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昨天晚上收工後你們聊天了嗎?”閆尤問。


    “.........”


    “沒有。”


    閆尤十分憂愁,“我昨天晚上給表哥發的消息,他到現在都沒回。”


    “.........”


    “可能是忙吧。”周達非隨意敷衍道。


    他一時沒意識到閆尤的擔憂,也不太能共情因為別人不回消息而產生的難過,“行了,你別想了。下午的戲你領悟得怎麽樣了。”


    經過周達非和閆尤的共同努力,閆尤的演技盡管仍然是全劇組盆地,但比他自己一開始是進步了不少。


    起碼背台詞不再需要導演親自監督了。


    “趕緊再去看看劇本,”周達非說,“你可以嚐試著自己理解了。”


    “.........”


    由於裴延前所未有地失智般錯過會議,原定在上午的會議被挪到了下午。


    楊天看裴延狀態不對,推測他八成昨夜沒睡,“要不會下禮拜再開,你今天好好休息一下。”


    “不用。”裴延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可怕的平靜,仔細看甚至有些機械僵硬,“我不困。”


    《檸檬涼》按照法定節假日放假,明天是周六,所以周達非不用拍戲。


    之前裴延要求過,周達非周末得回上海,哪怕放的假才兩天。


    也就是說,周達非明天就會回來了,並且到達時間應該在中午以前。


    裴延今天晚上依舊睡不著,他在周達非的書房,對著電腦,卻罕見地沒有工作。


    裴延像是心裏裝了個炸彈,一切都變得紊亂。在拆除之前,他幾乎什麽事也做不了。


    -


    周達非是第二天上午快十一點的時候回來的,跟閆尤一起。


    裴延看見閆尤的時候還怔了一下。從周四晚上到現在,他滿腦子都是等周達非回來,全然忘記了還有閆尤這麽個表弟。


    “...表哥。”閆尤唯恐自己已經惹裴延不悅,一看到他就屁顛屁顛主動上前,乖巧道。


    “你還是住前棟。”裴延說完,頭也不回地就進了客廳,連行李箱都不安排人幫閆尤搬。


    閆尤:“.........”


    閆尤求助地看了周達非一眼。周達非本能覺得裴延今天有些不對,可他又沒什麽頭緒。


    “你知道表哥怎麽了嘛...”閆尤可憐巴巴的。


    “不知道。”周達非皺了下眉,“你先去前棟休息吧,快吃飯的時候再過來。”


    “你今天怎麽了。”周達非進到客廳,卻發現裴延不在。他又往裏走了走,看見裴延正站在屋後。


    屋後有個湖邊平台,裏麵建了個泳池。不過裴延不怎麽遊泳,周達非也一樣,所以幾乎沒用過。


    “你怎麽了。”周達非也走上了平台,“當初去橫店拍戲不是你同意的嗎。”


    裴延看了周達非一眼,卻沒有答他的話,“你很喜歡《葉甫蓋尼·奧涅金》。”


    “.........?”


    周達非莫名其妙。


    “對,”周達非根本摸不清裴延的思路,“有問題?”


    裴延收回目光,像是在看湖麵又像是不在看,“你為什麽喜歡。”


    “那哪有為什麽。”周達非覺得詭異,“有關這部作品——從原著到話劇,要論證它的偉大之處我可以寫篇論文。”


    “但要說為什麽喜歡,那就是喜歡。”


    “那我再換一個問法。”裴延的語氣平緩得像波瀾不驚的湖麵,絲毫看不見底下駭人的暗流湧動,“你到底是喜歡那部劇還是喜歡那個人?”


    “人?”一無所知的周達非完全搞不懂裴延在問什麽,“你說普希金嗎。”


    “我是還挺喜歡普希金的。”


    “.........”


    已經是十二月底,湖邊的風又濕又冷。周達非不知道裴延為什麽要站到位於風口的平台上,他總覺得這泳池裏的水在冬天看起來就跟冰差不多。


    “是嗎。”裴延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


    突然,裴延倏地伸出手揪住了周達非的衣領,很用力。


    周達非以為裴延又要掐他脖子。


    “你幹,”


    嘛字還沒出口,周達非在一股力的作用下失去平衡。他掙紮中腳底一滑,向前栽去——


    水花四濺,一聲落水的巨響,裴延把周達非扔進了冰冷的泳池。


    周達非穿著厚厚的冬衣被整個人扔進水裏。他猝不及防,渾身又沉又冷,冰意鋪天蓋地地襲來,讓他從水底浮起來時嘴唇都在發抖。


    “你幹嘛!”周達非怒吼一聲。落水的時候沒來得及閉眼,周達非的眼睛開始有紅血絲,睜得可怖。他從頭到腳浸得透濕,下巴上滴的水不知是發絲掉的還是鼻尖落的,一聲聲打在水麵上,叮、咚、叮、咚,顯得這裏愈發冰寒死寂。


