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軒心裏有些感慨,他確實是有心的,隻可惜心意用不出來。


    可是看著眼前少女秋水般閃爍的雙眸,他竟是忍不住道:“星河妹妹……後天我休沐,夢兒一直纏著我,說叫我休沐的時候帶她出府去玩兒,你……要不要跟她一起?”


    星河心頭一動,先看向庾清夢。


    庾清夢沒想到自己的哥哥在這上麵居然用心挺快,她當然不會拂逆庾軒的麵子,便道:“我求了哥哥多少次了,你隻說沒空兒,這次總算有空了麽?難得。”


    庾軒臉上微紅:“我早就想跟你說了……這不是才想起來麽?不知星河妹妹願不願意賞光。”


    “我……”星河眨了眨眼,若是隻有庾軒她當然不能去,但既然是跟清夢同行,又何樂不為,不過容湛在旁邊,星河不便先一口應承,她便看向容湛,試探道:“湛哥哥,若是告訴霄弟,隻怕他也願意。”


    容湛笑看了庾軒一眼,笑道:“霄兒他整天往外跑,不比你們整天悶在家裏。如今子甫既然有這雅興,也算是你跟著四姑娘沾光了。”


    星河見他是叫自己答應,便笑著應承:“那我就沾姐姐的光兒了。”


    庾軒眼睛一亮。


    正此時,隻聽有個聲音道:“我怎麽聽見有人說我呢?”


    說話間,卻見容霄同李絕兩個從前方門口走了出來。


    容霄笑容可掬的:“你們商量什麽好的瞞著我呢?”


    李絕的臉色卻沒那麽好看,不知為何也慢了兩步,走到一棵紫薇樹下,抬頭去看滿樹繁花。


    容湛道:“你偏來的巧,人家商議去玩耍,你就聽見了,真是什麽都漏不了你。”


    “提別的也罷了,吃喝玩兒缺了我可不成……”容霄向著庾軒行了禮,才笑了兩聲,突然發現李絕不見了,回頭見他站在樹下,不知為何。


    容霄剛要叫,身後庾清夢說道:“我們也該走了,請各位留步吧。”


    當下容湛跟容霄兩個趕緊先去送行,星河跟著走了幾步,本來還想再送送庾清夢,到底出了二門才好。


    可看著李絕站在那棵樹下,星河的腳步不知不覺慢了下來。


    李絕卻偏道:“姐姐是要跟他們一起走麽?”


    星河停下:“你又胡說了,剛才怎麽不去見過庾大哥跟四姑娘?”


    李絕哼道:“我為什麽要去見他?庾家的人,我一個都不喜歡。”


    星河驚奇:“他們可沒得罪你啊。”


    李絕轉頭道:“誰說沒得罪?他們剛才說什麽了?”


    星河見他站在那刻紫薇樹邊,大朵大朵粉紅色的繁花爍爍,襯著少年清俊出彩的眉眼,若不是戴著純陽巾,而眉眼以及眼神又太過清厲的,簡直有些雌雄難辨了。


    她心裏想著,不由嗤地笑了。


    小道士吃了一驚:“你笑什麽?”


    星河笑說:“你往這兒這麽一站,簡直像是個小姑娘一樣……這臉兒怎麽這麽嫩呢?”她真想去掐一把。


    李絕的眼睛睜大,臉頰好似給紫薇花的顏色染了般:“你、你說我什麽?”


    這可是正正經經的調戲了吧。


    偏星河笑道:“這是誇你呢。”


    李絕看她眉眼彎彎略帶嬌嗔的樣子,忽地牙癢,很想先做點什麽,讓她知道自己才不是什麽“小姑娘一樣”。


    正在心裏萬千想法,星河卻又忙問:“對了,你去見老爺,情形怎麽樣?”


    李絕聽她提起這個,勉強把心裏的想頭壓了回去:“沒怎麽樣,他敢呢。”


    “你說什麽?”星河詫異,又有點擔心,“你……做了什麽?”


    她生恐以李絕的脾氣,又不知鬧出什麽不好收拾的來,畢竟上次已經弄的不歡而散,以靖邊侯的脾氣,等閑是不會息事寧人的。


    正等他回答,平兒找來,一眼看到他們站在樹下,忙走上前。


    自從回京,小道士一直神出鬼沒,平兒見他的時候雖少,但他卻時時刻刻無處不在的。


    平兒又想起星河那麽剛強的人,遇到他,就軟的成了水,簡直不爭氣。


    “喲,你又來了,”平兒哼了聲,走上前來,把李絕從頭到腳掃了一遍:“這次不翻牆,不爬窗了?”


    星河瞪了她一眼,平兒隻當沒看見的。


    她的姑娘已經太好性了,這個黑臉她可得唱到底。


    麵對平兒的揶揄,李絕卻絲毫不惱,反而坦然地承認:“嗯,這次我可是從大門進來的。”


    平兒把嘴撅起:“那真是可喜可賀呢,不過,你還是這一身打扮,是要當一輩子道士了嗎?”


    星河拉了拉她的袖子。李絕看在眼裏,笑道:“當然不會。”


    平兒問:“那什麽時候還俗?到底有沒有打算?”


    李絕道:“平兒,你這副口吻……真是像極了一個人。”


    平兒疑惑:“像什麽人?”


