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年代大雜院可一點都不吃香,因為這裏下水沒搞好,廁所都要去胡同公用的,夏天惡心死,冬天簡直要凍掉屁股。


    孟家琪也跳腳,放聲大哭起來:“我討厭大雜院,我討厭胡同,我想住樓房。爸爸,你怎麽回事,怎麽就把房子弄沒了?”


    一對兒女幾乎同時撒手,孟涵之完全沒有防備,於是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大門牙磕掉了一顆。


    孟涵之流了一嘴的血,可對麵那些最親近的家人卻都幽怨得看著他,眼裏沒有一絲的關心,全是埋怨。


    孟涵之的心涼到穀底,他覺得自己肯定是頭暈眼花了,不然他最疼愛的兒女,不可能這樣對他。


    聽著這些人七嘴八舌逼問他原因,孟涵之卻不能說出是給了原配和那個女兒,隻覺得一股火氣憋在胸中,想吼叫又吼叫不出來,於是一頭栽到水泥地上,徹底暈死過去。


    孟豔珠一看爸爸暈倒,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跑過來把孟涵之抱起,卻因為力氣不足,二次把孟涵之磕了一下子。


    最終還是孟大伯看不下去,和孟老爺子把孟涵之抱進了房中,吩咐孟豔珠:“趕緊給你媽廠子打電話,讓你媽帶你爸去醫院。”


    孟豔珠跺跺腳:“我媽回來都要一個小時了,您和我爺爺先把我爸爸送去醫院呀。”


    孟大伯正在氣頭上,尤其看這弟弟沒了房子,自家就沒多少好處可以占,自然就懶得應付,懶懶道:“我單位有事,先走了。”


    孟老爺子歎口氣:“豔珠呀,快去打電話,別時間太久你爸爸成了傻子。”家裏孩子一多,難免有個手心手背,對這個老三他始終就那麽回事。


    孟豔珠和孟家琪氣得哭起來,卻也隻能去給媽媽打電話。


    等媽媽回家的功夫,兩個半大孩子交流起來沒有了房子怎麽辦,語氣裏全是埋怨。


    孟涵之其實剛剛已經醒過來了,隻是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家人,於是索性就閉著雙眼。


    可聽到他真心疼愛,一心嬌養的一對兒女竟然毫不關心他這個暈死的爸爸,隻擔心同學們會如何嘲笑他們,孟涵之的心絞痛。


    這時的他,突然覺得難道這就是報應?


    像孟薑從小跟著陳芳吃苦受累,沒有鋼琴,沒有小提琴,甚至可能吃鹹菜饅頭長大,可她對陳芳卻那樣孝順。


    孟薑提起陳芳時候那種不自覺的溫柔,是任何人都能感覺到的。


    聽他們說起,孟薑到了京城自己不吃不喝,先去給陳芳賣藥寄藥,他當時還覺得這個孟薑是個二傻子。


    孟涵之現在才知道,傻子是自己才對。


    他躺了很久,終於等到喬琳回來,再也裝不下去,張開了眼睛。


    喬琳看到他這樣子十分關心,溫溫柔柔道:“涵之,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我就經常勸你,工作好壞不重要,工資多少不重要,隻有身體好才是自己的。”


    聽到喬琳這樣通情達理,孟涵之心裏熨帖好多,握住喬琳的手:“喬琳,謝謝你。”


    喬琳坐在孟涵之身邊,替他打著扇子,笑嗔道:“你呀,咱們可是兩口子,說什麽謝不謝的。跟我說說,到底怎麽了?看咱爸媽和大哥臉色都不好看呢。”


    聽到這個,孟涵之臉色又不好看了,想了想才開口:“喬琳,我要說出來,你肯定也會生氣。但你要相信我,以後一定會讓你過得日子越來越好。”


    喬琳心裏有一股不詳的預感,但還是維持著溫柔微笑:“沒事,真遇到事情,咱們一起闖過去。”


    孟豔珠氣哼哼道:“媽媽,我爸把咱們廠裏的樓房丟了。”


    喬琳身子恍惚晃了一下,一把扶住床沿才沒倒下去:“涵之,是真的嗎?”


    孟涵之看到她這個樣子,有些愧疚,但還是點頭:“嗯。”


    喬琳閉上眼睛深呼吸好幾下,這才將火氣給壓製住以後才開口:“涵之,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嗎?”


