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  尋路   她要進去看看


    塗老爺一個商戶能在京中站穩腳跟, 塗夫人身為他的賢內助,沒足夠的眼力見是做不到的。


    那些男人黑衣冷麵地也沒進宅子,隻是在外頭來回巡街,幾人一組, 過多久時間換一批, 總之, 大半個白日過去了,外頭路上就沒斷過人, 能夠在京中這般肆無忌憚走動,卻沒引來五城司的巡邏官盤問。


    要麽這些人本就是五城司的,或者身份比五城司更高, 不管前者還是後者,在塗夫人眼裏,都是相當了不得的。


    而且她此刻再看周窈,也或許是好些日子未見,怎麽看都有點看陌生人的感覺, 不僅白了不少, 人顯得越發精致秀美, 更甚的還是那種氣度上的雲淡風輕,和一種難以言說的貴氣。


    這種由內到外散發出的不容輕視的貴氣, 也使得塗夫人待周窈愈發親厚, 言語交談之中更是多了一絲奉承的意味。


    “我在城西正好有個要轉手的綢緞鋪,你若覺得可以,這鋪子我就轉給你,算我的入夥費,以後經營如何,多的就多分我, 不多就少分些,反正我不吃虧,當叫你這個小老妹兒如何?”


    周窈感覺得出塗夫人是真心想與她結交,也拿出了足夠的誠意,但一想到自己不日就要離京,興許以後再不回來,這鋪子交給自己,周窈又經營不了,怕也得涼。


    “我老家在幽州,以後開鋪子,可能也是先從那邊開始,夫人要是不嫌棄,還是按我之前說的先在清河縣開一家試試,我們五五分可好?”


    “這,倒是我占你的便宜了,畢竟我隻投股,投的也就六成,更不出力,隻等著分紅,好似有些過意不去。”


    若是對著別人,塗夫人不會這麽講,但周窈為人實在,塗夫人忍不住為她著想。


    “客氣了,夫人多出的一成,我正好盡這個力。”周窈想得開,開鋪子起始,就別指著賺多少,能保住本已是順利。


    周窈話說得熨帖,人又敞亮,難得的是有氣度,不止著眼於眼前的三分利,頗有自己年輕時的果斷,塗夫人仿佛遇到了知己般看周窈的眼神愈發賞識了。


    直到又過了一日,周窈開始收拾細軟,其實除了盤纏和換洗的衣物,也沒甚可帶的,多了她也帶不走,之於她而言,最大的行禮莫過於周謖,就看他來不來了。


    反正她等到明日午時,他若仍沒來,她就按他說的去找周員外。路程太遠,她也確實需要路上有個人照應,這點她不能任性,不能因為他的失信而置氣,自己一走了之。


    隻是還未到明日,傍晚時分,塗家的管事急匆匆告知她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夫人說您要是想出京就趁早,太廟被毀可是動搖國運的大事,此後京城守備隻會更加嚴格,再往後拖,恐怕就更難走了。”


    塗夫人不知道周窈在京中的關係有多硬,她這也是從經常來往的宮中采辦那裏得來的,想著做個人情,順便就給周窈提個醒。


    “太廟好好的,為何就突然垮塌了?”周窈在宮裏住過,裏頭戒備有多森嚴,她是看在眼裏的,供奉曆代帝王的皇祠向來是神聖莊嚴,眾多宮人看護的重要地方,怎麽可能說毀就毀了。


    “聽說是地基出了問題,年久老化,加上蟻蟲蛀之,長年累月下來,千裏之堤毀於蟻穴,不也是這麽個理。”


    宮裏頭傳出來的是這個說法,管事按葫蘆畫瓢,也無意去考證與他八竿子打不著關係,他也沒資格去探查的事兒,隻催著周窈道:“皇城裏死了個人,這巡邏的兵士都會增加不少,更不說這等大事,夫人還是早做打算,是走是留。盡快做決定。”


    待送走了管事,周窈再也睡不著,她叫來立在院外,離她最近的一個守衛,問道:“你們主子可有傳信出來?”


    “尚無。”


    “宮裏可有發生什麽事?”


    “暫無。”


    “......”


    周窈屏住一口氣,深吸,再呼出來,微笑道:“那你就回去告訴你家主子,他可以不用來了,既然無事耽擱,想必就是改了主意,強扭的瓜不甜,往後我們各自安生。”


    換護衛:“......”


