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采薇久未回到侯府,自然要先去給老夫人和宋氏請安。


    回海棠院換了一身家常穿的衣服後,顏采薇領著琥珀並幾個小丫鬟去了壽安堂。


    她這次回來是為了老夫人的壽辰。


    以前總是免不了精心準備一些壽禮,什麽百壽圖、千壽文這等耗費心力的,什麽八仙賀壽、鶴鹿同春這等做工精致昂貴的,顏采薇都送了個遍,如今她自是不會再費那些心思,隻隨意叫人去采辦一些賀壽的東西,麵子上過的去也就算了。


    “四姑娘安。”


    壽安堂的一幹小丫鬟見著顏采薇都有些意外,請過安後,忙引著顏采薇進了大廳。


    進屋後,顏采薇見除了上方的老夫人外,還有一個素雅端莊的秀美女子低眉斂目的坐在下方,似乎在聽老夫人訓話。


    這秀美柔順的女子赫然就是李姨娘。


    顏采薇原本有些意外,隨即想起來自己母親宋氏是一個撒手不管的性子,心裏眼裏隻有顏明鏡。李姨娘作為一個侍妾,管理著整個侯府,許多事情怕是名不正言不順,少不得要來請老夫人拿主意,頓時也就不意外李姨娘為什麽會出現在壽安堂了。


    收回目光後,顏采薇向老夫人行禮問安。


    老夫人笑著免了禮,又讓顏采薇坐下,細細打量後,稱讚道:“數月不見,薇姐兒長高許多,也更好看氣派了。”


    顏采薇笑道:“老祖宗謬讚了。”


    顏采薇與老夫人敘著話,李姨娘卻不著痕跡的打量起顏采薇來。


    何止是長高一些?


    比起以前來,他們這位四姑娘明顯更為豔麗奪目,以前在侯府因為時常生氣,總是板著臉,皺著眉,反倒讓她小小年紀看著就有些刻薄,難免失了幾分顏色。


    如今整個人都舒展開來,再加上在鎮國公府金尊玉貴養出來的貴氣,年紀再長幾分,怕是整個京城都難有人能及。


    光是這樣站著,怕是連她精心培養的菽姐兒也要遜色幾分。


    也不知為何這才短短數月,四姑娘就能蛻變成這樣?


    這樣的念頭在李姨娘心中一閃而過後,就聽老夫人說道:“這幾月,薇姐兒雖是在親家那裏盡孝,但也是咱們侯府的四姑娘,一應月例李氏你切不可少了!”


    李姨娘頓時收斂心神,恭聲應道:“老夫人且放心,婢妾早就準備妥當,一會兒就遣人把東西送到海棠院。”


    “多謝老祖宗如此惦記。”顏采薇謝過老夫人後,道:“李姨娘在這兒,老祖宗想必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孫女就先不打擾了。”


    話說到這裏,老夫人也不好多留,隻能道:“也罷,你快些去看你母親吧,她這些日子可是掛念你的很!”


    應有的禮數盡到後,顏采薇起身離去。


    李姨娘瞧著顏采薇不緊不慢的出了壽安堂,想著她剛才的模樣,覺得有些心驚,忍不住開口道:“老夫人,我瞧著短短數月,四姑娘似乎變了許多,不僅模樣氣度更為出眾,性情也沉穩許多,不似以前那般意氣用事。”


    至少在以前,四姑娘是對她沒什麽好臉色的,今天眼裏卻跟沒她這個人似的。


    李姨娘也說不出這個變化是好是壞。


    老夫人靜默片刻,說道:“這是親家教的好。”


    李姨娘察覺到自己剛才的失態,笑道:“也是,鎮國公他老人家到底不同凡響。”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吩咐道:“雖說薇姐兒性情是沉穩了許多,但到底年紀尚小,難免氣盛,她們母女以前見麵總是少不了爭執,我這老婆子難免擔心。李氏,你且去夫人那裏瞧瞧,免得她們娘倆兒生了口角。”


    李姨娘低頭應道:“是,婢妾遵命。”


    說罷,起身領了人往正房去了。


    壽安堂離正房並不遠,顏采薇很快便到了。


    因著數月沒有回來,宋氏房裏一幹人見著顏采薇都熱情極了,簇擁著顏采薇進了屋內。


    宋氏閑來無事,正在窗邊賞景,聽得下人來稟說:“四姑娘回來了!”