    孟涵之看看喬琳,想瞞著她的,可也知道這種事情早晚會傳出來。與其從別人哪裏聽說,不如自己慢慢告訴她。


    孟涵之讓一對兒女出去,他才開口:“你還記得我鄉下娶了一個女人吧?她快病死了,她的女兒找了過來,而且直接找到了我們廠黨委和工會。黨委書記和工會主席都替她說話,連王廠長都偏心她,我也是沒有辦法。”


    喬琳緊緊握住床角,聲音都尖利幾分:“竟然是她!”這麽多年,她早就忘了丈夫還曾有過妻子和女兒這個事實,她覺得自己就是丈夫唯一的妻子。


    可偏偏這個時候,這個女人竟然陰魂不散出現了!


    孟涵之歎氣道:“那個孩子拿著我們當年的結婚證,而且指責咱們是重婚罪,說咱們豔珠和家琪是私生子。為了你們,為了能和陳芳順順當地離婚,我隻能把房子讓出去,不然工作都保不住。”


    喬琳沉默良久:“涵之你做的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就是爸媽和大哥,估計撕了咱們的心都有。”


    “這些年,你為家裏付出這麽多,可他們什麽時候對你真心過呀?我不為別的,就是有些心疼你。”


    孟涵之摟過喬琳,十分感動,“阿琳,也隻有你和我是一心。”


    喬琳忍下破口大罵的衝動,隻能有苦往肚子裏咽。


    當年孟涵之是大學生,而她隻是初中畢業,家裏孩子又多,注定她沒有一分錢的嫁妝。


    喬琳長得模樣中上,當年也有其他人追求,但都是些沒有工作的二流子,她一點都看不上。


    一個偶然機會認識了孟涵之,她便使出渾身解數哄住這個男人,這也是她能找到的最優質的男人了。


    長得好看,學曆又高,工作又好,除了家裏一般般外,簡直毫無缺點。哪怕知道他鄉下曾經有過妻女,那又如何?


    她還能怕一個鄉下妞?


    而曾經她看不上的鄉下妞,卻占了原本屬於她的房子!


    喬琳看著孟涵之,她心裏是怨恨的,而且隱隱有爆發的跡象。


    不管京城這邊如何,孟薑坐著火車八個小時才到家,又轉了兩個小時的汽車,終於回到了家鄉。


    看到陳家村的那一刻,孟薑慶幸的同時,又有了一絲尷尬。


    她人回來了,可郵寄的東西卻還沒到!


    她再次懷念後世的快遞,當然還有高鐵。


    無奈之下,孟薑隻好從空間裏又拿出一個小包袱,裏麵有中藥,也有奶粉,先用幾天再說。


    孟薑提著包袱進了村子,此時正好是吃晚飯時候,所以人很少。到了自家那條街,正好看到鄰居蔡奶奶端著一碗餃子一碗湯放到孟家大門口,然後衝著門內大喊:“芳啊,飯好了,今天咱們吃白菜豬肉餡的餃子,我給你放到大門口了。”


    “你還能起來不?要是起不來,我給你端屋裏去。”


    陳芳聲音從門裏傳出來,帶著一些咳嗽,但聲音還算大:“蔡嬸子,我可以,您放門口就行,別靠近我。”


    蔡嬸子歎氣道:“鄰裏鄰居的,再說我都一把年紀了,還怕什麽傳染不傳染的。我們也問過醫生了,隻要不是共用碗和筷子,不天天憋在同一個屋裏,沒你說得那麽邪乎。”


    陳芳笑笑:“嬸子您快回吧,一會我用熱水燙了你再拿,記得隔著帕子小心點。”


    蔡嬸子搖搖頭:“行行行,我走了,你快吃吧。咱們明天早晨饅頭小菜,中午吃芸豆涼麵,行不行?”


    孟薑在不遠處看著,心裏暖融融的。


    陳家村不算富裕,隻能說是北方最普通的村子,但人真的很好。


    孟薑喊道:“媽媽,蔡奶奶,我回來了?”


    陳芳驚呼了一下:“阿薑,你怎麽回來了?沒找到你爸爸?”


    蔡嬸子也著急問道:“那個王八蛋不認你?”


