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許忱域推著自行車車從院子裏出來時,剛好看見不遠處顧旋暮把一包垃圾扔進垃圾桶。


    微風吹過,拂起旋暮的劉海,那裏好像有一道……


    許忱域愣住,顧旋暮這樣的好學生,怎麽會有那種傷疤……


    顧旋暮匆匆忙向許忱域這邊瞟了一眼,隨即低下頭,看了看手表,快遲到了,便飛快地向遠處跑去。


    許忱域愣了片刻,騎車過去到顧旋暮跟前停下。旋暮也停下,奇怪地看著他。


    許忱域也不看她,隻是說:“我送你去學校吧!”


    顧旋暮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坐上了後座。


    許忱域騎車速度很快,顧旋暮有些害怕,要不是自己的車壞了,現在也不用……


    風吹得顧旋暮睜不開眼,隻聽見臉旁他的襯衫在呼呼的風中嘩嘩地飛舞。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水的味道,和上次撞到他時聞到的那個香味一樣。


    雖然顧旋暮以前一直很難以想象男生用香水,但許忱域身上的香水味確實很討人喜歡,不粘膩,清清爽爽的,沒有女生氣。這也難怪,畢竟是aqua的少爺,一定很懂香水吧!


    顧旋暮突然覺得心情舒暢起來,曾經,她以為香水是一件矯情的玩意兒。沒想到淡淡的香水,竟然能帶來美麗的心情。


    自行車突然的一轉彎,顧旋暮猛然一怔,慌忙抓住座板,心想著差點沒掉下去,卻看見路邊摔得歪七扭八的自行車。


    顧旋暮以前沒有特意留意過許忱域的自行車,但那輛像塗鴉牆般的自行車,有著讓人過目不忘的“魅力”。


    倒在角落的那輛自行車早已摔得跟前衛藝術一樣,但那飛揚跋扈的氣勢,和它主人如出一轍。


    他昨天晚上又打架了!


    顧旋暮的臉立即變得冷冰冰的,剛才溫暖的痕跡消失殆盡,仿佛從未有過。


    不良少年就是不良少年!本能的厭惡重新襲上心頭,顧旋暮恨自己幹嘛坐上他的自行車,她現在是寧願遲到一節課,也不願離這混混這麽近!


    遠遠看見學校的大門,顧旋暮就嗖地從後座上跳下來。許忱域陡地一刹車,愣愣地望著她。


    顧旋暮支吾著說:“就到這兒吧!我自己走。”說完,也不敢看許忱域,就慌慌忙忙地跑了。


    許忱域知道這是為什麽,也沒再多言,隻徑自騎車走了。


    從那之後,顧旋暮和許忱域很少再有交集,再沒有刻意地搭訕,也沒有刻意地回避。壞學生和好學生之間原本就沒什麽交集,在自然不過的原理。


    直到一天,


    林婉跑到顧旋暮跟前說,“旋暮,老師叫你呢!”


    顧旋暮很奇怪,“找我,為什麽呀?”


    林婉吐吐舌頭說,“我怎麽知道呀?”


    小嫻打趣地說,“沒想到像旋暮這樣的好學生也有被叫到辦公室的時候。”


    雖然有些疑惑,顧旋暮還是很快來到辦公室前,輕輕地喊了聲,“老師。”


    老師抬起頭,笑著說,“噢,旋暮呀!進來吧!”


    顧旋暮走進去,規規矩矩地說,“老師,找我有什麽事嗎?”


    老師先讓顧旋暮坐下,然後問,“旋暮啊!你每天下午放學後有時間嗎?”


    “有啊!怎麽了?”


    老師說,“那真是太好了,許忱域的阿姨希望我能幫他找一個成績好的學生給他補課。我看你們兩個家住那麽近……”


    “可是老師,”顧旋暮站了起來,突然又覺得這樣不太禮貌,於是又坐下來,“我和他又不熟。”


    經過之前那段混亂的時光,顧旋暮尤其珍惜最近平靜的學習生活,就像許忱域沒來之前的平靜生活,


    顧旋暮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什麽牽連。


    老師歎了口氣,說,“但是旋暮啊,老師很希望你能幫幫他。你看秦朗同學不也準備給林婉補課嗎?”


    顧旋暮一聽說秦朗也會在放學後留下來,突然之間心跳加速,真想立馬答應老師,但又不太好意思,糾結了半天,才扭扭捏捏地點了點頭,“那好吧!”


