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窈無語,她隻是生個孩子,又不是得了大病,何至於。


    更何況,他這是什麽爹,自家娃娃哭得那麽傷心,他都不管,要這爹有何用。


    抿了兩口,周窈就把碗推開,叫周謖把小饅頭抱進來,她要看孩子。


    向來果決堅定的男人這會兒異常遲疑,試探著問:“要不你先好好養身子,過兩天再看。”


    穩婆和周父都說,這孩子一天一個樣,過兩天,眼睛張開了,紅皮褪去,保管是個漂亮無比的年畫娃娃,天上下凡的金童子。


    “我覺得,你還是過兩天看孩子,會更開心。”


    此時的周窈可不管開不開心,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恨不能時時帶在身邊,哪能等得了那久。


    “好好好,看看看。”


    周謖把孩子抱進來,又將一幹眼饞的人打發得遠遠,該幹嘛就去幹嘛。


    穩婆拿到豐厚的報酬,豎著大拇指,喜滋滋地誇:“大官人好皮相,好人品,這般疼媳婦,還是頭一回見著呢。”


    屋內,終於看到孩子紅皺皺小臉的周窈,沉默了。


    她不說話,周謖就覺心慌。


    “沒事,他們都說,過兩天,就白了,不皺了。”


    第50章 .  出息   失寵的日子不遠了


    周窈從小就白, 屬於曬不黑,叫所有女人都羨慕的體質。周謖也不黑,隻是長期在外行走,風吹日曬, 膚色偏古銅, 但底子是不差的。


    所以不管別人怎麽看, 在當娘的眼裏,自己的孩子, 怎麽看都比別家的好看。


    “小饅頭會白回來的。”周窈如此的堅定,信心十足。


    身為男人,周謖這個當爹的倒沒周窈做娘的執念大, 又不是女孩兒,要那麽白做什麽,膚淺的人才會以貌取人。


    隻是這話萬萬說不得,女人剛剛做了娘,特別護犢子。


    周窈這時候也確實就是護犢子的心態, 自己將孩子抱在身邊, 親自照看。


    丁嬸特意從秀水鎮過來, 照顧周窈坐月子。


    有了丁嬸幫忙,周窈輕鬆不少, 隻需負責小饅頭口糧, 哄他睡,洗尿片洗褥子等雜活,都是丁嬸在做。


    就連桂喜都忍不住誇丁嬸頭麵幹淨,幹活利索,周家雇人雇得好。


    其實誇到最後,桂喜誇的還是自家主子, 畢竟人是周謖看好了,買下來帶回周家的。


    這一個月,周窈跟著小娃娃一起,吃吃睡睡,躺著長肉,又不能外出走動,比孕期還要難熬,更要命的是頭發不能洗,幾日還好,可熬一個月,實在是可怕。


    自己身上那股味兒,自己聞著都感到絕望。


    女子愛美,不能忍受自己最邋遢的樣子被人瞧見,尤其是周謖,到了後麵,周窈誰也不見,他們要看小娃娃,就等丁嬸抱著孩子在院裏曬太陽的時候。


    有一回,周謖非要進去,簾子就要掀開,便聽到媳婦兒低低的抽泣聲,當真是委屈上了。


    周謖隻覺這女子生個娃實在遭罪,捱過了漫長的十月,到了產後,也不好過。罷了罷了,就這一個,再不生了。


    好在丁嬸每天都會用茶粨給周窈抹頭發,雖說作用不是特別大,但至少能去去油,瞧著清爽些,自己也舒服些,比不抹好點。


    終於熬過艱難的一個月,不止是周窈自己,連帶著周家所有人都大鬆了一口氣。而周家小饅頭也不負眾望,在娘懷裏吃吃睡睡了一個月,終於長成了比年畫娃娃還要漂亮白淨的喜人模樣。


