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給也行,我這就出去給大夥說說,讓大夥評評理,憑啥老大家閨女推了人,反而花了兩塊錢。”


    江有財說著便站了起來。


    老大兩口子頓時哀求地看著江老根,若是老三出去說,那她家大丫的名聲可不就壞了,這怎麽能行。


    “爹,要不就給老三吧。”陳桃花緊張地看著公公江老根。


    “拿著這錢,滾。”


    江老根往桌子上扔了幾張票子,被氣的眼前一陣發黑。


    王彩蓮看到桌子上的錢,頓時不是滋味起來,如今這家裏的錢,糧食什麽的都在公公江老根手裏攢著,按理說,這錢既然給了老大,又給了老三,那怎麽也待有她家一份啊。


    江有財從桌子上拿了錢,當著大家的麵還數了數,眉眼間帶著喜色,最後把錢交給了媳婦張雲。


    張雲接過錢,對著老大兩口子冷哼了一聲這才牽著江珠走了出去。


    “老三,你等等。”張秀蘭連忙叫住小兒子,她跑了出去,把小兒子拉到角落裏,嘴上大聲數落著。


    “你怎麽這麽不懂事,惹你爹生氣,看把你爹氣的……”嘴上說著,手卻從衣服的口袋裏掏出一隻還帶著餘溫的紅皮雞蛋塞到兒子的口袋裏,小聲囑咐道。


    “這雞蛋,你自己偷偷吃,記住沒,看最近瘦成啥樣了,改明,讓你家那個懶婆娘也下地,你歇幾天再說,你爹也是,成天偏心老大一家,你也別和你爹置氣,今兒也別上工了,帶二丫快去縣診所看看去。”


    “娘,還是你疼兒子,你放心,以後我一定會孝順你的……”


    江有財的嘴仿佛抹了蜜似的,把親娘張秀蘭哄得喜滋滋的。


    *


    “老頭子,這事確實是老大家的大丫做的不對,老三家結婚這麽多年就生了二丫一個,雖說是個不值錢的丫頭片子,可那到底是老三的獨苗,老三兩口子平日裏恨不得把那二丫放在心尖尖上。


    那老三就是個混不吝的,平日裏就連我對那二丫說話重點,那老三都和我急。


    這次大丫竟然把二丫推進了河裏,如今可是二月的天,這棉襖還沒下身哪,幸好二丫沒啥大事,不然,你就等著吧,老三那兩口子指不定要鬧成啥樣哪。”


    張秀蘭瞅了一眼蹲在地上陰沉著一張臉,一聲不吭地抽著旱煙的江老根。


    她坐在低矮的凳子上,腿上放著一個堆滿碎步,線頭的小簸箕,手裏用碎步補著一件土色的大褂,大褂上早已補滿了三三兩兩的補丁,如今已是補丁摞補丁。


    按理說,這衣服早就破舊的不能穿,可張秀蘭依舊不舍得扔,現如今,買布需要布票,可那布票是不容易得的,每年一家得了那幾張布票,也不夠每個人分的。


    可江老根卻說,苦什麽都不能苦孩子,每年,江家分得的那一點布票都要拿出來給老大家的大丫做一身衣服。


    隻因為,那大丫是個有福氣的娃娃,這是老天賜予江家的,他江老根虧了誰都不能虧待了他大孫女。


    可憐的,她的老三身上穿的衣服還是他結婚那會的衣服,都說小兒子大孫子,在她張秀蘭心中,老大憨厚,做事勤奮老實,老二有幾分小機靈,會辦事,在生產隊裏混了個計分的好差事。


    這兩個人對她也孝順,可她唯獨放不下的是老三,那年她生老三的時候難產,老三生下來才四斤多,別人都說養不活了,她不信,最後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老三撫養長大了。


    可老三身子弱,比不得他前麵的兩個大哥身子骨壯士,她也就偏疼了幾分,甚至在這吃不飽飯的年代,她還從牙縫裏擠出來口糧讓這老三上了初中。


    她的老三往那一站,斯斯文文的一看就不是莊稼人,最後果然,給她娶了一個知青出身的兒媳婦,這讓她在這整個上河村臉上都有光。


    “你還好意思說,那老三不都是你給慣的,看慣成什麽樣了,成天好吃懶做,偷奸耍滑,娶個婆娘,雖然是知青,也就說出去好聽,其實就是個懶蛋蛋,和老三真不愧是兩口子,都說一懶懶一窩,江家的名聲都是被老三一家給敗壞的。”


