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入廟


    “小安子,你剛剛修行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一點。”


    忽然間司馬槿開口道。


    “想到什麽?”


    “你說那巫宗會不會在虛張聲勢?”


    聞言,安伯塵心頭微動,就聽司馬槿接著說道:“不論傳說中還是在夢境裏他都擁有神秘強大的力量,偏偏又繞了這麽大的圈子,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在虛張聲勢,他真正的實力並沒我們想象中那麽強。”


    “那他為何……”還沒說完,安伯塵便已省悟。


    “還不是因為你瘋龍之將的名號。”司馬槿莞爾一笑,接口道:“你的名聲是一場場打出來的,作假不得。世間能稱得上龍將的不過呂風起、李紫龍爾爾,如今又多了個你,或許和他們比還差些火候,可也是不弱於五虎的人物。他巫宗心生忌憚,於是乎又是以小官為質,又是設局夢境,虛張聲勢好讓我們自亂陣腳。”


    “他的實力並沒表現出來的那麽強大,卻因為精通神遊之術,方才蒙騙住了世人。就像我曾經假扮的無邪居士。”


    安伯塵點頭道,順著司馬槿的思路想下來,倒還真像這麽一回事。


    遙望遠處由模糊的黑點漸漸變得清晰的東山,安伯塵不經意間皺了皺眉。司馬槿分析的雖有道理,可安伯塵總覺得,距離真相還差那麽一點,既像真相,可又好像是被刻意勾勒出的真相,和這南荒的山山水水一樣,總是包裹在一層灰色的霧氣中,看不明晰。


    事情的真相果真如此簡單?


    安伯塵心中自問,餘光瞟向迎風馭車的少女,她雖一臉恬淡,可緊抿的雙唇卻將她心中的迫切暴露無遺。


    打從夢裏出來後紅拂便有些不對勁,她似乎對巫廟很好奇……何止是好奇,簡直就是心急如焚。


    猶豫著,安伯塵並沒開口相問。


    灰蒙蒙的南荒四下充斥著烏煙瘴氣,瘴氣衝牛鬥,即便是萬裏無雲的晴天,這裏天空也會呈現出一片青灰色,仿佛永遠置身浸水的畫卷裏,令人恍恍惚惚。


    搖了搖頭,安伯塵甩去腦中的莫名,長吸一口太陽之氣,隨後屏息凝神,默默醞釀起周天四勢。


    早在來到南荒之前,飛龍駕便被司馬槿下了隱身符,此時全速飛行,從日出到下午便跨越了半個南荒,亦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距離東山越來越近,兩人反倒愈發沉默,正在這時,從遠天飛來一抹烏雲,籠罩在東山上空,而在東山山腰處亦騰起一條幽黑的惡蛟,朝向兩人張牙舞爪,同夢裏所見的場景如出一轍。


    “是幻象。”


    司馬槿低語著,陡然間揚起手臂,筆直的站在飛龍駕前沿,手捏印法,口中念念有詞。


    這還是昔日司馬槿在墨雲樓上展示“火龍咒”後,安伯塵第一次見她施法,在司馬家中她有麾下一眾斥候守護,後又被天品境界的紫龍女擒下,都未嚐有機會出手。現如今,安伯塵修為半廢,隻能全力出手一次,司馬槿自然當仁不讓。


    “守住我的肉身。”


    司馬槿開口道,眸中掠過一絲青華,隨後悠悠然飄出一道人形白霧,看似元神,可又和尋常時候的元神出竅有所不同。


    安伯塵拔出無邪站在司馬槿身旁,就見她的元神雖從雙目中飄出,可並沒徹底離開肉身,藕斷絲連,和肉身連成一線。


    應當是那本仙家秘籍中的法術了。


    安伯塵心中暗道。


    可和大匡任何一門道法不同,紅拂不靠肉身施法,卻是靠元神,而元神又和肉身緊密相聯,應當是另一種天人合一的妙法。


    正當安伯塵思索間,司馬槿的元神張口向對麵吹去。


    一時間,飛沙走石,怪風呼嘯,掠過百丈之地,將東山上的那條惡蛟吹散,可天頭的烏雲卻紋絲不動,絲毫不受司馬槿所吹出的怪風影響。


    無奈之下,司馬槿隻得神遊歸返。


    “那巫宗的魂體之力雖在我之上,可也高明不到哪去,不出所料,他的修為應當是天品。”


    轉過頭,司馬槿對安伯塵解釋道:“雖說隻要修出元神或者魂體便能出竅,可地品境界時神遊施法必須和肉身相連,隻有修煉到天品境界,才能不受拘束的離開肉身施法。而他若是有神師境界,也不會隻凝聚出幻象,更不會耍這些手段。”


    安伯塵了然,司馬槿這一趟出手並非沒事找事,而是在試探巫宗的道行境界。


    心頭一動,安伯塵突然間想到了什麽。


    “是了紅拂,你修煉元神可以神遊施法。而我修煉神魂,是否也能神遊施法?”


