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意濃聞言一怔。


    “你在你哥家的時候,被他無意發現了病例本,日本的,回國後的,你一直在吃藥,已經很嚴重了,可你哥說,平常你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吳老師話語哽咽,“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很煎熬難受?”


    許意濃這才想起來,曾經有一次藥沒了,為了去醫院配同款藥翻出了在日本的病例,後來就被她放在了床頭櫃的抽屜裏,可能是樂樂到她房間玩兒的時候無意打開,正好被表哥看到了。


    她看著母親的背影,很平靜地告訴她,“隻是一開始比較嚴重,到了不能正常生活的地步,後來吃吃藥,自己調節調節恢複了一些,但是日本職場壓力比較大,加上那些前輩的打壓和時不時言語上的冷暴力,又複發了一陣。”


    吳老師轉過身來,望著她滿眼心疼。


    “就覺得最難支撐下去的時候,有一天周鄴劉爽他們來日本找我玩兒,我們說了很久很久的話。”她像是陷入了一段回憶,唇角還微微帶著笑,“就好像又回到學生時代,看到了一絲希望,然後我就決定回來了。


    吳老師開始無聲抹淚。


    許意濃仍繼續訴說,“回來後,就跟他重新見麵了啊,慢慢的,開始不吃藥也能睡著了,反正看到他,就會安心吧。”


    確實,她回國後的病曆本上開藥的次數在明顯變少。


    吳老師啞著嗓出聲,“媽媽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你那麽喜歡他,我以為,時間會讓你忘記的。”


    許意濃點頭,“我也以為我會忘記的,他也以為,我們都很努力了,但可能就是命吧,都沒再遇上更合適的。”她再看向母親,認認真真叫了聲媽,“其實說起來,我從小到大都沒真的忤逆過你跟爸,唯獨這件事,我真的沒辦法了,因為除了王驍歧,我已經不會‘愛’這個動作了,而他也需要我,他已經沒有家了,不能再沒有我。”


    吳老師又抹抹臉,“你生病的事,他知不知道?”


    許意濃搖頭,“都過去的事還有什麽好說的,而且那幾年,他比我過得更難,他的生活好不容易回歸正軌,我不想讓他擔心我。”


    吳老師聽完陷入了良久的沉浸,忽地,她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一個東西,隨後走到許意濃跟前,最終歎了口氣。


    “你哥說的對,我跟你爸死要麵子了一輩子,卻從來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連你一個人在外麵生病了都不知道,還要求你這這那那,你不肯回來,也是害怕我們再變相逼你做不願意的事?”她把東西交到她手中,“以後,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人活著,總要是被人說的,王家的那些是是非非,也不是他的錯,隻要以後你們能過好日子,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媽也不求什麽了。”


    許意濃聽得恍恍惚惚,看著母親交給自己的東西支楞了半天,才問,“所以,你們這是,答應了?”


    吳老師想通似地點了點頭,手緊握著她的手,叮囑,“去吧,以前是爸媽不好,忽略了你的感受,既然你認定了他,以後就好好過日子,好好過。”


    ……


    房間外,老許還在一口口地喝悶酒,眼看第二瓶酒已過半,他終於發聲。


    “我這個女兒就是一根筋,你們分開這些年,前後給她介紹那麽多相親對象,沒一個是能成的,我知道她是變著法的刺激我跟她媽,準備把自己硬生生給拖成剩女,用這種方式發泄當年我們逼你們分手的情緒。”老許把碗中最後一口酒喝盡,一下灌喉的辛辣讓他蹙眉,臉上的皮肉也跟著有一瞬的扭曲,緩了緩又繼續。


    “我們想著,她強就強吧,不見棺材不落淚,等你有了別人,結了婚,她就會明白,感情這種東西就沒有時間和距離還有現實打敗不了的,到時候她就會知道,她隻是一個人在唱獨角戲,一個人感動自己,到時候她就會死心了。”


    話到此處他看向王驍歧,“可我沒想到,她是個死心眼,你也是,五年前是你,五年後還是你,所以一開始你就料定了她也會一直等你是不是?”


    王驍歧手觸酒杯,搖了搖頭,誠實地告訴他,“當年分手,是真的放她走,五年裏,除了從共同的同學那裏知道她的消息,我們之間完全斷了聯係。我知道她越來越優秀,彌補了高考沒考好的遺憾,也知道她身邊有越來越多優質的男性,我曾經最大的心願就是她永遠開心幸福,其實,隻要她真的能那樣,最後那個人是不是我又有什麽關係,最多就是遺憾吧,曾經答應過她的很多事都沒兌現。”


    他說話的時候手扶在杯沿,老許注意到了他左手無名指上的紋身,又問,“這五年,你就沒有重新開始過?”


