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意濃頭輕輕一歪,用他上午的話回他,“怎麽?聽不懂中文了要翻譯成日文嗎?”


    “你!”


    許意濃一隻手撐在他桌麵,聲色如舊提醒,“大家都看著呢,請你注意麵部表情。”


    這樣看著日本人隻當他倆在用中文友好交談,殊不知兩人早已劍拔弩張。


    被她這麽一說,那張騂才發現日本同事正各坐各位窺視他們,而許意濃精致的臉上笑裏藏著刀,隻聽她道。


    “你覺得我年輕氣盛也好,不懂事也罷,說什麽前後輩,不過是看我年紀小欺負欺負我,可你我都是主管工程師,你怎麽不去想想我這後輩為什麽隻來三年就能跟你平級?”她看著他欲怒卻壓製模樣偏不給他開口機會,“你要混日子可以,但請別拉上我,今天這case是我主要負責,其他工程師都已經把清單發給我了,如果我倆對接出了問題你不怕被日本人看笑話就隨意。以及,職場上各憑本事,要讓人心服口服地尊重不是靠倚老賣老,用這招的基本都是loser。”


    說完她挪手,走得頭也不回。


    回到座位她喝了幾口水,僅隔了幾分鍾電腦就有有提示聲,是張騂發來的清單郵件。


    她立刻拉開鍵盤,在離下班還剩五分鍾時把清單整理好發給了所有下遊,做完所有事窗外已暮靄沉沉,她背脊坐靠在辦公椅眺望著東京這座城市,終究覺得陌生,再回視自己的電腦屏幕,明明一塵不變卻倏然覺得這裏日複一日的生活可真是了然無趣。


    幾個月後,tx12車型產能爬坡,進入大批量生產的第二天。


    許意濃從中國a市機場出關。


    夜空如幕,星海深沉,她的漁夫帽壓得劉海稀碎遮住了雙眼,她拖著大大的行李箱想踏進某小區,毫無懸念地被保安攔住了。


    深夜,一向淺眠的塗筱檸被手機鈴聲擾得悶哼,紀昱恒輕拍她安撫,隨後抽出一隻攬著她的手從床頭櫃拿過手機,一看是物業。


    “紀先生,這麽晚打擾您不好意思,但這會兒小區門口有位女士說是您親戚。”小區保安在電話裏說。


    塗筱檸動了一下,紀昱恒拉蓋好她肩頭的被子,剛要說話,那頭電話已被人搶過。


    “wuli歐巴,撒浪嘿~”


    他一下就清醒了……


    #


    許意濃去“逐影”報到的那天引起了一陣騷動。


    逐影全稱逐影汽車研究院有限公司,國內汽車自主品牌,是近幾年中國汽車工業發展快速成長迅猛的企業之一,目前已躋身中國國內汽車製造企業的龍頭,研究院更是匯聚了各大高校畢業的人才與海歸。


    隻是逐影內部一直盛傳一句話:逐影什麽都好,就是男女比例失調。


    所以許意濃的到來如春風一襲湖麵,掀起不小水花。


    內網論壇瞬出一帖:


    我逐來了個妹紙,還是個漂亮妹紙。


    跟帖1:沒圖你說個j*


    跟帖2:lz開帖不發圖,菊*萬人*


    跟帖3:說j不說b,說菊不說花,文明你我他。


    跟帖4:我有個朋友他臨終前說想康康美女。


    ……


    幾分鍾後樓主貼出一張照片。


    配字:顫抖吧!凡人們!


    跟帖一堆:艸,奶奶!您孫子我!戀!愛!了!


    內網一度混亂……


    而一無所知的許意濃正被hr的男同事領向所屬部門,一路這同事話挺多,直到走廊上迎麵碰到一人。


    “巧了。”hr告訴許意濃,“這位就是你的頂頭上司於總了。”


    許意濃遙望著對麵西裝革履的男人,待他走近hr男同事笑喚他,“於總,我們正要去找您呢。”


    那於總駐足。


    hr同事抬手介紹,“這就是公司給你們bom組新招的主管工程師了。”


    對麵人看過來,許意濃習慣性地微傾鞠躬,恭敬道,“您好於總,我是許意濃,今天正式報道,以後還請您多關照。”


    那於總掃了掃眼,問,“就是那日本回來的?”


    “對。”


    這位新上司點點頭,惜字如金道,“有hr領你去部門,我去抽根煙。”


    許意濃幾不可見地點頭,突問hr男同事,“你會抽煙嗎?”


    男同事一愣,即應,“會。”


    她便朝於總近前一步,嫣然一笑,“正巧我煙癮也犯了,於總,不介意的話,一起?”


    落落大方的姿態惹得hr男同事多種眸光交織一瞬,其中驚詫最甚。


    相比之下於總就淡定許多,他又瞄了她一眼,伸手做出個請的姿勢,示意女士優先。


    三人一道走進吸煙室,男同事挺有眼力勁地發煙。


    “謝謝。”許意濃接過煙環視四周,發現這吸煙室不小,外麵還有一個陽台。


    發完煙男同事去摸自己襯衫標袋,再摸向褲袋,均無所獲,他沒帶,於總掏出自己打火機點火,可按了幾次都沒打著,他甩甩又試了試還是沒火。


    氣氛一時凝滯。


    倏然“叮——”一聲,清脆的火機開蓋帶著一縷回音打破沉寂,又被“嗞——”地滑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猝不及防出現在三人麵前,一氣嗬成的動作相當利索熟練。


    一團火焰送上,照亮了許意濃的眼,她清晰看到了火機殼上的logo:s.t.dupont


    她抬眸,這突如其來的身形高挺到原需她仰視,卻在點煙時紳士地傾身,周身頃刻被一股男性清冽氣息覆蓋,隻是這煙還沒點燃她就像已被熏了般微微眯了眼。


    靜立少頃,她紅唇嫻熟地銜住煙,左手背向身後,毫不拘泥地湊過去借對麵人手點燃了煙。


    “謝謝。”


    “不客氣。”


    男同事笑意盈盈,抬手輕拍在那猶從天而降人的肩膀。


    “你小子打哪兒冒出來的?”