    娃娃不瘦,但也不是那種憨憨的胖,大大的眼睛黑葡萄似的,水汪汪,亮晶晶,一拍手,就往你那看,咧嘴笑起來露出兩排粉粉的牙床,靈醒得很,把人稀罕到不行。


    周二妹和周小弟最是打臉,瞧著小侄兒一日比一日招人疼,最寶貝的也是他們,恨不能把小饅頭抱出去,讓街坊四鄰都瞧瞧,誰才是梧桐街最漂亮的寶寶。


    然而有賊心沒賊膽,周父盯得緊,不讓他們得手,娃娃太小,可不能被這兩個沒輕沒重,沒長輩樣的霍霍了。


    孩子滿月了,就要辦滿月宴,之前洗三沒請外人,自己家弄,周父覺得虧欠了孫子,這滿月宴必是要大辦的。


    周謖和周窈這對新晉的爹娘倒覺沒必要,他們在清河縣定居不久,鄰裏街坊也不是特別熟,都隻是泛泛之交,路上遇見點點頭,這回請他們,以後還得回禮,一來二往,平白又多了不少事。


    “不為你們自己,也為小饅頭,他是在縣裏出生的,以後在這裏長大。等他長大後,去到更大的地方,見識更多的人,你們當爹娘的,不能拖他後腿。”


    “就是,你們不曉得,對街那個王二麻子有多氣人,他說小饅頭定是長得不能見人,我們才藏著掖著,不給看。”


    為這,周卓還跟王二麻子幹了一架,打是打贏了,不過把人鼻子打歪了,後麵還賠了些醫藥費。


    周卓自己,也逃不掉周父一頓收拾。誰讓他欠,比什麽不好,非要拿自家侄子跟人兒子比,純粹是找打。


    事關小饅頭,那就是周家上上下下頭號大事。


    周父和雙胞胎主張要辦,把街坊四鄰都請到,讓他們開開眼,誰才是清河縣最俊的奶娃娃。


    這不知從何而來的旺盛勝負欲,也是讓周窈哭笑不得。


    每當這時候,周窈通常都會看向周謖,他是孩子他爹,他決定,得罪人的事,也是他做。


    周謖不想大辦的理由還有,按照計劃,周窈出月子後,再過不久,他們就要準備出發進京。為了孩子的安全考慮,該低調的時候,盡可能低調。


    到最後,兩邊折中,請幾個相熟的友人來家中聚聚,熱鬧一番,有個喜慶的意思在裏麵,也是可以的。


    為此,周謖再次將常順和老九叫來,一是為小饅頭滿月添添喜慶,還有就是,過一陣,在他離開清河縣的日子,幫他看家。


    常順在寨子裏天天被弟弟管束,也是煩躁,周謖一召喚,立馬拉了老九,屁顛屁顛趕來報到。


    二人也沒空手,一人一個金晃晃的長命鎖,算是大手筆,戒酒戒了有大半年攥出來的。


    周謖拿在手裏掂了掂,分量是夠的,成色也可以,隻是這式樣糙了點,哪天拿到李鐵那裏,自己再畫個樣,熔了重新打一個好看的。


    李鐵自打得知懷三竟是幽州懷家的公子後,對周謖更是佩服無比,就差拿著他的畫像一日三拜了。周家搬到清河縣沒幾個月,李鐵也收拾家當跟過來了,租的打鐵鋪離周家宅子不遠,打烊過後,沒得事了,自己帶點禮物,來周家蹭飯吃。


    小饅頭滿月,李鐵必是不可能錯過的。


    李鐵這滿月禮也送得大方,還得趣,熔了幾樣金器才打造出的巴掌大的小金佛,做工精美,憨態可掬,握在手裏,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然而,令周窈納悶的是,為何他們都隻送金飾,就像事先約定好了的。


    周謖不禁看向媳婦:“你難道最喜歡的不是金?”


    這一發自靈魂的拷問,使得周窈一怔,反問:“我表現得有那麽明顯?”


    “也不算多明顯,隻是看到金,總會比看到別的,眼睛更亮些,笑容也更真些。”


    周窈哪裏聽不出男人話裏的戲謔,抱著奶娃娃,側過身子,不理討嫌的爹。


    小饅頭估計隨了娘,看到金燦燦的小佛像就挪不開眼,奶聲奶氣地哼,握著小拳頭就要抓。


    別看這孩子小,勁倒是不小,周窈又要顧著喂奶,實在受不住,再喜歡也隻能把小金佛往男人身上一丟。


    “你快裝起來,等他再大些,再給他玩。”