    王驍歧望著杯中自己的倒影,“心裏有人,對別人就不公平,她之所以拒絕那些相親對象,應該也是這麽想的。”


    聽完他說的,老許沉吟良久,抹了下嘴歎氣,“我隻當她是個死心眼,沒想到你也是,死心眼啊,兩個死心眼。”


    王驍歧也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擱放在桌上時他說,“叔叔,該看的這些年您跟阿姨也看到了,我以為她會過得更好,卻並沒有,五年前我沒有能力保護好她,五年後我不會再重蹈覆轍,濃濃我是要定了,你們如果不同意我就會等到你們同意為止。”


    “你這是在威脅我?”


    王驍歧卻告訴他,“她是您女兒,她什麽個性您再清楚不過,從小到大,在你們麵前哭過幾次?就是從小這麽要強的一個人,在回國後在我麵前總是掉眼淚,她是再也撐不住了,我也不能再放開她,我不敢說我是她最好的良配,但至少,我會給她一個最好避風港,她害怕了,難受了,隻要一回頭,我會隨時隨地都在她身後。”


    老許閉了閉眼,這次陷入長久的寂靜,而後驀然問出一句。


    “五年前我去a市找你的事,濃濃她,知不知道?”


    “不知道。”王驍歧再次給他倒酒,“並且以後她也不會知道。”


    ……


    母女倆從房間出來後,老許已經半趴在了桌上,吳老師把醉了的老許扶起來,邊拉扯他邊怪,“以後喝不過就別丟人現眼。”


    老許聽到了還不承認,“誰,誰說我,我喝不過的?”


    王驍歧也想起身要她搭手,卻被拒絕了。


    吳老師說,“你們吃你們的飯,不然我們家這年還過不過了?”


    “我們家”這三個字讓王驍歧身形皆滯,沒再動一下。


    他往許意濃那兒看了一眼,她雙目通紅的朝他點了點頭。


    等吳老師扶著老許回了房,許意濃也過去扶他,“怎麽樣?人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見他跟個木頭似的一言不發,她有點急了,開始嗔怪,“我就讓你別喝那麽多酒,現在好了,喝傻了吧?那茅台酒可是老頭多年珍藏,那度數喝多了能喝死……嗯……”


    她正說著話,唇突然被封住。


    他用吻堵住了的嘴,來勢洶洶,並且帶來了一股濃鬱的酒味,酒氣繚繞,纏纏綿綿。


    許意濃沒喝過茅台,這下也算嚐到了一絲滋味。


    他的吻愈吻愈烈,就跟這後勁上頭的酒精一樣,讓人共欲沉淪,他吮吸舔舐著她的唇瓣,似要將她吞噬。


    許意濃承受著唇間熾燙的碾轉反側,呼吸跟著灼熱,喝過酒的他呼吸也比平時裏要沉重,那偶爾間歇的喘息中,她聽他一遍一遍地喚她,“濃濃,濃濃,濃濃……”


    她也一遍一遍地應,“我在,我在,我在……”


    他含住她的舌勾扯,聲音變得沙啞細碎,他擁著她,就在她的家裏,雖然微醺他的頭腦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他說。


    “我終於能娶到你,你終於是我老婆。”


    第80章 永遠


    這一晚王驍歧因為喝多,留宿在了許意濃家的客房。


    半夜許意濃在自己房間輾轉反側,擔心他會宿醉不舒服,於是趁夜深人靜時偷偷從房裏溜出來鑽進了客房。


    王驍歧這個人睡覺有一點好,就是從來不打呼嚕,哪怕極為疲憊的狀態下連個鼾聲都沒有,這也就變相導致許意濃摸不清他有沒有睡著。


    她隻得湊近到床邊輕聲喚他,“驍歧,驍歧?”


    突然黑暗中她被一股力量拉跌到床上,等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被他鉗壓在了身下。


    他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皮膚,帶著尚未消散的濃鬱酒氣。


    “想我了?”他揉著她的纖腰,熟練地勾開了睡裙係帶。


    許意濃按著衣服推他亂拱的腦袋,“喝那麽多酒,我是怕你半夜猝……”可話到最後那個字她還是沒說出來,怕大過年的不吉利。


    她雙手抵在他胸膛嗔怪,“以後不許喝那麽多酒。”


    王驍歧這會兒那什麽蟲上腦,咬著她脖子嗯了一聲,又哄她,“今天趴著好不好?嗯?”