    火焰未滅,幫他們一一點燃煙,最後才點燃自己那根。


    那人將煙含在嘴裏,煙霧徐徐,暈了他半邊臉,朦朧虛幻,聲音低繚。


    “我一直在陽台。”


    男同事又給許意濃介紹,“這是我們公司的乙方項目經理,王經理。”


    許意濃順勢將視線投向對麵,這才能好好打量,他長身挺立,著白色襯衫,領口微敞未係領帶,可以明顯看到凸出的喉結,鼻梁挺而直,眼型狹長尾部微挑,眉宇淡然,這樣生動的皮相下並沒有身著正裝的蕭肅低調,反倒襯得整個人氣息張揚,尤其深不可見的瞳孔裏第一眼就蘊出一股銳利。


    隨後男同事又反過來給他介紹,“這是我們逐影bom部新來的主管工程師,許意濃。”


    他右手指尖從唇中夾取下煙,左手閑適插在西裝褲袋,先側過臉呼出一縷煙霧,頃刻間唇指白霧渙散,舉手投足盡是漫不經心,再回首四目已相交。


    許意濃筆直站著,別具風姿,稍後迎著他視線先伸出手,“你好,許意濃。言字許,意思的意,濃情的濃。”


    尚未消散的餘煙讓那雙眸更顯雅痞,他唇微抬,也遞出手。


    他們雙手相觸,“你好,王驍歧。三橫一豎王,馬堯驍,此支歧。”


    第2章


    指尖上的溫度短暫交替,當時許意濃掌心有被東西剮蹭的感覺,她眼眸一垂,看到了他左手無名指腹的創可貼。


    直到第二天許意濃還感覺手上殘留著那份被摩擦的粗糙感。


    一早,她很享受地吃著熱騰騰的早飯,這是她覺得回國後無比享受的事之一。


    阿姨又端來剛炸出鍋的油條,許意濃夾了一根一咬,仰著頭邊呼氣邊說,“好吃。”


    “慢些,不知道的以為你是從國外逃荒回來。”坐在對麵的人開口道,正是她表哥紀昱恒。


    表哥大她四歲,從小優秀,他的存在就像一道無處不在的光,到哪兒都熠熠生輝,她雖然也很好,但偏偏什麽都比表哥差一點,就是這差一點她總被母親念叨,“你看看你哥!”


    所以打她記事起,她的世界裏沒什麽別人家的孩子,隻有一個非人類學神表哥,最誇張的是,她小學的時候有次放學被班主任叫住,老師遞給她一張奧林匹克競賽試卷,“這個你帶回去。”


    試卷抬頭印著“高中”倆大字,她當時想,自己雖然成績名列前茅,但老師未免也太看得起她,居然直接甩了一張高中的卷子,她可才五年級啊!


    剛要謙虛地說她隻能試試。


    “給你哥哥做。”老師接下來的話就像一道雷把她劈得裏焦外嫩。


    “???”


    “我女兒跟你哥同屆,這卷子是我托人從省裏搞的,今年全國的高中生奧賽測試卷,都說你哥厲害,我想看看到底多厲害,也好比比差距。”


    “……”


    老師見她半天不接,推著眼鏡問,“紀昱恒是你表哥吧?”


    “啊,是。”


    許意濃就是這樣在紀昱恒的“陰影”下“茁壯”成長的。


    表哥如今是國內頭部銀行的高管,幾年前落戶到a市,連帶著老婆孩子,據說還是他們領導前後做了很多思想工作才說動他調來的大a市,這座人人擠破頭想紮根的國際化大都市,他還得三請四邀,牛逼嗬嗬噠。


    她回國後無處可去,隻能來投奔他了,目前借住在他家。


    在人才濟濟的a市有房有戶口,老婆孩子熱炕頭,多麽令人向往的生活啊,她現在比表哥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了。


    “這阿姨手藝不錯啊。”許意濃感歎著又咬了一口油條。


    “她也是c市人。”


    “難怪有小時候的味道。”


    兄妹倆閑扯了一會兒,紀昱恒來回舀著碗裏的粥問她,“第一天報到怎麽樣?”


    “就這樣唄,在哪兒幹不是幹。”許意濃看他舀了半天就是沒喝一口,他不急她都看急了,“放心喝吧,燙不死你。”


    紀昱恒恍若未聞,繼續著動作又說,“國內職場環境跟國外大不一樣,你要完全適應得花些時間。”


    “這我知道。”許意濃悶頭喝了一口粥,想想還是說了,“我剛回來,好多材料轉回來還要辦手續,等忙完那些我就跟公司申請宿舍。”


    “不要!”突然一陣踢踢踏踏的小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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