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小身影直朝許意濃撲來,她下意識地接住,對上一個小版紀昱恒,是表哥五歲的女兒,紀樂愉。


    小東西緊緊抱著許意濃,“我不要姑姑走!”轉頭又跟她爸央求,“爸爸,你別趕姑姑走好不好?我可以把我房間讓給姑姑住!”


    她爸:“……”


    小姑娘可愛的樣子讓許意濃忍俊不禁,她抬手揉揉她的小腦袋。


    “你爸爸沒有趕我走,是我自己要搬走。”


    “走什麽啊,家裏又不是沒房間,在外麵住能比在家嗎?”表嫂塗筱檸緊跟在女兒後麵到了餐廳,落落大方,款款而來的樣子儼然一副女主人姿態。


    她往紀昱恒身邊一坐,招女兒過來,“樂樂,姑姑一會兒還要上班呢,你別影響她吃早飯。”


    “奧。”小姑娘不情不願地過去了,走之前還被許意濃輕輕捏了一下柔嫩嫩的小臉蛋。


    紀昱恒將自己一直在舀的粥無聲移放至妻子麵前。


    許意濃這才明白她哥剛剛為什麽舀半天不喝了,原來是給老婆準備的,怕她被燙才一直在舀。


    她去,大清早的是做了什麽孽要被這樣喂狗糧?


    “我這不是怕給你們添麻煩,老住這兒你們總歸不大方便。”許意濃別開視線,順著剛才的話題說。


    “出去幾年倒是真長大懂事不少,還知道不給我添麻煩了。”她客氣地說她哥卻沒客氣接,甚至回得十分坦然。


    許意濃朝他翻了個白眼,塗筱檸則嗔怪地拍打了丈夫一下再看向她,“別理他,這兒就是你家,你哥三天兩頭應酬,我在a市又沒什麽朋友,你在這兒我正好有個伴兒。”


    小樂樂也點著小腦袋附和,“對呀姑姑,爸爸好忙,經常不在家,我跟媽媽可無聊了,媽媽帶我出去老不認識路,你留下來陪陪我們啵。”


    紀昱恒看著母女二人一唱一和的樣子哪裏是在挽留人,倒是變相在控訴他,他不予置評,隻安靜喝粥。


    塗筱檸見他半天沒個聲,還自顧自喝起了粥,又打了他一下,示意他表個態。


    紀昱恒換左手拿勺子,右手移到桌下捉住了塗筱檸總打他的那隻手,扣在自己腰際讓她動彈不得,再將視線重歸許意濃那裏。


    “她皮糙肉厚,也就隨便客氣一下,你們娘倆還當了真?”他直接放下勺子,下一秒將她無情拆穿,“這麽說吧,就算請八抬大轎來抬她,她都不會搬走的。”


    許意濃差點喝嗆,她立刻拍拍桌子提醒,“紀昱恒,請注意你的言辭啊!”


    紀昱恒唇角一浮,“辭職回國這麽大的事你都能悶聲不響一條龍做了,你勇者無敵,所向披靡,你還怕什麽?”


    她哥有毒,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下許意濃是真的嗆了,她狂咳不止。


    塗筱檸忙喊阿姨倒水來,又怪丈夫,“你怎麽回事?”


    紀昱恒眼底盈笑,“不是你讓我說話?”


    “我,我讓你好好說話!”


    “我哪句沒好好說?”


    完敗,在座諸位沒一個是他對手,許意濃痛定思痛,決定先撤為上。


    “我吃好了,上班去了。”她擦擦嘴站起來。


    誰知紀昱恒也站了起來,“一起。”


    許意濃:“……”


    “樂樂,爸爸上班去了,今天媽媽送你去上學,你要好好上課,聽老師話。”走的時候紀昱恒揉揉女兒的小腦袋。


    塗筱檸給他撫平襯衫,再整整領帶,“晚上要沒應酬就早點回來。”


    “好。”他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絲毫沒管身旁站著的許意濃。


    嗬,好一個屠狗,許意濃覺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爸爸拜拜,姑姑拜拜,姑姑今天下班要陪我搭樂高高。”小樂樂乖乖地站在媽媽身邊朝他們揮揮手。


    “好的。”許意濃應著朝她做了個飛吻。


    然後硬著頭皮跟紀昱恒一起出門,本來以為他說的就是一起坐電梯,看到他隻按了個負一,她提醒,“誒?幫我按個1啊。”


    紀昱恒巋然不動,“我送你。”


    晴天那個霹靂啊,她笑中凝悲,不死心地問,“大哥,我們,同路嗎?”


    紀昱恒與她對視,“很巧,今天同路。”


    “你不是很忙?”


    “原本要參加的會議推遲了,送完你再去正好。”


    麵對疾風吧,紀昱恒斬斷她最後一絲掙紮。


    許意濃心如擺鍾地跟著他來到地下車庫,看到遠處一輛帕薩特亮了一下,走近一瞧,對不起,是她冒昧了,哪是什麽帕薩特,人家是輝騰。


    她精神一振,有些諂媚,“親愛的哥哥您的雷克薩斯斯呢?”


    “搬到a市前賣了。”


    “到a市就換了這輛?”


