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人多擁擠,城裏幾乎看不見馬車,而要運一個人出去,必然需要工具,在作日場合下應當不會多。所以他們第一時間問了守城的人,有沒有駕車或者其他運東西出門的人,得到沒有的答案時,他們才開始在城內找。但是找了沒一會兒陸祁便覺出了不對,讓人將守門的那幾人抓了起來審問,換了一批人防守。


    時遷搖了搖頭,“還沒消息,一有消息會有人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陸祁點了下頭,徑直再次轉身,抬步往門外走,被時遷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我知道你著急,但也不能不顧身體,外頭還有我的人在繼續找,再好的部署也會留下線索,時府和總兵府加起來,總不會連個人都找不到。你都一夜沒有休息了,都回來了,先吃點東西補補體力。”


    “祁大哥,我去找!”喬夏從時遷身後跑了出來,雙眼通紅,很顯然是已經哭過幾回了。這一晚上她已經無數次自責她當時為何沒有看緊一點。她是真的喜歡柳兒這個小姑娘,就算是因為被仇家盯上,那也有與她沒看顧好的緣故,要是柳兒出了什麽事,她也無法原諒自己。


    喬夏走到陸祁身邊,自責的不敢抬頭,哽咽著道:“祁大哥,是我的錯,我應該寸步不離的,我去找,一定把柳兒帶回來。”


    “夏夏。”時遷走過去,心疼地將人抱進懷裏,“這也不能全怪你,事發突然,誰都沒料到會有人暗中作梗。”


    “不用。”陸祁看了喬夏一眼,淡淡道,沒有停步,自顧自大步往門外去。


    剛走到門外,便見府裏的劉管家匆匆帶著時遷的近身心腹陵景走了進來。


    陵景就是負責審問那些守城人的,見到他過來,時遷雙眼一亮。


    “可是問出什麽了?”


    陵景拱手一跪,答道:“回大人的話,屬下的確挖出了些東西。據屬下調查,昨日守南門的人中有一位姓李的侍衛,昨日本不是他值班,屬下覺得蹊蹺,便著重審問,才挖出他這是故意為之,而昨日酉時也的確有一輛可疑的黑色馬車從他手中出了城往南去了。”


    這個消息算是一個大大的突破口,時遷立刻拍板道:“好,你立刻帶人往南邊追!”


    話音未落,陸祁已經先一步如風般出了門。


    “哎等等我!”時遷喊了一聲,吩咐人好好看顧喬夏,回頭向晏雲深和淩暮行了個禮,隨後匆匆追了出去。


    喬夏也想跟出去,被後麵的淩暮伸手攔住。


    “追人這事兒還是交給陸祁和時遷去做吧,喬小姐也一夜沒休息了,還是先休息休息。”


    喬夏紅著眼看著門外,半晌沮喪地低下了頭,也是,她馬術不太好,淩暮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她也知道言下之意怕是怕她去了指不定會添亂,一時更加內疚,無力裏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手裏握著幾天前才在寺廟求來的平安結。


    求求老天爺,可一定要讓柳兒平安回來。


    ******


    王伯的牛看著年歲已久,但是拉起車來卻絲毫不遜於騾馬,半個時辰左右便走了快一半路程,這還是王伯知道柳兒身上有傷,所以刻意放慢了些速度的結果。


    柳兒就坐在車上王伯準備拉去集市上賣的各種蔬菜中間,麵朝著王伯,一邊警惕著兩旁,一邊陪王伯說著話。


    王伯也是昨日幫著婆婆將柳兒救回家的人,他與蘇婆婆年紀看著差不多,也是個很看著很好的人。柳兒很是感激。


    一路上,兩人有說有笑的,倒也不無聊,隻是離煜州城門越近,柳兒卻越來越覺得時間過得慢,還有一股莫名的心慌。


    又走了大約一個時辰,柳兒終於看到了煜州的城門,隻是不同於以往的有條不紊,今日城門處看著格外擁擠,像是將人堵著不讓進去似的。


    柳兒想起昨日聽那匪徒說的煜州封了城搜查的事,想必是這個原因。不過柳兒如今也沒心思想這些,明明才過了一夜,她卻像是過了許久,她想見少爺,特別想。


    可就在自己距離城門口越來越近時,牛車忽地停了下來。王伯也注意到了城中異樣,還看到守衛似乎並不讓車馬進,隻好一頭霧水地停了車。


    “今日這是怎麽了?”王伯有些不明所以,回頭看著柳兒道:“小姑娘,能不能替我看一下車,我去問問。”


    說著便要下車,車前卻忽地攔了兩個人。


    兩個人穿著一樣的青布衣裳,樣貌普通,其中一人臉上還帶著一道長長的劃痕,皮肉甚至還是鮮嫩的紅,更顯得猙獰。


    那人的目光直直盯著柳兒,聲音一出,柳兒的臉色立時慘白。


    “我就知道你會往回跑,咱們可是等了你許久了。”