    李絕笑道:“像是丈母娘審女婿。”


    平兒騰地紅了臉。


    星河也窘了起來,本來要打平兒的,這會兒調轉拳頭,在李絕的肩頭敲了兩下:“你要死?胡說什麽?”


    粉拳落在他的肩上,咚咚地像是敲中了鐵板,幸虧星河沒很用力,就算如此,仍是振的手微微發疼。


    平兒磨了磨牙:“你少跟我在這裏油嘴滑舌的,就算我是丈母娘,女婿是哪個,還不知道呢。”


    她瞥著李絕,評頭論足地慢慢說道:“反正那些沒有住處,沒有正經營生的……年紀又過於小的,是不成的。”


    星河早又跑了回去,她已經臊的不知該怎麽是好了,隻覺著真是遇到了兩個冤家。


    她臊眉耷眼地,連李絕的臉都不敢看,拉著平兒的袖子道:“你!你行了,別說了,咱們回去吧……”


    正在這時侯,容霄送人回來。


    一眼看到他們在這兒,便笑著走過來。


    “方才那位戚先生問我道兄什麽時候走,我跟他說不急呢,”容霄說了這句,又對星河道:“三妹妹,怎麽隻管站在這裏?道兄進府裏還沒正經吃過一杯茶呢。”


    問著問著,突然發現星河背著身子,並不看這裏,他疑惑地叫道:“三妹妹,你怎麽了?”


    平兒搶著說道:“二爺,這個人……是外邊的,要吃茶你把他叫到自己房裏去,我們姑娘房裏可不許外麵沒來頭的人隨便出入。”


    還未說完,星河低低地嗬斥:“你還說?夠了啊!”


    容霄眨了眨眼:“啊……”他看向李絕:“那……”


    李絕笑道:“其實我還是有一點來頭的。”


    平兒哼道:“那你且說說看。”


    李絕道:“我……已經在惠王府謀了一份差事了。算不算有來頭?”


    平兒吃了一驚,半信半疑。


    星河也不由轉過頭來,疑惑地看向李絕。


    李絕道:“不信問容霄。”


    容霄見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便笑道:“對對對,確實是如此,今兒陪著道兄來的,正是王府的一位長隨,跟一位武官校尉。”


    平兒見容霄作證,瞪大的眼睛裏閃出了驚喜的光芒:“當真嗎?”


    容霄道:“這還有假?我們都已經見過老爺了。那兩位,老爺也是認識的。”


    平兒感覺心裏好像有一點東西稍微地放下了,她盯著李絕:“你怎麽不早說?”


    李絕道:“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嗎?”


    平兒哼了聲:“看你是故意叫人著急。”


    李絕隻看著星河,問:“那……能不能去討一杯茶喝?”


    星河之前不想叫平兒趕他走,如今聽到這裏,卻反而不開口了。平兒倒是抿嘴一笑:“你既然有份正經差事,我們自然也該以禮相待的,對不對二爺?”


    容霄笑道:“理該如此。”


    回到星河房中,平兒叫丫鬟上茶來,又不等吩咐,就叫準備精致糕點,果子之類。


    屋中的丫頭們看到容霄領了個唇紅齒白、仙人似的小道士來,都看的稀奇,隻是礙於規矩,不敢靠前。


    容霄抓了一把瓜子磕了兩顆:“道兄,說來我也不知,你怎麽突然跑到王府去了?”


    李絕當麵胡扯:“是那個王爺去青葉觀的時候看到我,說我念經念的好,就叫我到他的王府當差了。”


    平兒在旁不錯耳的聽著:“去王府念經?這個……”


    她覺著這個好像沒什麽前途,不過既然是王府,總比在別的地方要好很多:“那有月俸嗎?”平兒問出一個把星河打死她都問不出口的問題。


    惠王可沒提這個。


    李絕眨了眨眼:“有。”


    “那是多少?”平兒趕緊問。


    星河原本還想在桌邊坐坐,給平兒這幾句問的恨不得挖坑土遁,不敢靠前,隻進了裏屋站在門口偷偷聽著。


    李絕對於銀子向來沒什麽數兒,信口說道:“不知道,想來不會太少。”


    容霄思忖了一下:“王府當差的話,一個月總有四五兩的銀子吧?”


    李絕胡亂點了點頭。


    “四五……”平兒的眼中又流露喜色,見星河不在這裏,便忙跑進裏屋去了。


    外頭容霄並沒察覺丫鬟那一份無法掩飾的竊喜,而隻對李絕說道:“王爺既然這麽慧眼識英才,又極看重道兄,道兄的前程自然大有可為,哎呀,你有這般喜事,總該擺個宴席,慶賀慶賀才是!”


    李絕心不在焉,哪裏管這個,隻是看向裏間。


    容霄察覺他的目光,便道:“三妹妹,你怎麽也不出來說句話?”


    隻聽星河的聲音低低地:“我今日有些累了,想歇會兒,霄哥哥一會兒就陪著去吧。”聽來有些啞啞的。


    李絕驀地站起身來,竟向內走去。


    容霄也跟著起身:“道兄……”


    正平兒往外走,才要攔著他,不知為何,手剛探出卻又垂下。


    隻若無其事地對容霄道:“二爺請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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