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沒打算提醒這遭教婉婉發窘,隻教她在身邊坐下,委婉地問:“昨兒是你和容深大婚頭一夜,睡得可還習慣嗎?”


    婉婉哪兒有什麽不習慣。


    她自己暈暈乎乎地就被揉搓了一通,發了一頓酒勁兒,等再睜眼時都已然天光大亮了,光落下一身腰酸背痛。


    但是醉酒這事,可不好拿到祖母跟前說。


    婉婉垂眼,含羞笑道:“習慣的,祖母您不必操心我,有夫君在身邊,我夜裏安心得很呢。”


    老夫人也不知她那“安心”之說是從哪裏來,權當是她臉皮薄不好直言吧。


    “安心就好,女人都是從這一步過來的,先頭幾日興許難捱,等過了這幾天就舒坦了,祖母還且盼著你再給侯府添個大胖小子的!”


    婉婉聽罷頓時紅了臉,嗔道:“祖母……您也太心急了,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話是這樣說,但婉婉心底裏倒並不抗拒,嫁給喜歡的人,再生幾個兩人的孩子,原是順其自然的事。


    老夫人也沒有催促的意思,話說著一樂嗬罷了。


    可一旁的雲茵這會子就想起早上那塊兒皺皺巴巴的牡丹心衣,麵上一時左右為難。


    她也不懂世子爺究竟是何心思,既娶了姑娘,為何又不給姑娘,不願她懷上身孕,難道並沒有那麽喜愛姑娘嗎?


    作者有話要說:


    第58章 ·


    婉婉陪了老夫人小半個時辰,老夫人午間便有些乏,也教她先回去歇著。


    等瞧著她走了,李嬤嬤扶老夫人回浮玉居的路上,才將雲茵說的那檔子事說給了老夫人聽。


    “有這事?”


    老夫人聞言一時也是詫異。


    婉婉是他自己開口要的,不惜從皇帝眼皮子底下也要護下來的人,今兒眾目睽睽之下兩個人也好著呢,現在才說是不喜愛,委實牽強。


    “依我看……怕不是不喜愛,而是太喜愛了。”


    喜愛到,不舍得教她受一丁點兒險。


    自來女人生孩子,都像是在鬼門關上過一遭,凶多吉少。


    他的母親當初不就是被兩次鬼門關掏空了身子,纏綿病榻十幾年,最終以一種她自己都不堪麵對的憔悴麵容香消玉殞。


    他自小看著母親那副模樣,聽母親哪怕隻是無意間說一句,是為了生下你才至如今這等境地,他心裏作何感想?


    婉婉這孩子又一向體弱,常時多走兩步路都大喘氣,如今年歲不大,有的是時間去榮養,等幾年完全不成問題。


    老夫人兀自想了這一通,坐在肩輿上,半倚著身子同李嬤嬤感歎,“可他自己卻是老大不小的了,霖兒眼看都能開口說話了,他倒一點不著急。”


    世子爺現年二十又二,對比其他一抱兩三個的人家,確實起步晚了些,但陸家三個公子中,他已是成家早的了。


    李嬤嬤與老夫人心有靈犀,聽著一笑,“世子爺是個有主見的,子嗣之事關乎侯府的將來,他必不可能沒有成算,您就放心吧。”


    老夫人這便沒再說什麽。


    陸家的男人在老夫人心裏,總都是能撐起一方天地的。


    她年輕那時候也被老太爺護在手掌心幾十年,沒遭過一點兒風吹雨打,自然沒有太多心思,如今就隻盼望著一家子人都安安穩穩地就好。


    *


    婉婉午間未時回了淳如館。


    頭頂日頭高懸,曬得人懶洋洋的。


    她進院子隻瞧四處一片寂靜,便抬手召來個婢女,問:“夫君還沒有回來嗎?”


    婢女福身道:“回太太的話,爺半個時辰前就回來了,現下在後院書房中處理公務,奴婢給您帶路。”


    婉婉現下對這裏的確還不熟悉,淳如館的下人一個個被訓練的這般伶俐,茂華屬實功不可沒。


    這兒如今可分前後兩個部分,前院是花廳、茶室、昭陽居等待客之地,後院才是新婚二人的起居之所。


    中間用兩道遊廊與前院相連,中間用一方小花園的隔開,小橋流水、花牆綠樹,雅致柔美之餘私密性也很好。


    過兩道六角菱花門,正北方向是主屋,往東去是書閣、靜室等陸玨的辦公之所,西邊兒則是婉婉的浴池、花房、胭脂齋等女兒家的小天地。


    陸玨整日事物繁忙,並沒空在這上頭花太多心思,然而他的每一次過目,都實實在在把婉婉考慮在內了。


    並且因為她嘴饞,現如今的小廚房也擴建不少,三個大廚輪番待命,哪怕她大半夜想吃一口燕窩粥,雲茵都能立刻給她端來一碗熱乎的。


    婉婉進了後院沒急著過去,先回正屋裏換了身輕便的衣裙。


    來到書房門口,茂華捧著茶水正從回廊上過來,她剛好接手。


    輕手輕腳地走進去,屏風隔出書案後一道沉靜身影,陸玨坐在寬大的太師椅裏,正伏案批複一遝文牘。


    “夫君……”


    婉婉繞過屏風,一見他,眉眼便是彎彎的,頰邊兩個小梨渦,好似盛滿了春日的佳釀,能醉人。


    她挪著小步子走到椅子旁,嫋嫋衝他奉上茶水,“夫君你累不累呀,先停下歇會兒吧!”