    “夫人可能對主人有什麽誤解?我這就遣人回宮,看看主子有無新的指示。”


    這樣的話,大抵也是安撫哄人的。周窈心裏明白,真要大事發生,以周謖那性子,不能做到萬無一失,那就死瞞到底,美齊名曰,不想她擔心,也不想將她也拖入險境。


    心意是好的,可這樣的自作主張,也讓周窈有種隻能置身事外幹著急的無力感,無力過後更有些著惱。


    從傍晚到三更天,更夫來回地敲梆子,周窈幾度恍惚,都是被更夫洪亮的嗓音驚得回了神,環顧四周,卻是久久未眠。


    翌日,周窈早早起來梳洗,其實一晚上連兩個時辰都沒睡夠,收拾好的包袱靜靜躺在床上,主人輕裝簡行地去找周員外。


    周員外這兩日也不敢外出,唯恐周窈找來他不在,一聽到下人傳話周家娘子來了,立馬將人迎進屋,恭恭敬敬卻又不失好奇的打量。


    “娘子當真姓周?”


    周窈失笑:“你主子要真的是宮裏那位,那麽他說的應該就是我了。”


    周員外自知失言,當即嗬嗬兩聲賠笑道:“娘子莫怪,常年在外行走,小心謹慎慣了,並不是針對娘子。”


    “自然曉得,不怪。”


    周員外命人端上茶水點心,便叫人都退下,私下再問:“娘子是決意要回清河縣了?”


    “還沒定。”周窈回得幹脆,叫周員外一愣。


    “看在咱倆百年前興許是本家的份上,娘子能否給個準話。”周員外頗為無奈道。


    “那你問問宮裏那位,他又何時給過我準話。”


    一兩句堵得周員外再次無語,這小娘子瞧著麵軟,卻是個伶俐性子,不好應付啊。


    “娘子見諒,我這邊得到的信也不多,除了護送娘子出京返回幽州,就沒別的了。”周員外亦是坦白。


    周窈看周員外不像作假,沉默半晌,道:“若我現在就要出京,你可以安排嗎?”


    “可以的,娘子想走,我這就去準備車馬和通行文書。”說著,周員外站起身,似乎立馬就要著手安排出行事宜,然而這時周窈又開口了。


    “要不,再等等。”周窈心裏說服自己,也不差這一兩日了。


    周員外瞧著小娘子仍有遲疑,不由笑道:“不若娘子在我這住上一兩日,再好好考慮一下是走是留,若仍想走,告知於我,我當即就可以安排。”


    周窈仍有顧慮:“周員外這裏可方便?”


    就怕有什麽妻妾的瞧見她起誤會,無端又多生事端。


    “這個娘子放心,我這處宅子是專門待客用的,娘子安心住下,不會有人來打攪的。”


    “那就叨擾了。”


    不過,住下來才匆匆一個晚上,進宮查探消息的護衛就來敲門了,麵色有幾分凝重,但又極力壓製住。


    “主子有令,命我們護送夫人出京,事不宜遲,夫人若沒有特別貴重的東西要帶,我們就即刻出發吧。”


    周員外的車馬也已經備妥了,就在院門候著。


    周窈反倒不急,也不慌,隻問他人呢,他為何不來。


    “主子事情還沒處理完,待到處理妥當了,就會趕來與夫人會和。”護衛長能說的也隻能是這了。


    周窈點點頭,好似同意了,卻道:“難得來京一趟,以後怕是沒這機會了,我想起答應過家中弟妹要給他們帶點京中特產,不如你們先等等,待我去街上逛一圈再走。”


    街上好似沒受什麽影響,應當說隻有少數人聞到了風聲,卻又因為打壓得緊而不敢傳開,周窈在街上能看到的,就是巡邏的兵士來回走動的頻率越發頻繁了。


    護衛長亦步亦趨地跟著周窈,周窈心不在焉地挑了兩盒點心,就以如廁為由,要男人離自己遠些。


    待到進到巷子裏的茅廁,周窈發現了另一個條被稻草堆堵住的小道,通往牆的另一邊。


    使勁扒開了稻草,周窈從那條道裏鑽了出去,匆匆跑開,跑到另一條街上,抓著一名婦人就問。


    “大嬸,請問城隍廟如何走?”


