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醒了,她的臉上纏滿了紗布,隻露出一雙眼睛和一張嘴巴。


    芬給裏特在收到消息後趕了過來,她帶了一些營養品。


    樸鬆民本來想跟她說說瑪麗的情況,但芬格裏特既不看自己也不和自己說話,樸鬆民便隻好作罷。


    瑪麗一句話都不肯說,好像靜止了一樣,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醫生說這是因為受到了刺激,還有些應激反應。


    “綁架你的那個人已經被我們抓起來了。”樸鬆民望著她的眼睛說。


    瑪麗隻是動了動眼珠,並沒有說話。


    達拉斯如此急不可耐地想處理掉未來基因的所有活人,肯定是因為這些人知道些什麽,瑪麗作為唯一的幸存者,她的證言相當重要,樸鬆民在想辦法讓她開口。


    他微笑道,“聽醫生說,他們還幫你做了微整形,等紗布拆下來你會變得更漂亮的。”


    瑪麗還是沒有反應,就好像什麽都沒有聽到一樣。


    樸鬆民開始焦慮起來,這不是審訊,不可能利用信息差獲取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他決定還是直接了當地問,或許瑪麗聽到達拉斯的所作所為之後能有一些觸動。


    想到這裏,樸鬆民便用手表調出受害人的照片,他一邊展示一邊對瑪麗說,“她們都被人滅口了,你是唯一活下來的人,你應該也認識她們,這些人都是未來基因的前員工。我想知道五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才導致發生了這樣的慘劇。”


    瑪麗依然沒有反應。


    樸鬆民不禁歎了口氣,語氣有些沉重地說,“這件事還沒有結束,我不知道還會不會出現更多的受害者,但隻要你能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訴我,我就可以救更多的人……”


    “你為什麽覺得自己可以救更多的人?”瑪麗突然轉過頭看向樸鬆民。


    這句話把樸鬆民問住了,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瑪麗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其實你誰都救不了,你連我都救不了。”


    她的雙眼空洞,看不到一絲希望,樸鬆民感覺自己的心口好像被什麽撞了一下。


    她轉回頭重新躺好,兩行熱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我知道你是好人……但光是好人沒用……你出去吧,我不想在死之前還去想那些沒有意義的事情。”說罷,她便閉上了眼睛。


    樸鬆民長籲一口氣,剛想繼續說點什麽,芬格裏特便走了過來,她拍了一下樸鬆民的後背,“我們先出去吧。”說罷便向門外走去。


    樸鬆民怔了一下,隨後跟著芬格裏特走到了門外。


    芬格裏特的眼睛看向別處,對樸鬆民說道,“我去問吧,你在外麵看門就行。”


    她行嗎?我都沒什麽辦法,她一個沒受過專業訓練的人能問出來嗎?


    芬給裏特沒等他答應,就轉身向病房走去。


    “你有把握嗎?”樸鬆民連忙拉住她的胳膊。


    “我有我的辦法,”芬格裏特猛地抽出胳膊,回過頭狠狠瞪了他一眼,“還有,不要隨便碰我,這樣很沒禮貌,我們隻是合作的關係,別弄得好像和我多熟一樣。”


    樸鬆民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誰狠狠捏了一下,有些疼。他木然地站在原地,尷尬地笑笑,“對不起。”


    芬格裏特歎口氣,隨後轉回頭,低聲說,“等這件事結束……我們就……不要見麵了……”


    樸鬆民感覺自己的腦子好像被什麽撞了一下,他迷迷糊糊地回答,“好……”隨後便不由自主地坐在了長椅上。


    芬格裏特已經走進了病房。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在樸鬆民的眼裏好像慢了下來,他隻感覺身邊模模糊糊的,嘈雜的人聲也慢慢變小了。


    “這件事結束……我們就……不要見麵了。”


    樸鬆民的腦子裏全都是芬給裏特的這句話,他感覺自己接受不了,他還想看見她。


    昨天晚上的事情讓她誤會了,她以為我喜歡她,她討厭我了。真難受,好像喝多了酒,還喘不上氣。這件事結束之後我就再也看不到她了,她就這麽討厭我嗎?