    許意濃踢他一腳,“我家隔音不好,對麵就是我爸媽房間,你不要命了你。”


    他低笑,“那我輕點。”然後沒等她同意就把她像個麵團一樣,在手中搓扁捏圓。


    過了會兒他翻身下去,再上來的時候許意濃聽到他手中有塑料袋摩擦的聲音,又送去一腳,“不要臉,居然還隨身帶著。”


    他重新上來,把她一把拖過來的同時順勢把她顛了個麵,讓她側臉頰貼在枕頭上,直接用嘴咬開包裝袋後義正言辭,“跟自己老婆還談什麽要臉?”


    語畢再次覆上……


    後果就是那天許意濃淩晨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走路都差點走不穩。


    #


    父母那邊鬆了口,許意濃也算了卻了一樁大心事,這個年他們待到年初四才出來,那是王驍歧長那麽大第一次感受到過年一個家庭中其樂融融的氣氛。


    雖然許意濃父母大多數時候臉還是板著的,但他知道他們已經做出了最大的讓步,別扭總歸還是要別扭一段時間的。


    兩人走的時候老許吳老師也沒送,更沒多說什麽,但許意濃發現自己的行李箱裏比來時沉了很多,王驍歧也發現了,下課樓她偷偷打開,原來是被塞了一堆她喜歡吃的東西,就跟高中參加集訓時每次他倆來看她時買來的那些東西一樣。


    她沉默,王驍歧則安慰似地摸摸她頭,替她拉好行李箱牽著她手準備走。


    許意濃拉過他,“等一下。”


    他停步,她轉身把他帶到自家樓下門口的一片花壇,貓著腰找到一處石塊堆,她指著那兒對他說,“你看。”


    王驍歧除了石頭就隻能看到泥巴,“看什麽?”


    “這裏埋著你當時送給我的兩隻小烏龜。”


    王驍歧挑著眉玩世不恭,“難怪後來不聽你說起了,是被你養死了。”再看看那石頭堆,“你還給它們整了個墓?”


    想想覺得她既可愛又好笑。


    許意濃反駁,“才不是我養死的,是我爸拿到陽台上給它們曬太陽,活活曬死的。”還跟他掰扯,“你不知道我養它們有多上心!就差抱著一起睡覺了,它們被曬死的時候我可哭了一夜。”


    當然,她略過了那天也是他第一次提出高考後要做她男朋友,她當時以為他在捉摸自己傷心欲絕,那一晚簡直是她最難過的時候。


    王驍歧把她拉起來圈進懷裏,炯炯目光下更多的是心疼。


    “傻瓜。”


    許意濃依偎在他胸口,“我傻你也傻,正好湊一對嘛。”說著還從袋中摸出一個東西,她用那東西戳戳他腰,“你再看這是什麽。”


    王驍歧低頭,看到了“戶口簿”三個大字。


    他再抬眸看她,隻見許意濃眼底笑意盈盈。


    “王先生,你可以看看黃曆擇個良辰吉日了。”


    王驍歧接過那戶口簿翻翻看看,問,“這你怎麽來的?”


    許意濃說,“我拿的啊。”


    王驍歧靜看她幾秒,拉著她的手就要往回走,語氣嚴肅,“我說過多少次了,我們的婚姻得大大方方的,而不是……”


    “是我媽給我的啦。”許意濃在他身後打斷說道,他腿長,走得又急,她差點沒跟上。


    王驍歧收住腳步,回眸看她。


    她不再逗他,很認真地告訴他,“我媽昨晚就給我的,親手交到我手中的,不是我偷拿的。”把戶口簿鄭重其事交到他手中,會著他的目光,再次甜甜一笑,“王先生,我們的婚姻,光明正大。”


    王驍歧端凝著掌心的戶口簿,認真發問,“真的?”


    許意濃也認真點頭,“真的!”


    王驍歧望著她半晌,另一隻手一收把她給攏了過來,懲罰似地輕拍她臀部,“淘氣。”然後也從袋中掏出一樣東西來。


    許意濃一看,竟是當年奶奶送給她那隻和田白玉手鐲,她沒想到他會突然拿出這個,整個人愕然,有些語無倫次。


    “這手鐲,你怎麽?”


    王驍歧拉抬著她的手,“你每一次回來我都知道,那天你到我家門口,把這個手鐲從手腕褪下放進奶箱時,我就偷偷站在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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