸雲檀經過時,這位算命先生突然說了句:“紫氣東來,吉星高照,此女有福。”


    紀女士被吸引了,拉著陸雲檀去算了一卦。


    六爻,一卦三十。


    據那個瞎子算命的說,卦象上顯示,陸雲檀能夠長命百歲,並且一生順遂:青年平步青雲,中年無病無災,老年兒孫滿堂。


    這幾句話,把紀女士哄得開開心心,轉手就從豹紋錢包裏抽出了一百塊錢,拍到了瞎子的算命攤上,還大方豪爽地說了句:“不用找了!”


    陸雲檀嗤之以鼻,感覺她媽是在交智商稅,那算命的還知道對著太陽辨別人民幣真假呢,瞎了才怪!不過,她已經是一個聰明伶俐的成年人了,所以看破沒說破,不然紀女士這錢就花的不開心了,會找她的事情噠。


    但是當她和她媽一同跪在廟宇中的神像前時,她又忽然對剛才那個算命先生的話深信不疑,堅信自己能活到一百歲,這樣的話她就能分給梁雲箋一半了,至少能分四十年呢。


    她合十了雙手,抬眸仰望著麵前的高大神像,無比虔誠地在心中祈禱:


    求求各位神明,保佑梁雲箋能夠平安活下來,我願意把剩下的壽命分給他一半,哪怕是餘生再不相見了都行,隻求他今生平安喜樂、無病無災。


    如果需要付出代價的話,那我就不要兒孫滿堂了,我可以無兒無女,可以孤獨終老,隻求他能夠活下來,哪怕他讓和別人結婚生子都行,但是一定要讓他找一個與他互相深愛的女人結婚才可以,不然他不會開心的。


    總之,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換取我的臭書生一生順遂。


    第48章 聽聞遠方有你,動身跋涉……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各高校陸續開學後,青雲幫的小夥伴們也要各奔東西。


    幫主陸雲檀被東輔師範大學的漢語言專業錄取,本地就讀;左副幫主下西洋被東輔大學的播音主持專業錄取, 雖然也是本地就讀, 但這個專業的開設地點並不在東輔大學主校區,而是在東四環外的新校區;右副幫主李航被東輔航空航天大學飛行專業錄取,也是本地就讀,但學校很偏, 在東輔市南邊,哪怕是坐地鐵到市中心也需要至少倆個小時的車程。


    唯獨軍師李月瑤,報考了外地的大學, 順利地被西輔大學的臨床醫學專業錄取了。她的男朋友徐沛然——早在七月份的時候,李月瑤過生日那天,徐班長在青雲幫小夥伴們的幫助下, 順利向李軍師表白——則報考了東輔大學的心理學專業。也就是說, 他們倆才剛確定關係沒多久, 就要開始痛苦的異地戀了。


    在八月底,李月瑤前往西輔的那天,青雲幫的小夥伴們都去機場送她了, 徐沛然自然也去了,但由於李月瑤的父母在場,他們也都不敢太過張揚,隻能像是普通同學一樣再見告別。在她走進安檢前, 青雲幫的小夥伴們還約定好了, 往後每逢寒暑假,必定要團建一次,幫魂不能散!


    九月份, 正式開學,新生們背負著沉甸甸地行囊,踏入了新的校園,開啟了一段新的人生旅程。


    老街距離東輔師範大學不算近,但也不算遠,騎電動車的話,滿打滿算也就四十分鍾的車程,所以開學第一天,陸雲檀就是騎著電動車去的,還和上高中的時候一樣,沒讓家人送,把鋪蓋卷和行李箱往前麵的腳踏板上一放,頭盔一戴就走了。


    但和高中不一樣的地方是,新生報道之後,會有學長和學姐幫忙搬行李,不過大部分都是學姐,學長可謂是鳳毛麟角。


    對於綜合類大學來說,男女生的數量基本大差不差,但對於師範大學來說,男女生的存在比例,可謂是天壤之別,舉個例子,一個專業裏麵如果有30個人,那麽這個專業的男生數量絕對不會超過10個,5個以上都算是多的了,運氣好一點的話,一個專業裏麵可能連一個男生都沒有。括弧,除了體院,括弧完畢。