    第70章 “這……這不是晉王的小女兒……


    昨日雖然一直處於黑暗中看不清麵容, 但是這兩人的聲音卻如噩夢般深深刻在柳兒腦中,再加上其中一人臉上的那道新添的疤痕,兩人是誰不言而喻。


    昨日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再次浮上心頭, 柳兒臉上的血色霎時褪了個幹淨, 但或許是心裏的弦一直繃著的緣故,柳兒這會兒竟然出奇的冷靜了下來,二話沒說便往前方人群攢動的城門跑過去。


    但是柳兒畢竟有傷在身, 即使不影響行動也隻僅限於走, 沒兩步便被其中一人抓住,在柳兒的叫喊聲出來之前捂了回去, 抓著人便往林子裏拖。


    一旁的王伯雖不認識這人, 但是看著兩人的動作也知道不對,忙呼救著上來拉, 也被另一個人捂住嘴死命壓製住。


    這兩個人也是逼急了,對方給的酬勞多的夠他們過上十幾年,他們一直找不到人早就急得團團轉,在城門口守株待兔已經是最後的法子, 根本顧不得是不是白天。


    他們這兒離城門口畢竟還有一些距離,且城門口被急著進城的人圍了好幾圈,一時竟然也沒人看過來。


    柳兒心下絕望, 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拚命掙紮,卻終究力氣相差太過懸殊。


    正在這時, 城門口的喧嘩聲忽地停了下來,圍在門外的人漸漸往兩邊讓開了一條路,從城內走出一小隊騎著馬的人。


    為首的人一襲白衣白袍,麵容冷淡俊美,卻像一束光撕開了柳兒麵前的黑暗。


    柳兒雙眼驀地睜大, 趁著鎖住她的人也在愣神的瞬間,狠狠咬了一口捂住自己的手。


    後麵人吃痛鬆開手,大口冷氣灌入鼻間,柳兒張了張嘴,幾乎拚盡全身的力氣,近乎嗚咽般喊出了聲。


    “少爺!”


    柳兒本也沒剩多少力氣,即使拚盡全力聲音也並不大,更何況還離了這麽遠。


    可是卻就在柳兒聲音出口的瞬間,原本坐在馬上目不斜視的陸祁卻忽地感應到了什麽似的,眼神直直的朝著柳兒的方向看了過來。


    綁著柳兒的兩人暗罵了一聲不好,但即使這樣也不想放了人,反而直接欲反手一個手刀將人發暈帶走。但是手剛抬起,便聽到兩聲利器破空之聲。下一秒,兩人的胳膊都被利器給刺了個對穿。


    幾乎是瞬間的事,陸祁在察覺到柳兒身後人的意圖的時候,直接伸手奪過了一旁時遷的下屬陵景手中的弓,策馬跑過來的同時取箭搭弓,前後不過眨眼。


    束縛在柳兒身上的力量瞬時鬆開,柳兒奮力朝著陸祁的方向跑過去,但是她這時已經筋疲力盡,沒跑幾步便雙腿一軟,隨之落入了一個她熟悉至極,一直支撐著她撐到現在的堅實懷抱。


    聞到這熟悉的檀香味的同時,柳兒的眼淚奪眶而出。


    “嗚……少爺……”


    陸祁的表情少有的帶著些不真實的迷惘,生怕這是場夢般,落在柳兒身上的手都在微微顫抖,直到聽到這聲帶著哭腔的呼喚,手上的力道才猛地加大,將人死死抱入懷裏。


    是柳兒,不是夢,他的柳兒回來了……


    時遷帶著的人也很快跟了上來,將反應過來後捂著傷口想要逃跑的人活捉,地上被打暈的王伯也被救起,疏散人群,查看周圍有沒有同黨等,做好這些後,時遷才回頭看向一旁抱在一起的兩人。


    “陵景,馬上備一輛馬車來,另外派人將華大夫請到府上,快。”


    “是!”


    陵景很快就將馬車趕了過來,陸祁沉沉吸了一口氣,先將心裏撕扯著他的情緒壓下,極輕地伸手解下自己的披風,將柳兒小心的包裹住,隨後將人打橫抱起,朝時遷點了一下頭,上了車,馬車飛快的往時府奔去。


    馬車上,柳兒的身體還在不斷地發著抖,整個人蜷成一團埋在陸祁的懷裏,雙手死死地抱著陸祁。從昨天開始一直死死壓在心裏的害怕恐懼終於在此刻都爆發了出來,喉間的嗚咽聽的陸祁心如刀割。


    “沒事了,柳兒,已經沒事了,我在呢。”陸祁輕聲的安撫著柳兒,眼尾也有些微微發紅。


    他是萬萬沒想到柳兒竟然會出現在這裏的,天知道當他看到柳兒臉上帶著傷被人抓著往林子裏拖的時候,幾乎整個身子都冷了。


    幸好他本就比旁人冷靜,才沒讓腦子裏的弦徹底崩斷,逼著自己在電光火石間做出了最佳判斷,直到現在他拉弓的手都還在顫抖。


    但是現在顯然還不是放鬆警惕的時候,一邊安撫著柳兒,一邊細細查看著柳兒的全身。當看到柳兒手上包著的布以及手腕上深的發紫的勒痕時,眸中暗色愈深。這還隻是露在外頭的說話聲的,身上指不定還有多少。