    江老根心裏窩的氣憋得心口疼,老三一家三口簡直就是江家的毒瘤,地裏的莊稼活不好好幹,掙得工分還沒有老大家掙得一半的多。


    更不用說,那老三的媳婦是個厲害的,尖酸刻薄的名聲整個村子都知道,他最無法容忍的就是老三家的欺負他大孫女。


    大孫女以後是有大造化的人,是讓他江老根在村子裏受人尊敬,抬頭挺腰的福星,他看了一眼老婆子,這頭發長見識短的婆娘。


    跟著老大一家一定會讓他江老根享上富,大丫以後會讓江家光耀門楣,他可不傻,那老三一家就是個沒出息的,這輩子也沒什麽指望了,還是趁早把這一家吃白食的踢出去才好。


    老三一家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經過今天的事,這刺徹底地冒了出來,讓人不拔不行。


    第5章


    “你老爹真是偏心,這錢給了老大和老三,就應該有咱一份,更何況我生了男娃,這是你們江家的根。


    那老大和老三不過是生了一個丫頭片子,老大家的大丫花這錢倒也罷了,可老三家那個賠錢貨憑啥花這錢?


    老三和他那個婆娘張雲平日裏最會躲懶,在這個家掙得工分最少,可那鍋裏的飯可沒少吃。


    你看看你爹又讓你娘給那個死丫頭殺雞子,平日裏我想吃個雞蛋你娘都不讓,我還是當初生娃時吃的雞蛋,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看我吃過幾次雞蛋,我到現在都快忘記雞蛋啥味了。”


    王彩蓮透過窗戶看到老三一家子出門了,想起那四塊錢,心裏就止不住地冒酸氣。


    也不怪王彩蓮心裏不是滋味,要知道在這個年代,四毛錢就能買五個大肉包子和三根油條了,如果割肉的話可以買半斤肉了,這就更不用說四塊錢了。


    江有福躺在炕上,聽到這話懶得搭理王彩蓮,翻了個身,語氣極為不耐煩。


    “爹給老大家錢是因為大丫的臉破了,老三家是因為二丫頭痛,咱家安娃子沒病沒災的要什麽錢,你要是好意思要,你去找爹要去啊。”


    江有福說罷,便朝地上的小蘿卜頭,伸出了手。


    “來,安娃子,讓爸抱抱。”


    “沒病咋了,那也有咱家一份錢,你爹偏心老大一家,平日裏那錢,還有好的吃食可沒少往老大家塞。


    你看看那大丫每年一件新衣服,被養的細皮嫩肉的,說是城裏姑娘別人都信,比咱村子裏那些女知青還要打眼哪,再看看我,我嫁到你們江家,都多少年沒有添過件新衣服了。”


    王彩蓮扯了扯身上打了補丁的袖口,看著院子的繩子上晾著一件八成新的藍色褂子,那用的還是的確良扯的布做的衣裳,在一眾打著補丁,洗的泛白的衣服中,顯得極為醒目。


    要知道,整個上河村,她也就見生產隊隊長家的閨女穿過一身這樣的好料子。


    “哼,你也好意思和大丫比,人家大丫生下來就和旁的孩子不一樣,是有大造化的人,指不定哪天就飛出咱這個上河村了。


    你想想,大丫從小到大,她剛生下來那會,我爹的老寒腿就不治而愈,她上山隨便摘的野草竟然是棵老山參,還有隊裏播種,大丫攔著不讓播,說會下雨,果然第二天就下雨了,你說神不神!”


    “娃他爹,她有福氣不假,可她心不好,竟然把二丫推進了河裏。”王彩蓮做夢也沒有想到,老大家的大丫平日裏看著一副好性子,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一定是二丫又欺負大丫,大丫不小心推了對方一下,大丫那孩子我了解,平日裏連隻蟲子都不敢踩死,怎麽可能會是有心的。”


    “二丫是那老三與張雲的親閨女,也不是個什麽好貨色,就和她那個娘一樣,這樣說,也在理。”


    王彩蓮嘴上雖然相信了丈夫的話,可心裏卻忍不住打嘀咕,難道真的是失手?二丫自落水都好多天了,發生這事後,大丫一直縮在屋子裏不出來,也不解釋,這讓王彩蓮心裏到底多少留下個結。


    她拿起桌子上的搪瓷茶缸喝了一口水,用袖子抹了抹嘴,酸溜溜地道,


    “可是她再有福氣能咋樣,說到底以後還不是在地裏刨食吃,咱又不能沾上一些光。”


    “你個眼皮子淺的傻貨,我怎麽娶了你這麽個玩意,你也不看看這十裏八鄉的女娃哪個能比得上大丫,你沒瞧見就連那宋知青誰都沒看上就偏偏看上了大丫,以後若是能回城,大丫的福氣還在後麵哪。”


    江有福被王彩蓮這不開竅的婆娘氣的爆了粗口,他回想起自己這個在大隊裏記工分的工作一定是沾了大侄女的福氣,這樣的好事才會落到他頭上。


    王彩蓮這才回過味來,眼睛裏頓時冒著精明的光,


    “回城?你意思大丫以後是吃公家糧的人?”