    “嗯。”紀昱恒親手給她拉開副駕駛座的門,下巴微抬,“上車。”


    許意濃麻利抬腳上去,“好勒哥哥。”


    到了車裏她這裏摸摸那裏蹭蹭,等紀昱恒坐上來,她忍不住說,“親愛的哥哥啊,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紀昱恒拉過安全帶係上直接回,“不當講。”


    許意濃朝他做了個鬼臉,“無趣。”


    “許意濃。”紀昱恒卻直呼她全名。


    “啊?”


    “現在就我們兩個人,說說吧,為什麽突然回國?”他邊說邊發動了車,該來的還是來了。


    許意濃一副覺得他很庸俗的表情,兩手一攤,“享受了九年製義務教育的我,又在國家的大好政策下留了學,現在學成歸來,自然是要為我國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獻出綿薄之力,添磚加瓦的啊。”


    紀昱恒開著車安坐如山,突然騰出右手開始操作中控台屏幕,汽車藍牙已經自動連上了手機,許意濃看他切換到通訊錄,滑到小姨那欄。


    許意濃嚇得“虎軀一震”,立刻嚎了一嗓,“橋豆麻袋!”


    紀昱恒手還懸著,許意濃雙手一把握住,用可憐的小眼神哀求,“哥,帥哥,好漢!我,我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紀昱恒嫌棄地抽回手,“說。”


    氣氛靜默,許意濃耷拉眼皮,任由長發過耳遮住臉,片晌後她才開口,“前幾天我在網上刷到一個采訪留學生的視頻,有句話是這麽說的:十個留學生裏麵,你扔下去一把石子,砸死兩個不愁吃喝的富二代,砸死兩個你這樣的學神,剩下六個人,有五個是抑鬱。”又聳笑笑側頭看她哥,“我不想成為第六個人,所以回來了。”


    紀昱恒幾不可察地踩了踩刹車,他也曾是留學生,知道獨自在外漂泊的一切感受。


    車內一時陷入沉默,話題沒再繼續。


    車外是喧鬧的城市聲息,車裏是兄妹倆的長久無聲,車身還在穩穩前行,十字路口紅燈才停下。


    許意濃的視線還落在窗外,這座城市在她的腦海記憶隨著時間推移變得不複以往,不知何時起,她好似一個格格不入的外人,在哪兒都找不到歸屬感。


    直到頭被輕拍了一下,她像小時候那樣回眸瞪視,“幹嘛?”


    “有句話好像一直忘了跟你說。”紀昱恒注視著她,驀然一笑,“許意濃,歡迎回家。”


    “切。”許意濃別過臉去,重整著頭發,這次換她嫌棄,“紀昱恒!你弄亂我發型了!”


    ……


    嚴格的來說,今天才算許意濃第一天正式上班。


    當她踩著高跟鞋踏入逐影研究院的時候殊不知自己又成了全院焦點。


    技術層吸煙室裏。


    一群男人叼著煙站在陽台上眺望著研究院大門口。


    大家看著一道倩影從大眾上下來,她優雅地捋了捋長發,左手挎著包,右手插在黑色女士西裝褲內,本就身形綽約在高跟鞋的襯托下更顯高挑,一舉一動都自帶了幹練的職場女性氣質。


    “乖乖,不怕奔馳和路虎,就怕大眾帶字母。”不知誰先冒出一句。


    有人趕緊掏出手機調大手機鏡頭對著那車拍了一張照片,然後再把照片放大,“ojbk,輝騰無誤。”


    而後各種歎氣聲接踵而來。


    待人在視野中越來越近,有人咬著煙眯著眼還不死心,“來吧兄弟們,買定離手,猜豪車裏駕駛座上的人是她爸還是她男朋友?”


    瞬間整個吸煙室嘈雜一片。


    角落裏,王驍歧臨窗而立,任由光肆意傾瀉在全身,他指尖夾著的煙安靜燃著,堆疊出一大截煙灰。


    “王經理。”直到肩被人搭了一下,指尖的煙灰全然掉落,那人朝窗外揚著下巴,頗有一絲炫耀,“別一個人在這兒悶聲抽煙啊,你們乙方那辦公室可一隻母蚊子都沒有,怎麽樣,我們甲方的妹子漂亮吧?”


    王驍歧目光如水,隻淡淡一笑,不置一詞。


    “可惜啊。”耳邊又一聲歎息,“美女可能名花有主嘍。”


    王驍歧隻抽完最後一口煙,長手一抬將手中的煙蒂精準拋進垃圾桶,他的聲音在煙霧繚繞中不高不低,似笑非笑,“也可能是她叫的快車。”


    吸煙室寂靜一秒,如醍醐灌頂般再次沸騰。


    “對啊!還有快車!”


    第3章


    許意濃一進辦公室就連打了四個噴嚏。


    她看了看腳下的地毯,眉角聳了聳。


    技術部的辦公室很大,不止一個組,從她出現起,其他組為數不多的女員工發現她衣品挺洋氣,裝模作樣手捧著資料遊移滾輪座位開始私下交頭接耳。


    “上身目測reiss,下身不祥,鞋chanel,包hermes  garden  party.”


    “講真,我以前以為日係風就是優衣庫或者無印良品。”


    “世另我……”


    突然有人從茶水間回來插了一句,“你們懂什麽?人家早上可是坐輝騰來的!”


    “……”


    許意濃所在的是bom三組,全組加上她是三男兩女,昨天hr已經帶她走過場了。


    她坐到自己位置上打開電腦摸索了一會兒,組裏的人陸續到來,都跟她禮貌地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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