    周謖恩了聲,敷衍應著,心思早已不在兒子身上,而是落在兒子嘴邊,那一團比兒子小臉還要嫩還要白的大饅頭上。


    喉頭不自覺地上下滑動,周謖不動聲色湊過去,快要貼到周窈後背,那一團灼熱的氣息撲過來,令周窈警覺起來,見兒子吃得差不多,忙把退到胸前的小衣拉上去,遮得嚴嚴實實。


    然而女人這一遮,反而讓周謖心口那團火燒得更熾了。


    他和她有多久沒親熱了,肚子漸大以後,顧及她的身子,他大多時候都是忍著,實在忍不住了,才把她的手捉過來,隔靴止癢,嚐個甜頭。


    可日子久了,隻嚐個甜頭,又哪夠。


    “今晚,就讓小饅頭跟丁嬸睡吧。”男人眼睛裏像蓄了一團火,頃刻間就要將麵前的女子吞沒。


    周窈不看他,低著腦袋,動作輕柔地給吃飽後就犯困的小娃娃拍奶嗝。


    “等他睡了,我就把他抱出去。”


    話剛落下,周窈懷裏的小奶娃吧唧兩下,撇著粉嘟嘟的小嘴,架勢擺出來,就要哭給自己老子看。


    “乖啊小饅頭,不哭,爹不聽話,嫌棄我們小饅頭,我們要爹出去睡好不好。”


    這麽點小娃娃,好像真的能聽懂爹娘的話,周窈輕聲幾句安撫,又乖乖睡去了。


    哄完了小的,周窈抬眼,看著大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兒子不待見你,為免夜裏吵得所有人睡不著,你辛苦辛苦,自覺挪個窩吧。


    從媳婦懷孕那刻起,周謖隱隱就有種預感,他失寵的日子可能不遠了。


    到了此刻,盡管他仍不願麵對,但心裏有個聲音很清楚地告訴自己,他就是個生孩子的工具,孩子有了,他這工具也再無價值可言了。


    “如果我不去呢?”這是他的屋,他的媳婦,為何要走,就算要走,也該是這不孝的小崽子。


    周窈簡直要氣樂了。


    有這麽當爹的,兒子才多大,三十幾天,不到四十天,連奶娃娃的醋都吃,越活越出息了。


    周窈二話不說,將兒子的小被子裹好,抱著就要下地。


    周謖動作更快,兩胳膊一攬,將妻兒一起兜入懷裏,聞著媳婦身上奶香味,軟著聲兒哄。


    “我就說一句解解氣還不成了?你自己想想,成親到現在,我哪一天有虧著你,你想要如何,為夫不都順著你的意思在做。”


    “那請夫君繼續保持下去,今晚就到隔壁將就一宿,讓你兒子睡個好覺。”


    見男人仍有話要說,周窈更快道,“夫君若想改口,我也奈何不得,畢竟左說右說,全都在於夫君一張嘴了。”


    到底誰奈何誰不得,周謖隻覺身為男人,自己注定要夫綱不振,被這小女子支使得全無脾氣了。


    “大姐,姐夫,縣太爺親自送禮來了。”敲門聲響起,周卓在外頭興奮大喊。


    周謖聞言,鬆開了妻兒,一下站起身,對周窈囑咐道:“你在裏頭看孩子,別出來。”


    說完,周謖就離開了屋子,去往前院的會客廳。


    周卓則竄了進來,神秘兮兮地說:“大姐,你猜,這縣太爺是何來頭?”


    還能有何?京裏來的,曾經天子跟前大紅人,不過現如今,怕是冤家對頭了。


    想到這,周窈叫周卓去到前院盯著些,有情況,立刻通知她。


    周卓顯然想的和周窈不是一回事,眼神怪異地望著自家姐姐:“大姐,雖然你很美,但也不能太自信,畢竟你都成了親,娃娃也有了,人家大牛哥可不是以前那個鄉下漢了,當官的還怕娶不到俊俏的媳婦......”


    “大牛哥?大牛哥成縣太爺了?你說清楚點。”周窈被弟弟說得有些暈,把以前的那些信息一串,有了猜想,但又覺得不可思議。


    “是的呢,想不到吧,爹的話還真靈,以前大牛哥還在鄉裏時,爹就說過,大牛哥一看就是有福氣的人。”


    大牛哥?信陽侯?縣太爺?


    為何她認識的男人個個不簡單,一人好幾個身份,而且還是風馬牛不相及,很難想到一塊的那種。


    就在這時,周二妹也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地捉著門框對屋裏頭道。


    “大姐,不好了,姐夫,姐夫和縣太爺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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