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木料,鑲金雕飾,銀花紋理,再配上兩把可以開合的鐵劍,這便是安格斯書房正門的奢華樣式。厚重、莊嚴,且不可輕易逾越。這扇門如同他的家訓一般,古板而守舊。


    卡奈家族家訓——遵守,秩序,永恒。


    門上的花紋是一朵怒放的紫羅蘭,這也是他們的家徽。一如它的花語,度卡因·卡奈之所以選擇它,是希望自己的家族會像它一樣,堅韌不拔、意誌堅定、永不放棄,頑固且堅強。


    經過多年來的修繕與重建,這座由玫瑰莊園演化而來的卡奈莊園,其實已經很少見到佛羅倫家的相關痕跡了——紅玫瑰被紫羅蘭取代,女主人換成了男主人,相關的家訓、家徽,也都被替換了個遍,就連前主人安息的地點,都被安排在了無人問津的角落。


    所以樸鬆民在深度思考之後,不禁懷疑起安格斯就是因為覬覦上了艾琳娜的家產,才會在十多年間與她糾纏不清的。如果真是這樣,那他還真有可能是害死芬格裏特母親的元凶——為了奪取佛羅倫家的巨額財富,他選擇了殺害結發妻子。


    芬格裏特握拳叩門。厚實木板發出的響聲開始在空蕩的走廊裏回蕩。


    不知為什麽,樸鬆民突然想起那座公牛撞山噴泉。雕像的底座處寫這樣一句話——人生的意義在於進取。他心想:這是佛羅倫家的家訓嗎?呃,不對,好像不是……南瓜好像告訴過我……應該是——生當燦爛,死則壯烈……他們的徽章是綻放的紅玫瑰……紅玫瑰……佛羅倫家族……


    他猛然想到一點——


    欸?有點不對啊,佛羅倫家族好像並沒有並入卡奈家族啊,他們的家主維塞吉·佛羅倫不是活得好好的嗎?而且大街上到處可見紅玫瑰標誌的商店……他們家好像也沒有失去十大貴族的地位……這又是個什麽情況?


    按照繼承法來說,在艾琳娜死後,安格斯不應該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嗎?而布塔·佛羅倫在過世前也明確表示過,不會讓維塞吉繼承家產……這到底是什麽情況?維賽吉怎麽還成為家主了?


    我去,搞得我好亂啊……如果按照目前的狀況分析,那安格斯豈不是白忙活一場了?按他的性格來說,他會輕易放棄這潑天的富貴嗎?


    這時,門內有了回應,是斯雷開的門。他一愣,然後向芬格裏特打了個招呼——“小姐。”接著又對樸鬆民頷首示意。


    樸鬆民也點頭示意,然後同芬格裏特走了進去。


    斯雷關門。


    安格斯正在用羽毛筆寫信。他戴著老花鏡,踩著拖鞋,穿著一身休閑服飾。他看起來好像比較悠閑,但仔細辨認一下,就能發現他臉上隱藏不住的疲憊。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他們。他眼裏有不喜且苦悶的神色出現。


    “什麽事?”他問。


    “我有事情要跟他說,你先回避一下。”芬格裏特板著臉,冷冷地對斯雷命令道。


    斯雷不知所措,轉頭看向安格斯。


    安格斯放下筆,皺起眉,將視線抽離,置於桌麵之上,然後低沉地說,“斯雷不是外人,他算我半個兒子。你想說什麽就直接說,不用藏著掖著。”


    “有些事,還是私底下說比較好,”芬格裏特強硬回擊,“我不想讓其他人陷入兩難的境地。”


    “那你怎麽不讓他也出去?”安格斯指了指樸鬆民,怒目相向,“他也是‘其他人’吧?!”


    “他是我男人,”芬格裏特繼續強硬回擊,“而且我想跟你說的事,也與他有關。”


    “你男人?”安格斯冷哼一聲,然後靠在椅背上,“你們結婚了?”他帶著鄙夷的神情質問道,“你們是合法夫妻嗎?哼,還你男人,你們有什麽法律意義上的關係嗎?都沒有吧?”他重重籲了一口,再次指向樸鬆民道,“他才是這個屋子裏的‘外人’!你要是不想讓‘其他人’聽見我們的爭吵,那他才是最應該出去的那個!”


    芬格裏特被氣得渾身發抖,她上前兩步,眼看就要破口大罵了。樸鬆民連忙攔住她,並低聲說:我出去。先別激動,激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但芬格裏特根本不聽勸,她憤怒大吼,“安格斯,這可是你自找的!別怪我沒給你台階下!”


    “嗬,搞得像是你給了我多少台階似的。”安格斯擺擺手,做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繼續道,“行,你想吵那就吵吧,我就在這裏聽您老的訓誡——又是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吧?行,您想罵就罵吧,反正我在你那裏,得不到一點該有的尊重。”


    “你配嗎?你個無恥小人!”芬格裏特激動地說。


    安格斯冷哼一聲,然後像叫屈似的對斯雷說,“斯雷,你哪裏都不用去,隻要留下來看我閨女是怎麽撕下我的臉就好——就當個笑話看吧。嗬嗬,反正我們父女,在這個家裏早就是別人的笑話了。”


    “大人,小姐……”


    斯雷貌似很想勸和,但安格斯擺了擺手打斷了他,並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讓她罵吧,等她啥時候把我罵死了,她也就找不出第二個撒氣筒了。”說著,他搖了搖頭,看向芬格裏特道,“說吧,閨女,直接說出你的目的——你是想讓我現在就死,還是直接給你騰地方?說吧,閨女,隻要你肯說,我都會滿足你。”


    芬格裏特長出一口氣道,“我媽的病,到底和你有沒有關係?”


    “原來還是為了這件事。”安格斯毫無意外地說。他把手指放在紙張上,然後很有節奏地敲動起來。噠噠噠,就像平緩的鍾表。


    半晌,他歎息一聲道,“這個問題你不該問我,而應該去問你自己——在你心裏,你一直把我當成害死你母親的真凶,所以無論我怎麽辯解,都是蒼白無力的。閨女,你應該仔細想想,我究竟有什麽理由非害死你母親不可呢?如果你能把這件事想清楚,那相關問題的答案,自然就會有了。”


    芬格裏特憤怒地說,“因為你看上了佛羅倫家的財產!當初,你之所以那麽急切地與艾琳娜結婚,就是想盡快成為他們家的合法繼承人!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你便害死了我母親!”


    安格斯愣住,噠噠的輕響隨之停止。他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就像突然不認識芬格裏特似的看了她半天,然後道,“閨女,在你心裏,我就如此不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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