    傍晚,夕陽西下,喧鬧的校園逐漸寧靜下來,


    樓梯間裏,走廊上,空無一人,太陽的餘暉柔柔地鋪在走廊上,


    淡紅的陽光隔著玻璃窗,灑進教室,一排排藍色的桌子上,光滑的油漆渲染出刺眼的紅色暈圈。窗戶外,映著火燒雲的墨綠墨綠的玉蘭樹葉在晚風中油油地招搖。


    空蕩蕩的教室裏還留著四個學生。


    秦朗給林婉講題目時兩人都是有說有笑的,笑聲在空蕩的教室裏激起了層層的回音,一直飄出走廊,到樓梯間,慢慢銷聲匿跡。


    而許忱域和顧旋暮這邊,除了翻書時,書頁之間沙沙的摩擦聲以外,再無別的聲響。


    顧旋暮隻是讓許忱域一道接一道地做題,許忱域倒也很配合,默默地在紙上寫寫算算,從不多說一句話。


    顧旋暮有些驚訝地發現其實她讓許忱域做的題許忱域都會,可她不知道為什麽許忱域每次考試都考倒數,後來她才知道因為許忱域考試時都會睡覺,空出大片大片的題。


    有時補課時,顧旋暮會有意無意地把目光投向秦朗,而剛好有時許忱域一抬頭,撞見這種場景,就會不由得笑一下。然後顧旋暮就會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望著窗外搖曳的玉蘭樹。許忱域又會繼續做題。


    慢慢地兩人之間開始講話了,最開始隻是問關於題目方麵的,然後偶爾一兩句與補課無關的,再後來還會有幾個笑話冒出來。


    每次補習完,顧旋暮還在收拾課本,許忱域就一溜煙跑了。顧旋暮一直搞不懂為什麽許忱域可以在幾秒鍾之內把東西收拾好,而在這之前她一直自認為自己的速度是很快的了。


    難怪以前剛一下課,鈴聲還沒響完,他就消失在教室門口了。


    最開始,補課後,兩人都是各回各的,後來,許忱域推著車和她一起走,再後來到冬天的時候,黑夜來的越來越早了,許忱域就載著顧旋暮穿過一層又一層的暮色,一條又一條的青石巷。等後來天氣漸漸變暖了,顧旋暮也還是蕩著腳,坐在許忱域跑車的後座上,一起回家。


    有時,顧旋暮會看見許忱域的身上多了一些新的傷口,便知道他前一天又打架了。很多時候,顧旋暮都看之任之。隻是有一次看到他脖子上的一道傷口後,她實在是忍不住了,便突然衝口說出:“你以後不要再打架了。”


    當時,許忱域正在做一道數學題。他緩緩地抬起頭,有些不明白地看著她。顧旋暮也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種話,立馬低頭看書,仿佛自己剛才什麽也沒做。


    但是,她不知道那句話讓許忱域的眼睛裏出現了窗外夕陽的暖意。


    有時,顧旋暮看到一篇描寫朋友的文章,就會問許忱域:“你和你的朋友在一起都聊些什麽呀?”


    許忱域就頭也不抬,繼續寫寫畫畫,冷冷地說:“我隻有哥兒們,沒有朋友。”


    顧旋暮一愣,繼而又說:“那要怪你從不試著去了解別人。”


    許忱域淡淡地回應:“為什麽要了解,人都是會變的。”


    顧旋暮不讚同他這種說法,但一時無力反駁,於是認真地說:“我是不會變的。”


    許忱域手中的筆陡然停下來,他看著她,眼神複雜。


    顧旋暮有些疑惑許忱域的反應,但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話裏好像隱含了別的什麽意思。於是再次立馬低頭看書,心卻撲通撲通地跳得厲害。


    又有時,顧旋暮會認認真真地看著許忱域做題。他低著頭,微微皺著眉,極其認真地盯著作業本,有思路的時候,快速地寫上幾下,沒想起來的時候,就會飛快地轉動幾下手中的筆,那動作真是太酷了。


    顧旋暮自己試過幾次,可是沒一次成功過,每次筆都會從指背上滑落。


    一次,看見許忱域又在轉筆,顧旋暮忍不住又試了一下。結果和平時一樣,圓珠筆從她手上滾下來,乒乒乓乓地滾到許忱域的作業本上。


    顧旋暮定在原地,不說話。許忱域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把筆遞到她手中,說:“轉的時候,手不要抖。”


    顧旋暮把筆收起來,裝作不感興趣的樣子,垂下眼瞼,說:“我隻是隨便試一下。”許忱域笑了笑,繼續作業,不再說話。顧旋暮抬眼看了看他,他正認真地想著什麽。她舒了一口氣,然後突然想起剛才他說的那句話,難道他一直在看著自己?


    她的臉燙得厲害,於是她馬上迎著風,扭頭望向窗外。


    暖暖的晚霞被蔥鬱的玉蘭樹葉揉搓地沙沙作響,許陽手裏的筆尖也在紙上沙沙地劃過。被夜幕籠罩的天地間隻有沙沙沙沙的聲音。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時光,便在搖曳的樹葉裏,滑動的筆尖下沙沙沙地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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