    裴延麵無表情地在池邊蹲下,“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是喜歡那部劇還是那個人。”


    “什麽人啊!你有病是不是!”周達非一頭霧水,盛怒之下連聲音都冒著冰氣兒,“普希金一個死了一兩百年的人了,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裴延抿著嘴,咬了下唇。這個答案無法令裴延滿意,他沉默片刻,啪的一聲把周達非的頭又按進了水裏。


    周達非反應了過來,卻因為行動遲緩沒來得及躲開。他被按下去後,頭部不好用力,完全起不來。他一肚子的怒氣就差火山噴發,卻無法開口,隻能在水下拚命掙紮。


    裴延的聲音從水麵上方傳來,模糊夢幻,令人心悸,“你再好好想想。”


    周達非會遊泳,憋氣能力也很強。


    他這一刻突然格外清醒。


    可能是時間久了,自己的“鬥爭狀態”有所鬆懈,有時候竟會忽略裴延依舊是那個強行控製一切的變態。


    裴延願意的時候可以對你很好;


    一旦裴延不願意了,就能壓著你的脖子蠻不講理地逼你求饒。


    周達非掙脫不開,索性嘩的從水下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裴延按著他的那隻胳膊,猛的向下一拉。


    裴延本就是蹲著的,池邊又滑,他一個沒穩住就被周達非拖下了水。


    周達非終於借此在水下脫離了裴延的掌心。他們都沉在水裏,水填滿了他們四周的空間,在一定程度上隔絕了外界。


    周達非怒目圓睜,裴延陰狠冷酷。四周的體感溫度跟冰差不多,他們卻兩相對峙,誰也不想先上去。


    裴延比周達非落水遲,眼下憋氣並不費力。他向前一遊,用力掐住了周達非的下巴。周達非也不再裝了,痛快地給了裴延一拳,死命把他的肩膀往下壓。


    兩人都沒脫外衣,行動遲緩笨重。他們在水下近身肉搏,而周達非愈發猙獰的麵容說明他已經憋到了極限。


    片刻後,周達非狠命拿胳膊硬夾住裴延,愣把他跟自己一起踉蹌著拽出了水麵。


    在水下呆了一會兒後,忽然出來反而覺得更冷。


    周達非大口的呼著氣,被凍得發抖也不求饒,“你到底發什麽神經病!”


    裴延也不比周達非好多少,甚至更瘋狂。他本就是被拽出來的,剛出水麵沒一會兒就企圖再把周達非壓進水裏,隻是他身上裹著浸滿了水的厚衣服,行動難以靈活。


    “我再問你一遍,”裴延的嗓音很沙啞,不知是不是連著兩天沒睡的緣故,“你到底是喜歡,”


    “我喜歡奧涅金,也喜歡普希金。”周達非直接打斷,“你對他有意見你自己下去找他!”


    “別特麽折騰我!”


    裴延像是氣到了一個極限,竟笑了,“普希金?”


    “周達非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我傻不傻的不一定,”周達非在水下叉著腰,對著裴延就罵,“你腦子有病是肯定的。”


    “全國哪個精神病院最好?建議你趕緊托人掛個號,再不治估計就徹底沒救了。”


    閆尤被趕到前棟後始終惴惴不安。他換了身居家服,左想右想還是坐不住,沒到開飯時間就來了後棟。


    剛進客廳他就感到一股冷風,通往屋後的玻璃門竟是大開的。


    閆尤沒去過屋後,十分好奇。他躡手躡腳地溜了出去,卻見周達非和裴延正一身濕漉漉的站在水裏對罵。


    “......”


    “你,你們...”閆尤大著膽子往平台走了幾步,停留在泳池五米開外的地方。


    周達非聽見聲音,皺著眉頭往岸上看了眼。裴延身體和精神都在崩潰的極限,連個眼神都不耐煩給。


    閆尤覺得自己可能踏進了個“死亡之域”。


    他聲音發著抖,瞅著比水下那兩人還冷,“這是...冬,冬,冬泳呢?”


    “.........”


    第78章 有問題


    周達非拖著浸滿了水的厚衣服從泳池裏爬出來,一路滴著水上了三樓,連行李都沒拿。


    裴延也爬了上來,渾身的氣氛比周達非還要沉上幾分。


    閆尤心驚膽戰地站在泳池邊,嘴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給人一種在躍躍欲試和遁地逃跑間反複橫跳的感覺。


    “幹嘛?”裴延不知是氣得困得還是凍得,頭疼得要死。


    “要不要讓廚房熬點...薑湯之類的。”閆尤抿了抿嘴,邊說邊往旁邊躲,“我爸爸也冬泳。”


    “………”


    “不過他一般會換上泳衣再下水。”閆尤說。


    “………”


    周達非回到房間,把黏在身上的濕衣服脫了,從頭到腳洗了個熱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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