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一路飛馳,陳以墨心不在焉看著窗外,聽著爸爸說話的聲音,閉上了眼睛假裝睡覺。


    拖著重重的行李箱上樓,把東西仍在房間裏,她並沒有去整理,就這麽平躺在那張大床上,思緒卻不知道飄到了什麽地方。


    她畢業了,很難想象啊。


    爸爸再一次出了門,媽媽還是上班時間,弟弟仍然在學校沒有房間。


    空蕩蕩的家裏,剩下她一個人,索性脫了衣服直接睡去,不想再考慮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未來似乎遙不可及,無法掌控。


    待到媽媽熟悉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敲門聲,咚咚咚的..她才終於爬了起來,打開了門,仍然是疲憊的,整個人如同被壓垮了一般,毫無精氣神。


    “以墨,你回來了啊。”媽媽臉上洋溢著笑容,眼角帶起皺紋。


    “嗯..”她點點頭,悶不做聲。


    “回來就好,我去弄點吃的,馬上就好。”她仍然是笑著,轉身去了廚房,很快便是乒乒乓乓的聲響。


    陳以墨坐在床邊,手裏握著手機,一動不動的,想要給他打個電話,卻無從說起,她該說什麽呢?能說是什麽呢?


    飯菜的香味飄來,陳以墨坐在餐桌上,四四方方的小桌子上擺著十幾樣東西,顯得稍有些淩亂。一切仍然是她熟悉的模樣,可是心境卻已經大不相同。


    曾經她總是把自己當成這個家裏的過客,一心渴望著的都是開學之後的校園生活,隻有那些才能夠讓她呼吸到新鮮自由的空氣。可是現在,這真的是她的家了,再也找不到離開的理由。她陡然覺得呼吸有些沉重。轉過頭看向牆上,果不其然的看到那高高的雪白的牆壁上油膩的一小塊,如同一個醜陋的印記,烙印在牆上,也烙印在她的心上。


    她的記憶力一直不好,從來不關心那些無聊的事情,而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可是那一天,她記得憤怒的爸爸用力的將那盤菜從桌上揮去,它高高的揚起,撞擊到牆上,落到了地上,碎成了一片。爸爸喘著粗氣離開了家,把門重重的撞上。而剩下的幾個人卻是一口氣也不敢喘,呼吸也停滯了下來。她記得媽媽壓抑的哭聲與淚水,她無力的揮手,讓陳以墨和弟弟回到房間裏麵去,陳以墨不知道說什麽,於是她抬起腳,小心翼翼的跨過地上的一片狼藉,回到了床上,把自己悶在被子裏麵,努力的想要平靜卻是控製不住的瑟瑟發抖起來..。


    那一次的記憶是如此的深刻,藏在她的腦海裏,一年兩年固執的浮現著,讓她對家的溫情再也沒有了期盼。她對自己說,隻要沒有期望,就再也不會受到傷害。這幾年她做到了,終於像她夢想的那樣,離開了這個家,可是現在呢?她似乎不得不再一次麵對,無路可退。


    媽媽的聲音將她從回憶之中喚醒,於是她拿起筷子咕嚕嚕的便將那一碗粥咽了下去,清粥小菜,一點味道都沒有。


    她坐在那裏不動,媽媽似乎是想要說什麽,可是認真的看了看她,又強忍著沒有開口。


    回了房間,天已經是要黑了,陳以墨搬過凳子,又一次坐在窗台看著窗外。六月的傍晚,溫暖的風吹來,絲毫不顯得燥熱。她靜悄悄的坐著,慢慢體會時間的流逝..


    待到遠處燈光一盞一盞亮起,像是天上的星星倒映在人間,小小的縣城逐漸寂靜,她才舒展僵硬的身體。地上一個一個箱子堆在那裏,她便一個個開始清理,她不記得當年上學的時候最初帶過什麽,卻能夠一一數出來自己帶回來的東西的來曆,誰誰誰給的,什麽時候買的,每一個都珍藏著四年裏抹不掉的回憶。想著想著,心裏有些苦澀,索性拿出相機,一張一張的翻看著那些相片。


    相機是王淺風送她的,半舊的並不珍貴,可是卻陪伴了她兩年的時間,無法替代。


    一遍一遍的看完,她舔了舔嘴唇,並不覺得滿足,於是又拿出手機,上了空間,從四年前的qq狀態開始,一個一個說說的回看,喜、怒、哀、樂都在裏麵,一字一句的記載著。


    看了許久許久,她晃著腦袋覺得眩暈,又丟下手機爬上了床,藏在了蚊帳裏麵。這才是回來的第一天,為什麽她已經開始想念了呢?


    ..。。


    媽媽不是藏得住話的人,所有的事情都寫在臉上,在陳以墨這麽頹廢的吃了睡睡了吃的第三天,她終於忍不住了。


    “以墨,畢業了你有什麽計劃啊?”她在陳以墨即將離開餐桌的時候叫住了她,於是她邁出去的腿又收了回來。


    ..。


    她不知道,沒拿到教師資格證的師範生,當不了老師她能作什麽呢?


    媽媽似乎也沒指望著她給出答案,於是她便自顧自的說了下去,“馬上我們縣的事業單位考試就開始了,你好好看書,到時候好好考,知道沒有?別天天這樣半死不活的,我每天上班都是打起精神來,回來還要給你們做飯。你一個小青年..”


    “哦.。。”事業單位招考,她是知道的,可是總是打不起精神來,她能怎麽辦..


    “還有普通話也好好練練,把教師資格證給考了。要是沒有書,讓你爸爸去找。這樣下去怎麽行呢?”


    “哦..。”陳以墨除了點頭,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你和那個小王的事情,我聽你爸說了,也商量過了,我覺得你們不合適,能不談就別談了。”


    聽到這話,陳以墨垂著的頭猛地抬了起來,看了媽媽一眼,終於吐出了幾個字,“我吃完了。”說完,轉頭便走。雖然和爸爸媽媽生活在一起的時間並不久,可是她深深的知道,和父母是不能講道理的,再有道理也不行。隻要她自己知道喜歡什麽就好,沒必要去爭論。


    陳以墨覺得自己這個心態挺好的。


    又過了幾天,隨著媽媽看她的眼神越來越怪,陳以墨在網上買的參考書終於到了,於是媽媽再也不嘮叨了,似乎連說話做事的聲音也小了,生怕大聲的嚷嚷都會影響到她的學習,一切以學習為重。


    多少年了,還是這樣。家裏誰在學習,誰要看書考試,那就是最大的道理,除此以外,什麽都不是理由。


    陳以墨嗬嗬兩聲,卻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敷衍,畢竟這也是為了她自己的未來著想。


    七月要到了,弟弟終於回來了。


    她鬆了口氣,終於不是她一個人活在槍口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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