    連忙起身朝著門口看去,隻見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明豔少女,不是她思念許久的女兒,又是何人?


    “女兒見過母親。”顏采薇還未拜下去,便被宋氏拉到榻上坐下,一疊聲的問道:“你最近過得怎樣?父親身體可好?”


    顏采薇一邊耐心的回答著宋氏的話,一邊打量著宋氏。


    隻見宋氏麵色紅潤,精神飽滿,比之以前更多了幾分妍麗,可見顏明鏡把她哄得極好,如此顏采薇也放心幾分。


    聽得顏采薇說鎮國公身體安好,姐姐宋明珠的身體也在恢複之中,宋氏臉上笑容更甚,她一年到頭也回不了鎮國公府一次,但這並不表示她不掛念老父姐姐,如今女兒代她承歡膝下也好。


    這般想著,宋氏對叫顏采薇回來住的想法也就淡了幾分。


    左右她要是想女兒了,送信把人叫回侯府也就好了。


    宋氏所思所想向來簡單,顏采薇順著她的話,三言兩語的哄了她高興,就聽丫鬟來稟說:“夫人,李姨娘來了。”


    因著顏采薇不再想著督促顏潼上進,又拿捏了顏明鏡,叫他對宋氏不敢不好,如今和李姨娘已經沒什麽衝突,但也懶得浪費時間與其周旋,便起身道:“母親,想來李姨娘有什麽事與你稟告,女兒便先告退了。”


    宋氏點頭道:“也罷,你這次回來總要住上幾日,到時我們娘倆兒再好好說話。對了,這些日子我給你攢了些東西,拿去玩罷。”


    說著便有丫鬟捧了妝匣上來。


    顏采薇打開一看,是一些精美的首飾,想來是宋氏閑暇之餘逛街所買,她知道宋氏心中自來是掛記著她這個女兒的,隻是之前總還有其他人,諸如李姨娘並顏采菽,想來這些東西也少不了她們那一份。


    對於這個事情,顏采薇心中早早知曉,也並不為之難過。


    想著為宋氏做的那些打算,也就坦然將宋氏的這份關心受用下來。


    謝過宋氏後,顏采薇帶著琥珀離去。


    李姨娘避在屋簷下等顏采薇離去後,才走進屋中,見宋氏滿臉帶笑,心中早有預料,隻笑道:“夫人,方才那可是四姑娘?都說女大十八變,四姑娘這變得耀眼奪目的讓婢妾都不敢認了。”


    聽到李姨娘誇讚女兒的話,宋氏心中高興,叫人給李姨娘看凳後,想起女兒如今的體貼,忍不住掩唇笑道:“還是父親教育有方,如今薇姐兒也懂事許多,我想著讓薇姐兒住在父親那裏也好,一來替我盡孝,二來父親也可教導薇姐兒。”


    宋氏的話讓李姨娘知道老夫人的盤算落空了,夫人並不準備讓四姑娘回侯府來。


    不過對於如今性情大變的四姑娘,李姨娘也是不希望她回侯府來的,總覺得是個變數,便順著宋氏的心意,撿了一些好聽話說與宋氏聽,哄得她枝花亂顫的。


    見她這樣,李姨娘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


    雖說四姑娘的變化脫離了她的掌控,但剛才四姑娘和夫人的相處,也叫她看在眼裏,四姑娘肉眼可見的與夫人生疏起來,竟會如她說一些好聽不中用的話來哄夫人了。


    不像以前,四姑娘雖然說話尖銳,但話裏話外處處都是為夫人這個母親打算。對夫人也滿是依戀,不管哪次來這正房,都喜歡膩在夫人懷裏撒嬌。


    可剛剛四姑娘與夫人相對而坐,禮到周全,與她這個外人又有什麽不同呢?


    李姨娘見宋氏滿臉開心,渾然不知女兒的生疏客氣,隻當女兒是成熟懂事了。


    一時間,她也不知該羨慕宋氏的天真無憂,還是可憐她失去了一個真心待她的女兒。


    顏采薇並不知道李姨娘看出她一番心態變化,帶著琥珀等人離開正房後,琥珀見著花園中的好景色,說道:“姑娘,許久沒有回來,這花園瞧起來還別有一番趣味,不如我們四處看看?”