    陸雲檀所在的這個漢語言專業,整個專業一共36人,僅有3個男的,可謂是碩果僅存。她上麵的那幾屆也好不到哪去,開學這天,來幫學弟學妹們搬行李的幾乎全是女孩子,有幾個學姐的個頭兒還不到陸雲檀的下巴,看起來白白嫩嫩柔柔弱弱,搞得陸雲檀都不好意思讓她們幫忙,索性自己扛著行李去了寢室。


    軍訓是按學院站位,一個學院的人一起訓,陸雲檀這才發現,她們整個學院一共198名新生,男生才二十來個,一個比一個斯文內斂,聚在一起湊在女生堆裏,看起來還有點可憐巴巴的。


    訓練休息期間,教官鼓勵大家表演節目,然後陸雲檀又震驚地發現了,她們專業的女孩子,一個比一個身懷絕技,有會唱歌的,有會跳舞的,合起來就是一個“鶯歌燕舞”。


    最先上台表演的,是一個學民族舞的漂亮女孩子,身形纖細,舞姿曼妙,別說男生們了,就連女生們都看的目不轉睛。後來又陸續上了兩個唱戲曲和跳流行舞的女孩子,把女孩子們“環肥燕瘦”的花樣美表達到了極致。


    最後,陸雲檀也自告奮勇地上了場,表演了一段形意十二形拳,細腰柔韌拳風迅猛,吸引了旁邊好幾個專業的學生來圍觀。等她表演結束後,那位帶他們的教官還非要讓她跟自己比劃比劃,陸雲檀先謙虛地推辭了幾番,然後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再然後,一個崩拳捶到了教官的肋骨上,差點兒幫助文學院提前結束本次軍訓。


    圍觀新生們,無一不震驚,皆向陸雲檀投去了驚恐中夾雜著敬佩的目光。


    教官麵色猙獰地彎下了腰,痛苦地捂著肋骨:“你這丫頭不簡單啊。”


    陸雲檀也是沒想到這教官這麽不抗揍:“您怎麽也不躲一下呢?”


    教官艱難地直起了腰:“誰知道你真會呀,我還以為你隻會表演呢。”


    陸雲檀不樂意了:“我可是全國武術冠軍,連拿了三屆呢!”


    教官:“……”


    圍觀同學:“……”


    教官開玩笑地感歎了一句:“這麽厲害,不好找男朋友呀。”


    陸雲檀哼了一聲:“我有男朋友!”


    教官相當意外:“呦,比你還厲害?”


    陸雲檀搖頭:“沒有,他是個臭書生。”


    教官:“那你看上他什麽了?”


    陸雲檀:“他長得可帥了,還可聰明了!”


    教官:“哪個大學的?”


    她不知道他是哪個大學的。


    她甚至不確定他現在還在不在這個世上。


    但陸雲檀還是很堅定地回答:“去國外留學了,大學畢業後就回來啦。”


    教官沒有多言,僅僅是“哦”了一聲,似乎是不太看好這段異地戀:異地的結局,大部分都是分手,更何況還是跨國。


    為期十天的軍訓結束後,大學生涯正式開啟,與高中截然不同的課程模式令人感到陌生,同時又給人帶來了新鮮感。


    校園很大,寢室與教學區之間的距離甚遠,上課的教室也不固定,所以陸雲檀基本每天都是騎著電動車去上課。


    大一上學期,她也沒參加社團和其他亂七八糟地活動,生活平平無奇,每天除了上課學習就是去操場跑步,固定形成了“寢室、食堂、教室、圖書館、操場”五點一線的生活模式,無趣至極。


    同寢的另外三名女生,都有男朋友,和她關係最好的那個女孩的男朋友還是本校的,倆人天天膩在一起如膠似漆,看得陸雲檀心裏直泛酸。


    其實她也不乏追求者,但無一例外的全都被她拒絕了,理由很簡單:我有男朋友,在國外留學呢。


    一直到了大一下學期,她的大學生活才逐漸豐富了一些,因為學校要舉辦一年一度的球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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