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綽號叫做‘小白’的光頭混混突然闖入現場,打斷了這場即將爆發的衝突。他是極上冰的手下,稱呼骷髏為骷髏哥,稱呼費馬為費馬先生。他拎著一瓶名酒,大大咧咧地推開了門,極其興奮地叫骷髏和費馬一起喝酒,然後宣布道:今天的客他請,想叫幾個妹子就叫幾個妹子,想玩到什麽時候就玩到什麽時候。接著,他又補充道:這也是大哥的意思。


    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懂,這個小白是來充當和事佬的。


    三上之所以能認出小白是極上冰的手下,是因為小白手背上那個蛇盤針頭的紋身。島上幫派的標記、習慣、勢力範圍等,樸鬆民以前專門給他們講過。


    骷髏哼了一聲,說自己還有事情需要處理,便轉身離開了。


    小白還想繼續調和骷髏與費馬之間的關係,但費馬叫他別管,還說:“骷髏就這脾氣,我知道。小白,你也不用幫他說話,我不生氣。”


    小白連連稱讚費馬先生大度。接著,他又畢恭畢敬地伺候起費馬,又是倒酒又是捶腿的,簡直就像個卑微的仆人。


    看到這裏,三上就猜出了個大概——骷髏和小白應該是極上冰的人,而新探長費馬,應該是極上冰幫派的保護傘。但他肯定不是最大的那把。如果費馬是最大的那把傘,那骷髏就絕不會揚長而去。


    但有一點他還沒想明白——那就是,他們剛才所說的‘哥哥’,又是哪位?難道是極上冰?


    接著,三上又聯想到費馬命令他盜取機密文件和偽造的經理簽名的那些事。


    他心中不由得一驚:


    我完了!我在幫極上冰做事!我這輩子徹底完了!


    一股惡寒之感猛然出現,然後順著血管,蔓延至全身。他手腳冰涼,心髒狂跳,腦子頓時陷入混亂。


    那些爭名逐利之心,也直接涼了一半。


    這可是島上最大的毒販啊!我居然在幫他做事!那我能有什麽好?天殺的費馬,你居然把我拖進這麽大一個火坑裏!


    然後,他又開始後悔:嗬嗬,還不是我自找的嗎?當初,我要是沒有單獨行動,威脅孝男,這些破事也不會降臨到我頭上……嗬嗬……我可真是作死……為了那點賞金,我居然把自己給搭進去了……我怎麽這麽倒黴?我怎麽這麽倒黴?不公平啊,老天爺,你對我真是太不公平了……


    他感覺雙腿發軟,頭暈目眩。他一屁股癱坐在沙發上,然後用手抱住腦袋。


    “這位兄弟是怎麽了?”


    “喝多了,別管他。來,咱們繼續。”


    不一會兒,姑娘們回來了,而且比剛才多了兩個。她們穿得更加清涼。費馬左擁右抱,一邊喝酒一邊哈哈大笑。


    他們唱歌,他們聊天,他們跳舞,他們遊戲。他們不亦樂乎,他們歡蹦亂跳。


    後來,費馬又端著酒杯來找三上喝酒。一杯,兩杯,三杯,他很快就醉了。接著,小白灌他,姑娘灌他,費馬也灌他。他已經喝不下去了,但費馬就像看不見他的狀態一樣,繼續讓他喝,並對他耳語道:你今天要是不讓老子盡興,老子就去把你的美奈給強奸咯!


    他抄起酒瓶子猛灌。嗓子辣得生疼,胃裏麵翻江倒海。他要吐了。他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渾渾噩噩地來到了衛生間,然後狂吐不止。


    再後來,他就睡了過去。再後來,他看見了滿天搖晃的星鬥。再後來,他再次昏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身邊已經多了一名裸女。女人叫‘百合子’,是費馬特意安排給他的。有殘存的記憶碎片,他清楚地知道,昨晚,他動了她。他不再是處男。女人嬌媚,比美奈嬌媚,還衝他甜甜地笑。


    既興奮又失落,既渴望又害怕。他慌忙穿好了衣服,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間。罪惡感開始蔓延——對不起美奈的罪惡感。


    這件事不能讓她知道……這件事一定不能讓她知道,否則,她肯定會討厭我的……


    費馬早就離開了,隻給他留下這樣一條信息:三上,別遲到,早上還要開會呢。笑臉。


    頭疼欲裂,又昏昏沉沉。他在八點三十八分,登上通往g區的懸浮地軌。


    ……


    二十九日的劫持人質事件,成了他的首功。恩特當眾誇獎了他。其他偵探在費馬的帶領下也紛紛鼓掌——但他們臉上,均是勉強和鄙夷的神色。他知道他們討厭他。他以前可能還會在意,但現在,他根本不在乎了。因為他們至少不會把他當成奴隸。


    當時,美奈也在下麵,也在鼓掌。她對他的祝福是真的。她在為他加油鼓勁。但他不敢看她,因為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她。


    當天,他沒有跟著費馬去執行外勤,他留在了辦公室裏。閑極無聊時,他再次翻看起《破碎的年華》。但他驚奇地發現,他怎麽都看不下去了。那些充滿憂傷的文字,就像一個得了微弱感冒的病人,正在同一個絕症患者訴說自己有多麽痛苦一樣可笑。他以前怎麽沒發現呢?他居然還羨慕他們。羨慕他們什麽?羨慕他們在有吃有喝、生活安逸的情況下還說自己很憂傷是嗎?簡直太可笑了吧!


