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


    攤開手,原曜把可樂瓶接過去,費了點兒力氣,擰開瓶蓋,誘導般地問道:“昨天?”


    阿航點頭,“對啊。”


    “……”


    許願捂住臉,感覺大事不妙。


    “昨天他和我去吃飯了。”


    原曜假裝沒看到許願的反應,把擰開蓋的可樂瓶遞給阿航。


    阿航:“我知道!我就是看到你們倆一起出去了,我才問願願的。”


    原曜:“你問他什麽?”


    阿航渾然不知自己被帶節奏了,問什麽答什麽,“我說你倆吃什麽呢帶上我唄?他不樂意。”


    許願摸了摸額頭,感覺自己現在需要一支測溫槍。


    不依不饒如阿航,他還用胳膊肘去碰許願的,一邊碰一邊說:“願願,你是不是不樂意和我吃飯啊?”


    如果說“不是”,許願就得編出另外一個理由。


    他總不能說,我比較想單獨和原曜吃……吧。


    好怪啊。


    太怪了,再想一下。


    最終許願決定大義滅友,點頭:“對啊。”


    不知道是幻覺還是什麽,他的餘光瞟到原曜把手擋在了鼻子下麵。


    雖然手擋住了嘴唇,但能從眼神裏看出來,原曜在笑。


    沙盤在旁邊圍觀全程,“原曜哥怎麽這麽開心?”


    “沒什麽。”原曜說。


    原曜這人情緒不太外露,一旦都到了會被別人看出來的地步,那鐵定就是有什麽事兒了。


    吃完炸雞後,四個人由於學習任務繁重,隻得取消娛樂活動,各回各家。


    想起在沙盤家聊的內容,許願愁了一下午,化學練習卷上的題目像忽然都變成了亂碼,在紙張上不受控地跳動。


    他在想,原曜說的那句“那就好”是什麽意思?是不希望被別人知道,還是本來就是說謊嚇唬他的呢?


    初中的時候,初三年級就有兩個男生在廁所隔間裏躲著親嘴,不知道為什麽就被學校發現了,雙雙被請家長,其中一個男生在事發後一周就轉學走了,聽說是直接被家長弄到了隔壁省會,從此也和學校裏的任何人斷了聯係。


    那是許願第一次認識到,原來真的有同性戀。


    但原曜這麽大方地“承認”,卻是另外一回事。這個人離自己太近了。


    這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深夜,月光溫柔。


    夜風順著窗戶沒關的縫隙偷偷摸摸溜進來,翻開試卷的一頁。


    原曜準備睡了,起身關台燈,準備再去衛生間洗一把冷水臉。


    洗完臉回來,他發現許願的房門沒有關。


    許願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跟上課睡覺的姿勢一模一樣。


    停下腳步,原曜的視線從敞開的門縫鑽進去,在許願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


    有次早自習晨讀,許願為了讓自己不犯困,身板打得挺直,結果敵不過英語實在是催眠,沒一會兒就坐著睡著了。


    他拿課本擋著臉,悄悄地閉眼睛,被原曜發現連書頁都沒翻。


    原曜手長腳長,常把不寫字的那邊胳膊搭在許願椅背上,就順手碰了碰他脖子,想讓許願清醒,結果許願倒好,稍稍側臉,把臉倚在原曜手背上繼續睡。


    “哎。”原曜歎口氣。


    怎麽這人才十七八歲瞌睡就這麽多……


    “咚咚。”


    原曜禮貌性地敲了敲許願臥室門,等個三四秒沒人答應,他進去了。


    許願的書桌擺了超多教輔資料,沒有文具盒,各種顏色的筆夾在試卷夾上。


    想起傳言中的“差生文具多”,原曜覺得好笑,但許願挺聰明,就是容易犯懶,再勤快點兒肯定不止這個分數。


    原曜連文具盒都沒有,隻有隨時夾在書包內袋的幾支筆。


    他把許願的試卷分類整理好,夾在了試卷夾裏。


    關上試卷夾的時候,原曜注意到了許願的錯題紙,上麵都是記下來還沒解的題。


    想了一會兒,原曜還是推了推許願的胳膊,“醒一醒。”