    江有福見自家婆娘終於迷過來了,他臉上帶著幾分嘚瑟,“大丫自小便有福氣,吃公糧算什麽,這以後大丫奔了好前程,難道能忘了她二叔二嬸,以後說不定把咱都接到城裏享福去,你可別像老三一家拎不清,以後咱就指著人家大丫哪。


    不過,這老三一家在家裏混吃混喝也不是個事。”


    “那老三一家幹啥啥不行,吃飯吵架第一名,簡直就是個禍害,誰粘上誰倒黴,叫我說,還不如早點分家,讓你爹把老三一家從江家給踢出去,你沒聽過那句話,叫什麽一隻老鼠壞了一鍋湯,問題是這還不是一隻而是三隻。”


    王彩蓮早就想分家了,可平日裏忌憚公公江老根所以不敢提,可這次不一樣了,今兒老三一家子把江老根氣的快撅了過去,這事說不定能成!


    第6章


    “爸,媽,其實我沒有頭痛,不用去縣診所。”


    走出江家大門的江珠一看張雲和江有財一副要帶她去縣上的架勢,她連忙小聲吐出了實情。


    張雲臉上的緊張神色頓時被一股喜色所代替,“我閨女落水後,咋變得這麽聰明,我之前咋就沒想到讓你裝病訛錢!”


    張雲不僅沒有斥責女兒說謊,反而為女兒的機靈沾沾自喜。


    “真不愧是我江有財的閨女,就是機靈,這小腦瓜遺傳了我。”


    江珠看著張雲臉上的驚喜,江有財臉上的欣慰,心中猛地一塞,臉上忽地熱了起來,她羞愧地低下了頭。


    正常人難道不應該批評教育自家說謊的閨女嗎,為這種事感到羞愧嗎?可眼前這倆貨眼中的欣慰,一副“吾家有女初長成”是什麽鬼?


    怪不得原主會是那種性子,這真的離不開這對夫妻的言傳身教,眼前的這兩個人不愧是書中的極品!


    江珠隻覺得把這對父母從極品的路上給掰回來,任重而道遠。


    “走,我帶你們進城搓一頓,改善改善夥食。”


    此時的江有財眼中迸射出一抹極亮的光,仿佛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和平日裏一上地勞作就軟綿綿,渾身無精打采的樣子判若兩人。


    張雲同樣臉上難掩興奮,拉著閨女跟在江有財身後,一家三口就這樣便踏上了進城之路。


    此時,金色的晨光錯落有致地鋪在上河村,嫋嫋的炊煙正從一座座屋子裏飄出來,冷冽的空氣中伴隨著幾分煙火味。


    這個時間上河村的家家戶戶正在吃飯,男女老少手中端著個掉了瓷的大土碗,有蹲在牆根的,坐在石頭上的,站在門前那塊空地上的,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說著閑話。


    “珠她爸,珠她媽,你們一家子這是上哪去啊?”


    說話的是叫張翠芬,平日裏最好打聽別人家的事,人送外號,“張打聽”。


    在村裏和原主的母親張雲是死對頭,傳閑話傳的最快,要是哪家出了啥事,不到一頓飯的時間全村人就都知道了。


    此時張翠芬一雙綠豆般的眼睛滴溜溜亂轉,端著手中的碗,拖著胖乎乎的身體動作靈敏地來到了江珠麵前。


    江珠看著麵前動作靈敏矯健的胖子,有些震驚,在這個年代,竟然還有人能吃的這樣胖!


    “哎呦,我地娘啊,瞅瞅,都快瞅瞅,這才幾天,你家珠珠都快瘦成啥樣了,這來陣風就能給吹跑了。”


    江珠被婦人極為熱忱的態度嚇得禁不住往後退了幾步,眼前婦人望著她的目光極為火熱。


    “張翠芬,你是不是皮子又癢了。”


    張雲把閨女護在了身後,擼了擼自己的袖子,插著腰,一臉不善地看著張翠芬。


    張翠芬被張雲這個瘋婆娘給打怕了,她看著對方這個架勢,身子忍不住顫了幾下,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


    “珠她娘,你這是做啥,我就是關心關心你家珠珠,不過話說回來,你家珠珠到底是咋落水的呀?”


    周圍吃飯的人都望了過來,江珠看著眼前婦人臉上興奮的光,搶在張雲開口前弱弱地說了一句,


    “我爺說了,這事不能說出去,媽,咱快走吧,回來晚了耽誤給江玉姐洗衣服,爺爺又該罵了。”


    江珠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神情,還沒等張翠芬回過神來,她就拉著張雲和江有財走了。


    為啥江老根不讓她們往外說?


    回去晚了耽誤給江玉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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