    很顯然,過了一夜,柳兒怎麽可能還會在城門口,定是自己跑回來的。


    平時那麽軟膽子那麽小的人,會是怎樣在黑夜裏從綁架她的匪徒手裏逃出來的,陸祁想都不敢想。而這都是源於他的無能,沒能好好保護她,沒能第一時間找到她。


    “柳兒乖,已經回來了,這會兒沒人能傷害你了。”陸祁的臉貼著懷中人的額頭,不住地輕吻著柳兒的額頭和臉頰。


    片刻之後,懷裏人才漸漸止住了顫抖,仿佛確認一般抬起頭,看著陸祁,“少爺……真的是少爺?”


    陸祁低頭輕吻柳兒的眼睛,“是我,柳兒,不怕,已經回來了,沒人能傷害你了。”


    像是終於放下了心似的,柳兒眸子顫了顫,閉上眼睛,暈了過去。


    “柳兒!”


    陸祁的心跳驟然停了一瞬,探手查看了一下,確認柳兒隻是暈了過去,才微鬆了口氣。


    陵景的速度很快,到了時府的同時大夫也正好到了。


    時府的人也得到了消息,馬車一停便圍了過來,陸祁抱著人下車,沒看任何人,直接腳步如風般回了他所在的院子。


    喬夏在聽到柳兒找到了的消息時又驚又喜,幾乎是第一個衝了過來,但是在看到柳兒被裹得嚴嚴實實抱在陸祁懷裏時,又忍不住紅了眼眶,忙跟了上去。


    晏雲深和淩暮在後麵,兩人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是對這位讓陸祁如此反常,如此緊張的女子的濃濃的好奇。


    見晏雲深眸光深沉的盯著自己,淩暮忙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我發誓,我也是真不知道,連一點消息都沒收到過,我要是知道了他對哪家姑娘動了心,定不會忍到今天才過來的。”


    晏雲深想想也是,這才收回眼神,也抬步跟了過去。


    陸祁沒將柳兒送回她的房間,而是直接抱回了自己的屋子,其他人知道這會兒不好圍上來,除了華大夫,都先停在了門外。


    陸祁將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隨後讓出床邊的位置給華大夫看診。華大夫知道能住近時府的人必然身份不一般,忙上前斟酌的診起脈來。


    陸祁手指蜷了蜷,自己接過了丫鬟的活,擰了一條溫熱的毛巾,坐在床頭替柳兒拭去臉上的灰塵。當看到柳兒額角隱藏的明顯是被撞出來的還帶著血絲的烏青時,舉起的手忍不住顫了顫。


    以前柳兒磕了碰了,就算嘴上不說,也會忍不住疼的眼淚汪汪,這樣的傷口,她該有多疼,而自己卻不在她的身邊,她又該有多無助?


    他護在心尖尖上舍不得碰的人,卻被人如此作踐,無論背後的那個人是誰,他都不會放過。


    想到心底猜到的那個可能,陸祁眸光幽沉,嘴角輕溢出一絲冷笑。


    “這位姑娘隻是受了驚嚇,一時情緒起伏過大,才會暈過去,並無大礙。”


    華大夫道:“隻是這手上的骨頭之前似乎有些錯位,傷筋動骨一百天,需得好好將養,三個月內不可提重物。另外她身上應當還有些其他的傷口,看著有些發炎的症狀,一會兒可能會發熱。不過不用擔心,老夫開一些內服外敷的藥,外敷的一日兩換,內服一日三次煎了喝下,好好休養,便無大礙了。”


    聞言,陸祁才總算鬆了口氣,“有勞。”


    華大夫點了點頭,收拾好藥箱,下去寫藥方了。外頭的幾人這才走了進來。


    “沒事吧?”淩暮道,邊走上前邊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青玉瓷瓶:“這瓶金瘡藥是我之前在外地遊曆時得到的,我自己都沒舍得用,想來應該排得上用場。”


    淩暮將藥放在床邊矮櫃上,收回手時十分心疼地皺起了眉。


    但是沒辦法,從昨日開始陸祁都不怎麽理他,他也知道陸祁這是因為他沒打招呼就撮合他們兄弟見麵的事生氣呢。但是沒辦法,誰讓他和時遷都夾在中間呢。這會正好有這個好機會,自然得抓住機會討好一番了。


    當然,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則是他實在好奇到底是何方人物,讓這個他原本以為要單著一輩子的人動了凡心,他可早就心癢著想看看了。但是無奈陸祁一直攔在床邊,他隻好借著送藥往前湊。


    淩暮將藥放下,起身時裝作無意看了躺在床上的人一眼,可是這一看,卻猛地停住了動作。


    見淩暮盯著柳兒看,陸祁皺了皺眉,“怎麽了?”


    淩暮如夢初醒,卻並沒有起身,反而更湊近了些,被陸祁一手擋開。


    “做什麽?”


    淩暮的眼睛還是定在柳兒臉上,終於確認般,不可置信道:“這……這不是晉王的小女兒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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