    許願和他個頭差不了太多,人還這麽沉,抱去床上肯定會醒。


    推了兩三下,確定沒什麽動靜。


    原曜稍稍彎下腰,把許願手裏還握著的筆□□放好,再伸手去勾他的胳膊。


    左手從膝蓋窩下穿過去,右手從後脖頸用力,原曜心底默念“3、2、1”,一使力氣,就把人給抱起來了。


    “這都不醒?”


    原曜懷疑他在裝睡,沉了語調,“我再數個三二一,就把你扔出去。”


    許願還是沒反應。


    相反,他倒是很享受這種躺平的狀態,動了動腦袋,睡得很沉。


    “……”


    算了。


    原曜想了想,還是挪動步子,把許願放在了床上。


    某瞌睡蟲腳上的拖鞋已經在抱起的過程中掉在了地板上。


    接下來,就是脫衣服、脫褲子。這個年齡的男生睡覺大多都是裸睡,隻穿一條內褲,於是原曜也照做了。


    反正許願隻穿內褲的樣子他也見過。


    不過還好,天氣涼,許願裏麵還穿了件打底的短袖。


    原曜沒脫他的短袖,扯過被子,展開鋪平,給許願搭在了身上。


    還有什麽沒做的?


    原曜看了看四周,把書桌上許願的手機拿過來,充上電。


    充上電的瞬間,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原曜看到許願的屏保是一張好運符。


    這說明,好運符的作用也不大。


    安頓好許願,原曜折回去看他桌上的錯題紙,隨手從筆堆裏挑了隻鉛筆出來,也不坐下,站著,準備給錯題寫注解。


    還沒動筆,原曜瞥到錯題紙下還壓了一張白紙,打草稿用的。


    草稿紙的右下角,有個胡亂畫畫的筆跡,畫了一隻奇形怪狀的牛,旁邊寫了兩個字:原藥。


    原曜:“……”


    他回頭,望了一眼在床上睡得不太安穩的許願,把台燈的亮度調低。


    剛剛就應該把他扔出去的。


    原曜腹誹。


    *


    第二天一早,許願睜開眼,花了幾秒鍾思考自己為什麽會在床上。


    然後,他下意識地去摸□□。


    原曜很善良,還給他留了條內褲。


    上半身衣服還在,下半身沒了。


    他一動作,被褥被掀起一角,外麵涼颼颼的冷空氣灌進被窩,許願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


    閉眼前,他還在掙紮,在想要不要犯著困去床上趴著,但最終睡意還是戰勝了疲憊。


    他依稀記得,自己還被什麽力氣很大的人抱起來了。


    但由於實在困得昏天黑地,許願還是放棄了尊嚴,選擇了安逸。


    下床後,許願扒在門縫聽外麵的響動。


    沒聲音。


    一點點聲音都沒有。


    許願覺得原曜應該是還在睡覺,便躡手躡腳地回到床上,把衣服褲子全部穿好,越穿越心驚膽戰,無法想象這些衣物在昨晚是被原曜脫下來的。


    換好衣服,許願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洗漱完在客廳轉了一圈,沒看見原曜。


    想了一會兒,他掏出手機給原曜發消息:


    ——你人呢


    等了沒幾秒,原曜回複道:


    ——在你背後


    許願的第一反應是扭頭看自己的背後,隨即才反應過來被耍了。


    然後他發現原曜站在家屬院裏的花壇邊,拿著手機衝他招手。


    秋季涼風徐徐,落葉一層又一層地疊在院落裏,鋪出金黃色的小徑。


    一雙擦得幹幹淨淨的白球鞋踩上樹葉,窸窸窣窣,原曜順著樹葉的痕跡進了單元樓。


    許願非常自覺地把家門打開,等著原曜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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