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大人死於被人在風府穴刺入一根十寸二分的芒針。風府穴雖然是針灸常用的穴位,但不能深刺,否則會即時死亡。”


    “嗯。”


    “凶手一定擅長醫術,才會做到這般殺人不見血。”


    話至此,景離沉沉開口,“凶手是趙德清?”


    不像問句,語氣太過篤定。


    局勢到這裏已經很明了,趙德清就是景湛匿在陰影裏的一股勢力,所以為他殺人滅口也不足為奇。


    景離沒有在郊外宅院久留,他知道現在朝中有很多雙眼睛在盯著他。


    送走景離後,宋枝落關上大門,叫來潼陽,冷聲吩咐道:“幫我去查這個人,所有的底我都要,明白?”


    說完,她把一張紙塞到潼陽手裏。


    潼陽展開看了看,頷首應下,“明白。”


    第59章 五十九   月圓夜


    子時, 東宮。


    外麵的夜黑得化不開,而主殿裏隻掌了一盞燈,一片昏暗。


    但足夠讓景湛看清楚悄無聲息翻進來的人。


    “屠誌勇, 孤等了你好久。”


    屠誌勇魁梧的身體擋在景湛麵前,隻留下更加微弱的光照在他扭曲的半邊臉, “請太子殿下恕罪,我怕暴露, 所以來遲了。”


    景湛笑了笑,沒再追究,“太醫院裏你可認識宋枝落?”


    “宋枝落?”屠誌勇想了想, 突然意識到景湛說的是曾幫助過自己侄子的那個女人。


    景湛察覺他表情片刻的鬆動, “看樣子是認識?”


    屠誌勇權衡之下, 把宋枝落和尹德元爭執的事告訴了景湛。


    “看來有點意思啊。”景湛聽後, 俊逸的臉上泛起一絲笑, “去查她,從出生到現在的,孤都要知道。”


    屠誌勇雖然不清楚景湛意欲何為, 但還是恭敬地應下, “是。”


    很快他就消失在了濃墨的夜色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祁胤帝壽宴結束後,京城下起了連夜雨。


    細密的雨絲橫斜, 積了滿地雨水,染了滿城氤氳。


    而天放晴的那天, 莫梓嫿來了京城。


    宋枝落看著瘦了一圈的人,心被刺了一下,“莫家那邊的事都處理好了?”


    莫梓嫿點頭,自嘲地笑道:“我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留著我還要多煮口飯。”


    “你打算去找莫北辰嗎?”


    莫梓嫿明顯愣了一下,繼而搖頭,“先不打擾他吧,過段時間再說。”


    宋枝落知道莫梓嫿在擔心什麽,笑著拍了拍她的背,“你隻管在這住著,有什麽需要就和潼陽說。”


    潼陽走上前,畢恭畢敬道:“莫小姐。”


    血影的人對莫梓嫿並不陌生,當初宋枝落從山間林間救下半條命的他們後,是莫梓嫿醫治了他們身上的病。


    如果說宋枝落給了他們生的機會,那莫梓嫿就給了他們活的能力。


    “好,”莫梓嫿也犯不著推脫矯情,應下後又道:“枝落,我打算去做個鈴醫。”


    宋枝落的笑一僵,“梓嫿你……”


    莫梓嫿卻淡然地莞爾,“能救死扶傷就好。”


    所以她不在乎是身居高位的醫官,還是行走鄉野的鈴醫。


    宋枝落見她心意已決,便不再多說什麽。


    莫梓嫿的房間早就準備好了,宋枝落目送她走進去後,目光陡然冷下來,走到林尋麵前。


    “人帶回來了?”


    “嗯,煙兒在後院看著。”


    說起來,宋枝落已經很久沒見到煙兒了。


    在後院澆花的煙兒聽見腳步聲,抬眼看見宋枝落,手中的水壺不自覺地掉在了地上。


    “小姐?”


    “嗯。”宋枝落打著了煙兒,嘴角揚起一抹笑,“長胖了?”