    她不想糊裏糊塗地走,以後小饅頭問她要爹,她還得編理由。


    那張紙上顯示的圖,地宮最近的入口,就在城隍廟下,她要進去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第77章 .  加急   那眉眼,像極了皇帝


    曆朝曆代, 太廟都是極為神聖的存在,其內供奉著曆代帝王的靈位,代表著皇室血脈的延續,極個別功勳卓越的大臣若能被賜予在太廟供奉的殊榮, 不僅是個人官位上最高的成就, 更是家族代代相傳的榮耀。


    是以, 太廟被毀,上至帝王, 皇室宗親,下至文武百官,無人不震驚, 無人不憂心。


    我朝曆經百年,太廟矗立在皇城內,一直好好的,幾乎每年都有修繕維護,怎麽獨獨這一年這一日塌了, 難不成是是先祖們在示警, 有大災或大難要發生?


    這種意念上的東西不能多想, 越想越難釋懷,尤其皇帝半夜急召欽天監和禮部官員入宮, 據內部宮人透露, 似乎是在測算國運,過了一天一夜,那幾名官員尚未出宮。


    以禮親王為主的皇室宗親坐不住了,商討過後,由禮親王,簡郡王, 和淮南長公主為代表的三人團進宮,麵見皇帝,問個究竟。


    而此時的皇帝正在長春宮,侍奉太後服藥,就似沒事人一樣不慌不忙。


    太後盯著皇帝,除了感動,就隻剩費解。


    “太廟那邊如何了,可有找工部的人查清楚,到底是修繕不力,或者別的緣故,先祖們的牌位可有全都找到,事關國運,和皇家尊嚴,祖宗牌位,一個都不能丟。”


    若丟了,被居心不良的撿去,損壞或是辱之,無疑是對天家的褻瀆和挑釁,甚至拿來要挾皇帝,那就最不忍了。


    比起太後的焦急,皇帝顯得漫不經心,又不在意,親自從宮人手裏接過湯碗遞給太後。


    “身體要緊,先把藥喝了。”


    太後不接,隻看著皇帝,像不認識這個兒子了。


    “你告訴母親,是不是你做手腳了?”


    這話隻有打發了宮人,留母子二人,太後才問得出來。


    她不知道皇帝在宮外經曆了什麽,隻看他又是娶親又是生子,拖這麽久才回京,她就感覺這個兒子的心怕是不在這裏了。


    加上這段時日發生了不少的事,太後怎能不焦慮。


    就在這時,三位宗親求見的消息傳來,人已經到了殿門口,顯然是必要見到皇帝的。


    “母後好生歇著,朕先出去看看。”


    太後眼睜睜看著比他父皇年輕時還要高大挺拔的身影越走越遠,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她想喊住他,卻又如鯁在喉,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是不是到最後,她終將失去一個兒子,就如他們剛出生時那般。


    周謖沒讓幾個長輩等太久,但也有一盞茶的工夫,坐不住的簡郡王已經來回踱了好幾圈,直到一身玄紫龍袍的天子從裏走出,攜裹著令人望之不禁一顫的雷霆之威。


    三人看著已經龍威盡顯的帝王,不再是幾年前登基時的飛揚意氣,卻愈發沉穩練達了。


    先祖們在天有靈,也該欣慰了。


    隻是這太廟被毀,又是個什麽意思。


    “皇上--”三人正要意思一下行個臣禮,周謖手一抬,免了。


    “今日隻為聊我肖家家常,不必多禮。”


    淮南長公主與先帝是嫡親的姐弟,皇帝能順利繼位,她從中斡旋,出了不少力,論親厚,另外二人比不過。


    是以,淮南長公主先開這個口:“既然是拉家常,那麽我就托大了,今日我與你七叔公和九叔來這裏,為的便是咱們肖家列祖列宗,家廟坍塌,先祖在天上也難安,勢必要查個清楚才成。不管是天意或者人為,都不能聽之任之,輕拿輕放。”


    “如果是人為,其行罪大惡極,當誅九族。”簡郡王脾氣暴,且一直認為反賊作祟,爪牙已經伸進了皇城,借這個機會,當徹查,把人口再清一清。


    一言未發的周謖聽到這開口道:“倘若是天意呢?”


    三人都更傾向人為,畢竟天意太縹緲,論輕論重,如何把量這個度,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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