    他合上書,拎著它,走出辦公室。他要丟掉它,他要遠遠地丟掉它,他要將它丟到門外去。他永遠都不想再看到它了。


    路過檔案室的時候,他聽到美奈和露西在說有關樸鬆民的話題。他不禁停下腳步,偷偷聽了起來。


    “……探長怎麽會調到守衛隊去呢?”美奈問。


    “知道你也想說什麽——”露西嗬嗬一笑道,“你是想說,以樸鬆民的工作能力,怎麽可能會調到那種地方去呢,是吧?”


    美奈訕訕道,“沒有,我隻是好奇。樸探長的工作能力挺強的,我也很佩服他。我真沒有這個意思……”


    “切,強什麽強?無非是走的關係罷了。”露西不屑道。


    “樸探長也會走關係嗎?”美奈驚訝地問。


    “他也是人,怎麽不會走關係?美奈,我跟你講,樸鬆民之所以能進守衛隊,是因為安格斯大人的這層關係。”


    “安格斯大人?樸探長怎麽會有這種關係?”美奈被震驚到了。


    “喏,你看,這是我閨蜜拍的幾張照片——就在上個月,卡奈莊園決定繼承人的舞會上——你看這個人,是不是樸鬆民?”


    “哇塞,真是樸探長……天呐,他這也太精神了吧,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你再看看這個。”


    “好漂亮的女生呀!”美奈驚呼道,“我的天,她這是……飄在天上?”


    露西略顯神秘地問道,“知道她是誰嗎?”


    “誰?”


    “安格斯大人的女兒,叫芬什麽的……我記不清了,我閨蜜隻跟我提過一遍。重點不在這裏,重點是,你知道她和樸鬆民是什麽關係嗎?”


    “什麽關係?”美奈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緊張。


    “情人關係。樸鬆民就是通過她,才能加入守衛隊的。”


    美奈沒說話。


    露西還在滔滔不絕地繼續講著,“據我閨蜜說,當天夜裏,安格斯大人還安排了一場樸鬆民給她女兒表白的大戲。不過這種事,也就隻能忽悠下你們這些沒什麽經驗的小姑娘。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這就是在變相地向所有人宣布,安格斯大人的女兒已經名花有主了,其他人就不要惦記了……嘖嘖,不過確實浪漫,光是聽我閨蜜的描述,我都羨慕得不行呢……”


    這時,露西突然停止了話題,然後問,“你犯什麽愣呢?怎麽不說話了?”


    “沒……沒什麽……我就是在想,這麽漂亮的女生,是怎麽喜歡上樸探長的……”


    “誰知道呢,個人有個人的喜好唄,我也說不準。也有可能這種千金大小姐就喜歡他這樣式的。”


    “哦……或許吧。”


    “入贅豪門,哪是什麽簡單的事啊。這個樸鬆民,以後可有苦頭吃了。”


    “入贅?”


    “當然是入贅了,這位大小姐可是卡奈家族的繼承人。樸鬆民不入贅,難道還想娶人家不成?他有那個實力嗎?”


    “那……樸探長豈不是要改名字了?鬆民·卡奈?”美奈好像苦笑了一下,“樸探長不會同意的吧……他畢竟有點大男子主義……”


    “他大男子主義嗎?我怎麽沒看出來?他隻是脾氣不好吧?”


    美奈又不說話了。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臉色怎麽差?”


    “沒……沒什麽……主任,我肚子有點疼,我想上廁所……”


    “吃壞肚子了吧?那快去吧。”


    美奈起身的動靜響起。接著,三上便看了一臉失落的她,從檔案室中走了出來。她沒看到三上。她的臉色十分難看,仿佛快要哭出來了。她迅速走向衛生間,就像是在逃避著什麽。


    三上不笨,他稍微思考一下剛才的對話和美奈的相關反應,便知道了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與此同時,他的心也被狠狠戳了一下——


    怪不得,在平常聊天時,她總會有意無意地提到樸鬆民。也怪不得,在樸鬆民還沒離開的時候,她會經常到調查科的辦公室裏找事情做……嗬嗬,原來她不是為了看我,而是為了看樸鬆民……


    接著,他又開始變得惱怒起來——


    憑什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非讓我受到這樣的傷害?今天早上,我居然還覺得對不起你……嗬嗬,我可真是個自作多情的白癡……美奈,你知道嗎?我為了你,都已經變成別人的奴隸了!可你居然……


    我恨你,我恨你們所有人!去死吧!你們都給我去死吧!


    他轉身,將《破碎的年華》拋向垃圾桶。書本旋轉飛舞,啪的一聲落在了地上。他似乎聽見了心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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