    煙兒麵色泛紅,低下頭抿唇說道:“王爺愛屋及烏,待我很好。”


    宋枝落走後,她作為宋枝落的丫鬟被滯留在王府了一段時間,直到前不久血影暴露才被林尋接回這裏。


    被煙兒調侃一道,宋枝落也不生氣,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貧嘴。”


    煙兒清楚宋枝落來的目的,指了指後院角落,“小姐,人在那裏。”


    收回手,宋枝落走向煙兒指的那間小屋子。


    門被打開,樸素但幹淨的床上坐著個小姑娘,她聞聲抬頭,發紅的眼底盡是驚慌,嗚咽著搖頭,左腳踝上鎖著的一條腳鐐隱隱作響。


    宋枝落睨了一眼桌上沒有動過的飯菜,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撫上她眉心的紅痣。


    那小姑娘又是一抖。


    宋枝落剛伸手摘下堵在小姑娘嘴裏的布,小姑娘就噗通一聲跪在宋枝落腳下,抓著宋枝落的裙角,哭著哀求:“小姐,我什麽都不知道,您放了我吧……”


    前天夜裏,她莫名其妙地被人打暈了,醒來發現自己被困在了這個地方。


    雖然有人按時給她端來飯菜,但未知的恐懼如浪般席卷著她。


    宋枝落柳眉輕蹙,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我不會害你,但這幾天你隻能待在這裏,等事情結束我會放你走。”


    小姑娘紅著眼睛仰頭看宋枝落,聲音顫得厲害,“真……真的嗎?”


    “真的,你把飯菜吃了,別到時候沒力氣走出這道門。”


    說完,宋枝落抽身走出小屋子,目光凝在後院那片修剪完好的彼岸花。


    紅得仿佛要滴血,映在宋枝落的瞳孔裏。


    “和杜興明交接好了嗎?”宋枝落偏頭問林尋。


    “嗯。”林尋說著,從腰間拿出幾塊禁軍令牌,遞到宋枝落手上。


    宋枝落把玩著令牌,眼底溢出詭譎,“煙兒你明日就替月茗進宮。”


    “好的,小姐。”


    月茗就是被軟禁的那個小姑娘,也是前些天在鍾粹宮前和晴姍並肩的那個小丫鬟。


    “我給你的藥知道怎麽用吧?”


    “知道。”


    宋枝落眼睛微眯,唇角彎起,“好。”


    想到即將要下的一盤大棋,宋枝落冷然的心微燃。


    回到太醫院時,宋枝落迎麵碰上簡珩,許久未見他一身白袍,像個溫潤書生,如果忽視那雙陰翳的眼睛的話。


    意外的是,簡珩隻是和她點頭問好,就擦肩而過。


    宋枝落蹙眉,揣著幾分懷疑。


    ……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圓月當空,清亮的月暈照在宮裏的每個角落。


    晴姍揉著作痛的太陽穴,在掌燈下吃力地繡著淑妃勾線的手帕。


    若不是她突感身體不適,此時她應在中秋宴上侍奉淑妃。


    直到她的思緒被輕弱的敲門聲打斷,晴姍放下手裏的繡棚。


    門外站著個眼生的丫鬟,晴姍警惕地打量一番,問道:“你找我?”


    煙兒恭敬地屈身行禮,壓低聲音,“晴姍姐姐,娘娘在浮碧亭吹了夜風,奴婢找不到娘娘的輕煙褙,不得已才來打擾您。”


    晴姍見眼下這般低順的小丫鬟,遂打消了疑慮,擺手道:“罷了,你退下吧,我去送。”


    煙兒咬唇,“可是姐姐還病著……”


    “無妨。”


    “那奴婢告退。”說完,煙兒轉身走開,隻有頭頂的明月看見了她嘴邊得逞的笑。


    晴姍走到淑妃的寢殿,翻出那件輕煙褙,抱在懷裏,往浮碧亭走去。


    穿過漆黑冗長的宮道,眼看不遠處燈火通明的浮碧亭,晴姍卻敏感地放慢步子,提著燈籠的手不由一緊。


    因為身後有極輕的腳步聲,非習武之人,根本聽不見。


    晴姍屏著氣息,緩緩轉身,可在她背後空無一人,就連一絲光線都沒有。


    晴姍皺了皺眉,難道是自己病著,所以多慮了嗎?


    可下一秒,她的脖子驟然刺痛,來不及思考突如其來的變故,頭皮一陣發麻,身體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那盞燈籠隨之落在地上,最後一絲微弱的燭火也滅了。


    良久之後,一束橙黃的光線由遠而近,襯得宋枝落側臉愈發冷豔。


    宋枝落踩著素白的繡花鞋,在晴姍麵前蹲下,從她的懷裏抽走那件輕煙褙。


    “小姐,我已經偷了她的玉簪子,送到小太監手裏了。”站在宋枝落身後的煙兒輕聲說道。


    宋枝落澈亮的眼眸裏是蓄謀已久,“那小太監打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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