    見秋景正好,顏采薇點了點頭。


    她是對自己要求嚴格,尤其是練武……但該放鬆玩耍之時,也樂得輕鬆。


    與鎮國公府不同,武定侯府的花園格外的精致漂亮,如今剛入秋,正是桂花飄香,紅楓似火,顏采薇心情也隨之好了起來。


    不曾想剛走過一個轉角,迎麵便撞上了顏采萍和顏采芙,兩人陡然見到顏采薇,不由一怔後,笑著招呼道:“四妹,好久不見。”


    上次顏采薇鬧過一番後,老夫人被下了麵子,她不好朝著鎮國公發火,便把氣撒在了二房身上,反正她本就不喜歡二房。把二房姐妹打發後,又單獨給顏采菽請了一個夫子。


    這叫兩人發現,她們討好了顏采菽又能如何?


    在落難之際,顏采菽和李姨娘也不能幫到她們分毫。


    好在這場鬧劇沒有耽擱到她們的婚事,再加上意識到顏采薇再如何,也不是她們能得罪的人,因此兩人見著顏采薇倒也能好好的打一聲招呼。


    顏采薇也笑著同兩人見禮:“大姐、二姐……”


    因著彼此都心平氣和,反而到還能說上兩句話。


    不過也僅此這樣,三人都心知肚明,隻能維持這樣的麵子情。


    與兩人分開後,琥珀吐了吐舌頭,“大姑娘、二姑娘好好說話還真有些不習慣呢。”


    以前見麵,大姑娘和二姑娘不陰陽怪氣的嘲諷她們一番才怪呢。


    第29章 錯認


    琥珀說的是實話。


    以前顏采芙和顏采萍為了討好李姨娘並顏采菽,每次見到顏采薇都是冷嘲熱諷的,嘴裏從沒什麽好話。


    可這話並不適合從琥珀口中說出來,即使周圍都是自己人,並不會傳出去。


    “琥珀!”


    顏采薇並不希望以後琥珀因此惹禍上身。


    琥珀也知是自己錯了,忙斂了笑容道:“姑娘,是奴婢一時忘形了,奴婢知錯。”


    琥珀年紀小,性子活潑,顏采薇有意壓一壓,便道:“每日寫三頁大字給我。自己平時說話做事前多思量一下,那些應做,那些不應做,都要仔細考量,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琥珀並不喜歡寫字,但見顏采薇語氣堅決,便知沒有回旋的餘地,隻能苦著臉道:“是,姑娘。”


    說話間,一行人走到一片桂花樹前,琥珀見這幾顆桂花樹開的極好,欲欲躍試道:“姑娘,我們摘一些回去吧?這花開的這麽好,摘回去做一些桂花糕、桂花釀,想來是極好吃的。”


    “你們去吧,我去那邊石亭等你們。”顏采薇自然是同意下來。


    雖然她如今不是很喜歡做這些事情,可看著身邊小丫鬟熱熱鬧鬧的,還是很讓人開心的。


    如今天涼,侯府早早的就在每個亭子鋪了錦墊,方便主人歇息,顏采薇坐著也不冷,愜意的欣賞著琥珀她們采摘桂花,嬉戲玩鬧。


    忽然,一道帶著驚喜的溫柔聲音從旁邊傳來。


    “采菽!”


    因著叫的不是自己,顏采薇並未搭理。


    徐琅看著桂花樹旁端坐在石亭中的女子,又喚了一聲,“采菽!”


    見對方還是沒有回頭,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揮手讓隨從離遠一些後,便踱步走到石亭中。


    入目的是一張豔麗奪目的臉,因為太過濃豔,以至於讓徐琅想起他曾經見過一次的鳳凰花,就像一團燃燒的火一樣,以至於他很久都還記得。


    “是你?”


    徐琅記起眼前的女子,就是他在東宮有過一麵之緣的女子,若他沒有記錯的話,眼前這人應該是采菽的妹妹——顏四姑娘。


    顏采薇與徐琅恩怨兩消,如今見他便隻當第一次見麵,“怎麽?這位公子見過我?”


    徐琅聽到女子冰玉一般的聲音,這才發現女子眉目似火,神情卻冷淡的很,如冰雪一樣,和她溫柔似水的姐姐采菽是完全不同的模樣。他剛才怎麽會認錯人呢?明明兩姐妹身量看著並不一樣。


    發現自己認錯心上人,徐琅略有些懊惱道:“我聽你三姐姐說過你,如今一見,果然如你姐姐所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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