    聞言,司馬槿眼中閃過一道異彩,看向同樣有些興奮的安伯塵,臉上浮起喜色。


    此前安伯塵一直困惑於修為再難寸進而,卻忘了那隻是肉身的修為,而他的魂體早已三魂合一成就神魂,且是渡過九重天雷的神魂,比之神是境界的神魂還要高明許多,倘若也修神遊道法,所能發揮出的力量難以估量。


    說話間,飛龍駕距離東山山巔的巫廟隻剩七八十步,轉眼即到。


    烏雲越聚越厚,頃刻間,暴雨如瀑,雖是幻象可聲勢浩大,堪比天河傾倒。


    安伯塵和司馬槿穿梭在虛幻的雨幕中,在距離山巔還剩二十來步時,安伯塵揚臂抄槍,手臂劃過殘影,無邪“嗖”地飛出。刹那後,飛龍駕消失在雨幕中,安伯塵則輕摟著司馬槿,腳踩無邪自上而下飛向神廟。


    “轟隆!”


    宛如大嘴般的廟門緩緩打開,從巫廟中飛出三十來名身穿白衣的巫使,他們飛於半空既不是禦劍也不是駕雲,而是騎著一頭頭“異獸”,仔細看去卻是麵目猙獰的大蟲,好不惡心。


    他們似也沒想到竟有人膽敢襲擊巫廟,個個麵露驚訝,未及施法便被從天而降的戰船戰車壓垮,僅剩不多的逃脫者亦被司馬槿放出的蛇鷹伏妖吞噬。


    突襲東山巫廟比想象中還要順利許多,安伯塵墜落地麵,抬起頭,順著巫廟後的斜塔望去,就見“大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小安子,發什麽呆呢?”


    耳邊傳來司馬槿的聲音,安伯塵定了定神,隨後向巫廟走去。


    和夢中所見一般,首先出現在安伯塵和司馬槿眼前的是一條極長的甬道,甬道牆壁上繪著古老的畫,畫中的場景宛如仙家福地,快到出口時,牆壁上卻現出一座雄渾壯闊的山巒,峰頭有著一座座道觀閣樓,看起來很像傳說中的修道門派。


    “東海……宗?”


    火把帶來的光亮雖暗,圖案雖因年久而褪色,可安伯塵還是看清了那座道觀牌匾上所刻的古篆,和現行於大匡的文字相比稍顯複雜,但也能辨認識別。


    滄海桑田。


    腦中蹦出一個詞來,沒來由的,安伯塵的想到那日聚成神魂,胎息問道時的所見所聞。


    在很久很久以前,這東山上,會不會有一個名叫東海宗的門派,就像壁畫中所畫的一樣。


    “小安子,一會見到那巫宗,且見機行事。如若他果真是虛張聲勢,切勿動手,我還有話要問他。”


    司馬槿忽然開口道。


    “你要問他什麽?”


    “……一會兒你便知道了。”


    兩人沒再說話,漫長的甬道已至盡頭,在兩人身前是寬敞而明亮的廟廳。


    九條寬闊的水槽橫向排列,和夢裏一模一樣,水槽都是用水銀鑄成,寬約九尺,長逾三十丈,橫亙廟堂。唯一不同的則是此時透過穹頂暗格灑落的是午後的日光,經由水槽倒映,仍泛起粼粼銀輝,神秘而詭譎。


    一條條水槽好似並太曲折的輪渦,將站在巫廟上首的男人困於其中,仍然是和夢裏一樣,他穿著青羽坎肩,身形高瘦,背對著安伯塵和司馬槿,安靜的凝望向對麵龕牌上的讖詩。


    無比熟悉的感覺湧上兩人心頭,攜著絲絲寒意,這種感覺就仿佛重新回到了昨夜的夢中,幾乎一模一樣,僅僅是少了阿芪。


    深吸口氣,司馬槿挪了挪腳,剛想開口,就聽那個背對著他們的男人突然笑了起來。


    “這一回,你怎麽沒動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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