    陸玨依她的,暫且擱置了手中狼毫,靠著椅背毫不掩飾地瞧她。


    婉婉換了身湘妃色的短薄衫,下搭茜紅馬麵裙,蟬衣半掩雪膚,兩肩纖弱,玲瓏剔透的肌骨若隱若現,通身都是少女的嬌俏。


    “祖母方才留你都說什麽了?”


    陸玨接過她手中茶盞,指尖相觸,她軟軟的指頭仍忍不住下意識躲了下,還沒完全將他的觸碰習以為常。


    婉婉可不好意思跟他說,祖母這都已經急著抱孫子了。


    “也沒有說什麽……”她輕輕靠著長案,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絞著身前的衣帶,細聲說:“祖母就是告訴我,若日後夫君欺負了我,我便可以去找祖母做主呢。”


    陸玨茶水遞到唇邊,雲淡風輕地笑,“那你告訴祖母我欺負你了嗎?”


    “我……我反正不記得了……”


    婉婉最是會耍賴皮。


    言下之意不就是她都不向祖母告他的狀了,那昨晚她哭得稀裏嘩啦、衝他撒潑打滾兒那一遭,他也要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才對嘛!


    是不是?


    陸玨沒說是不是。


    他沒想把她那副孩子氣、哭唧唧地捶打了他之後,等他摟著她哄了半會兒,又一團漿糊地識不清人,衝他委屈喊爹爹,要他去給她出氣的樣子忘了。


    偶爾翻出來想想,其實還挺有趣的。


    “不記得……那著實可惜了。”


    嗯?


    婉婉狐疑,可惜什麽?難道她果真還有什麽沒想起來的醜事被夫君落了眼?


    陸玨眉尖微挑,話說得模棱兩可,沒等婉婉再問,他品一口清茶潤潤嗓子,桌上還有成堆的文牘等著批複,她既然送上門來,他便給她尋了個活計。


    “無事的話,來替我研墨吧。”


    陸玨將茶盞放下,目光也從婉婉身上挪開,仍舊專注回麵前的文牘上。


    婉婉滿心疑惑,可也不能打攪他辦正事,忙乖乖立在書案邊,兩指捏起墨石,一邊緩緩繞著硯台打圈兒,一邊看他。


    她喜歡看他處置政務的樣子,之前就很喜歡。


    會很崇拜他成竹在胸的模樣,似乎天底下沒有任何事能夠難得倒他,他便是無所不能的存在。


    雖然他偶爾也會有凝眉思索的時候,但不像旁人遇到難題時那麽焦躁,他的目光永遠沉著而冷靜,不論何時看到,都給人極大的安全感。


    每當那時候,他眉間蹙起的每一絲細微的痕跡,都吸引著婉婉想伸手去為他撫平。


    真是……越看越喜歡。


    書房中一時寂靜,隻剩下墨石觸及硯台時輕緩的摩挲聲,和陸玨指尖翻動文牘的聲音。


    婉婉在侯府幾年,大家閨秀的禮儀全學了個遍,做什麽都有模有樣的,就是昨晚到底受了些罪,哪怕他再克製再溫柔,她眼下沒站一會兒,腰也已經酸得不像話。


    她起先單手撐著長案,而後變成俯身雙肘支著,再沒一會兒整個小臂都貼了上去,淺淺打了個哈欠。


    “困了?”


    小貓兒就在陸玨眼前打瞌睡,他做不到視若無睹,手中狼毫頓住片刻,側目望過去,她單手撐腮,淚汪汪的目光還沒來得及從他眉眼間收回。


    但這次不是偷偷看了,是光明正大的,就算被他抓到也沒有慌張躲閃。


    婉婉微微掩嘴又打個哈欠,是困得很,從晏山居回來就覺得很乏,“有點累,方才在肩輿上都把人晃悠暈乎了。”


    陸玨抬手安撫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困了就去睡覺,想吃什麽現在吩咐下去,傍晚醒來我陪你用晚膳。”


    “唔……”


    婉婉捏著手中墨石心不在焉,望著他眨了眨眼睫,還是乖乖站直了身子,但轉身走出去兩步,她腳步卻又一停。


    她扭過身來直勾勾望住他。


    “夫君……你不抱抱我嗎?”


    她細聲細氣地問出來,微微噘著紅唇,眉尖蹙起來淺淺的埋怨和期待。


    陸玨啞然失笑。


    原道是小貓兒進來一遭,最終就是為落到這處,一直在等他把所有正事處置完,好窩在他懷裏睡一覺,可一直把人給等瞌睡了,都還沒等到。


    陸玨眸中笑意無奈,將手中文牘擱置下,衝小貓兒招了招手。


    “來。”


    婉婉眉尖的埋怨頓時便舒展開,淺淺抿唇,挪著小步到跟前,他伸臂,攬著細腰把人抱到了腿上。


    椅子很寬大,她身量嬌小,雙腿可以完全蜷進來,茜紅色的裙擺,海棠花一樣嬌豔盛開在他膝頭上。


    溫香軟玉、癡纏磨人。


    怪道是書上總寫有君王甘願為美人不早朝,陸玨原先嗤之以鼻,隻覺昏君罷了,如今才算是略懂了個中滋味兒。


    手掌隔著單薄的衣料摩挲著她細軟的腰肢,陸玨低語,“真是個小嬌氣包。”


    婉婉不願意承認,不服氣的哼唧了聲,在他懷裏扭一扭身子,讓自己窩得更舒服些,然後靠上去,用細細的胳膊環住了夫君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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