    孟薑笑道:“你們別著急呀。孟涵之雖然不認我,但他工作的單位領導特別好,不僅承認我和媽媽,還幫我們轉了戶口,甚至還借給我們一間單身宿舍住。我這次回來,就是帶我媽媽去京城過日子的。那裏都是大醫院,我媽的病肯定能治好。”


    孟薑不想太過張揚,便沒提房子的事情,隻說了單身宿舍。


    蔡嬸子長大嘴巴,一拍巴掌:“我的個老天,你們母女以後就成了京城人了?簡直老天開眼呀!”說著抹起了眼淚,“陳大隊長泉下有知,終於可以瞑目了。”


    陳芳則一下子跪在地下,捂著嘴哭了起來。


    她一點都不稀罕成為京城人,但想到閨女以後算是有了依靠,她這心終於放下來了。哪怕現在立刻死了,她也不怕了。


    看著哭成一團的陳芳,孟薑忍不住淚如雨下。什麽年代孤兒寡母都不容易,而陳芳卻始終疼愛這女兒,從不為自己考慮,這份心太難得了。


    孟薑替原主珍惜且心疼這個媽媽。


    孟薑抱起陳芳:“媽,咱們回房去,你這身子可禁不起大喜大悲。”


    蔡嬸子也趕緊勸道:“對對對,快回屋去。阿薑,我再回去端碗餃子,你們娘倆先吃飯,吃完了再慢慢說,不要著急上火的。”


    孟薑笑道:“奶奶,我回家了,給我媽媽做飯就成了,不能再麻煩您了。”


    蔡嬸子白了她一眼:“你剛回來不累呀?誰家包餃子不是多包出幾碗,難不成還都是數著個包?讓你吃你就吃,明兒開始你們自己做。”


    蔡奶奶都這樣說了,而且兩家關係一直很親厚,孟薑隻能答應下來。


    她扶著陳芳做到院子石桌前,夏日在這裏吃飯涼快。


    孟薑打開包袱:“媽,我在大醫院買了好藥,大夫說吃好喝好養好身體,一個月保準藥到病除。”


    “這是三罐子荷蘭牛乳粉,今年剛傳入咱們國家,聽說營養特別好。咱們留兩罐,一罐子給蔡奶奶,行不行?”


    看著女兒安排得井井有條,陳芳笑得越發開心了,“都聽你的。蔡奶奶這些年沒少幫襯咱們,咱們有了好東西必須給。”


    “不過我就給了你幾百塊錢,你是不是自己沒舍得吃喝?你呀,人家像你這麽大的都在撒嬌,你這麽懂事幹啥?”


    孟薑悄悄道:“媽媽,剛才我沒敢說,我從孟涵之那裏拿到2000多塊的撫養費,還有廠子分的一套60平的兩居室大房子,咱們發財了。”


    陳芳驚嚇極了,差點喊出來,被孟薑一把給捂住嘴:“媽,你可小點聲,咱們講究才不外露。”


    陳芳根本顧不上這個,急道:“你捂我嘴幹嘛,這個病傳染,快去洗洗手,好好搓。”


    到了這個時候,這個女人想的首先還是女兒的安危。


    孟薑笑笑:“媽,沒事,大夫說您這是早期,根本不會傳染。而且我可是帶了藥回來的,您要相信科學。”


    孟薑吃完餃子,碗筷是自家的,明天開始自家做飯,就不用再給蔡奶奶送回,但孟薑還是去送了一罐奶粉。


    半天拉鋸戰後,終於成功說服蔡奶奶收下。


    回家來,孟薑開始燒水,用靈泉水兌上清熱解毒的花草,讓陳芳泡了三次才作罷。


    趁著陳芳泡澡的功夫,孟薑又去熬上草藥,雙管齊下療效更好。


    孟薑熬藥的功夫,係統123突然開口:“咦,陳芳未泡澡之前就是一個普通人,用靈泉水洗滌後靈魂越來越純淨,現在看也是個大善人命格。”


    “她這樣的命格,按理說應該是衣食無憂享福的命,為什麽會淪落到早死的結局?”


    孟薑想了想:“難不成她原本是歹命,我的到來幫她改了命?”


    係統123搖頭:“這不可能,你能改變命運,卻並不能改變命格,這是兩碼事。”


    其實孟薑很懂,她自然知道這個道理。


    出現大善人命格被蒙塵,這已經是第二次了,隻能說明地府裏還是有問題。


    孟薑若有所思,她在空間上留下一點痕跡,提醒親娘孟婆心裏有所警醒。


    在陳家村這些日子,孟薑先一道道關卡把戶口搞定,又走訪了村裏曾經照顧過她們母女的人家,還要把家收拾一番。


    窮家值萬貫,老話說得有道理。陳芳都不舍得丟,卻也知道帶不去京城,能送人的隻好送人,也算是感激村裏人的幫助。


    這時,孟薑郵寄過來的藥材和奶粉等吃食也到了,洪主席催她們盡快進京好趕上開學的電報也到了。


    陳芳一聽閨女可以繼續上好的高中,心裏比自己身體好了還要開心,便催著孟薑快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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