    芬給裏特的一顰一笑不停浮現在他的腦子裏,她那長長的睫毛,她那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還有她挽著自己胳膊瑟瑟發抖的觸感,他忘不了,他也不想失去這些,哪管是她哭的樣子,他都不想失去。


    “這件事結束……我們就……不要見麵了。”


    隻要一想起這句話,他的心口就像遭受了一次猛烈地撞擊。


    讓我能看見你就好,我不會有別的想法的,他突然想求她。


    好難受,為什麽這麽難受?


    突然,一個他想都不敢想的想法冒了出來:他喜歡她。


    他習慣了每天看到她的日子,就像習慣了陽光、空氣和水一樣,他習慣了。


    這時,他心中的另一個聲音說:你不能喜歡她,你不能對她動心,你和她不是一個階層的,你們不會有擁有未來。


    是啊,沒錢沒地位,連套房子都買不起,我怎麽可能給她未來?樸鬆民突然笑了起來,我真是個二百五啊,我有什麽可痛苦的?人家都煩你煩成那個樣子了,你還想喜歡人家?你配嗎?你不配!別糾結了,別像個娘們一樣磨磨唧唧的了,不見麵就不見麵吧,又不是死了,湮滅派和源義郎還等著你抓呢,別在這裏兒女情長了!


    樸鬆民猛拍了一下腦袋,周圍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模糊的視線也漸漸恢複了正常。


    他長舒一口氣,決定去醫院外麵透透氣。


    “咲希,你看,真是萬裏無雲,長天一色啊!”一位穿著病號服的老人興奮地指著藍天對身邊的女子說道,“好多天沒見過這麽晴朗的天氣了,真是令人舒適。”


    “爸,醫生說讓您多走動走動,您別光站著呀。”


    這老人挺眼熟的,樸鬆民在聽到兩人的對話後向他們看去,他回憶片刻,突然想起麵前的老人就是那天在醫院大罵島辦公廳的人。


    “你呀,”老人慈愛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跟你媽是越來越像了,就喜歡嘮叨個沒完。”


    “我可是為您好,您還真別嫌煩,您要不是我爸爸,我才懶得管呢。”


    “好好好,”老人眉開眼笑,“聽你的聽你的,你可是我的寶貝女兒,我能不聽你的嗎,我這不就是抱怨幾句麽。”


    “您可千萬別這麽說,”女兒白了他一眼,“不是您頭幾天差點和護士打起來的時候了?我怎麽勸都沒用,還要人家把院長請過來,簡直沒把我給氣死!當時我就想,這哪是我爸啊,簡直比我兒子還能作妖。您外孫才兩歲,他不懂事我打打屁股也就老實了,可您是我爸啊,我不能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打您的屁股吧?這要是傳出去,不僅我臉沒地方擱,您也得讓自己的學生笑話死!”


    “你看你看,我就說你越來越像你媽了吧,還不承認,我隻說了一句,你就有十句話在那等著我,”老人嘖嘖兩聲,話題一轉,給自己解釋道,“沒聽說過嗎?老小老小,越老越小,這可是自然規矩,你不能讓我違背自然規律生活吧?”


    “您說的都對,”女兒扶住老人,“可您下周要是想回學校參加校慶,就得聽醫生的話不是?”


    老人哈哈大笑,“你要是早這麽說話不就好了?”


    “切,”女兒撇撇嘴,埋怨道,“隻要一說學校,讓您幹什麽都行。學校才是您親閨女,我就是您在路邊撿的。”


    老人慈祥地摸摸女兒的頭,“你才是我親閨女,學校隻是我的心血,你不要和死物比嘛。”


    女兒扶著老人向前走去,慢慢遠離了樸鬆民的視野。


    樸鬆民望著這對父女的背影,心底突然湧現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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