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晚說道:“對不起……”


    徐嘉越說道:“你不用和我道歉,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假如是我,我也未必想回到原來的時空,自己的家人們全都回到十七歲了,就無需過早地麵對生死別離,能和自己的家人一起長大,一起體驗五六十年的生活,是個無比巨大的誘惑。所以我可以理解你。至於我在這個時空,家人和原來的也沒有太大的區別,所以在哪個時空也是一樣的,因此你也沒有必要對我有愧疚,也沒必要躲著我。我猜你這段時間,一直很猶豫要不要回去原來的時空吧,所以才會情緒反複,對嗎?”


    沈星晚沒想到徐嘉越猜得這麽準確,眼眶漸漸泛紅。


    徐嘉越不由笑道:“看來我猜對了,你這次模擬考是下定了決心嗎?不想回去了?”


    沈星晚說道:“我……我隻是想試試……還沒有完全下決心。”


    徐嘉越說道:“我尊重你的選擇。”


    沈星晚張嘴,話還未出口,徐嘉越又說道:“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隻是……”他定定地看著她,問道:“你有問過你的家人是怎麽想的嗎?他們也想將自己的人生從頭來過嗎?”


    沈星晚閉上嘴。


    她沒有問過。


    徐嘉越溫柔地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不是嗎?”


    沈星晚問:“那你呢?”


    徐嘉越說道:“我之前和你說過了……”


    他給沈星晚遞上一張紙巾。


    “我們的事,聽你的。你想留在這裏,我陪你,你回去,我也陪你。”


    沈星晚的眼淚掉得更凶了。


    徐嘉越無奈地說道:“好了好了,別哭了,我是來哄你開心的。我覺得吧,你高考還是全力以赴吧,不想回去的話,誌願填北大吧,你是文科生,其實北大更適合你。你之前說是一個高考係統讓你考清華的,那你就跟它作對,考北大去。說不定那個係統是清華的招生辦。”


    沈星晚撲哧地笑了出來,拿紙巾擦了擦眼角。


    “才不可能。”


    沈星晚深吸一口氣,又擦擦眼淚,捏住了紙巾,說道:“是我鬼迷心竅了,我高考會好好考的,至於誌願,你說得對,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力,我不能擅自提他們做決定。”


    徐嘉越說道:“先好好吃飯,這些之後再說,我還給你叫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


    沈星晚忽然小聲地說道:“其實我很感謝這個清華招生辦係統,沒有它,我可能和你就不會有交集。”


    徐嘉越搖搖頭,說:“我們從來都不是平行線。”


    吃過飯後,沈星晚回學校。


    她回到教室的時候,已經將近上晚自習的時間點了。


    教室裏早已坐滿了學生。


    沈建國林愛梅還有沈存學蘇佩鑾也在座位上了。


    他們見著沈星晚,都紛紛露出擔憂的神色,但仿佛又怕她有壓力,眼神間小心翼翼的轉變十分明顯。


    沈星晚看得分明。


    這一瞬間,她有些自責。


    她覺得自己這段時間以來把事情藏在心底是個無比愚蠢的做法,家人們的關心都視而不見,也沒有真正為家人們考慮過。


    她都沒有想過萬一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並不想留在這個時空呢?他們也許不想從頭再來。


    就好像現在讓她回到小學,她也不願意。


    她並不喜歡學習生活,現在即將解脫了,又要從小學再來一次,她打心底的不願意。


    她喊道:“爸爸,媽媽,爺爺,奶奶……”


    四人看著沈星晚,眼神裏是滿滿當當的關切。


    沈星晚問:“重來一次的十七歲,你們覺得快樂嗎?”


    蘇佩鑾說道:“當然快樂了,等你老了就知道,年輕的身體和年老的身體是完全不一樣的。”


    沈存學說道:“是不一樣,腰不酸腿不疼肩頸也是輕鬆的。”


    林愛梅笑了下:“重新感受了下青春,感覺很不錯,在家裏當了那麽多年的全職主婦,我都快忘記學校是什麽樣子的了。”


    沈建國說道:“確實啊,每天忙著加班,人情來往,都快記不清當年求學的場景了。”


    沈星晚又問:“那……我們是不是能不回去?大家的人生重來一遍……”


    沈建國第一個說道:“傻閨女你在想什麽?當然要回去了。”


    沈星晚問:“是房子的原因嗎?”


    沈建國說道:“隻是其一。”


    沈星晚又問:“其二呢?”


    林愛梅說道:“人除了家庭之外,還有朋友和事業呀,這裏對我們而言,隻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不是我們真正的家,人怎麽能不回家呢?”


    沈建國說道:“哎,對,雖然十七歲的生活很快樂,但是我們奮鬥一輩子了,再奮鬥一次,難免有些疲倦了……一整年了,我有些想念和我一起喝酒的朋友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肚子。


    “不過回去後,確實得開始減肥了。晚晚,沒想到爸爸年輕的時候這麽帥吧。都說姑娘隨爸爸的長相,你長得這麽好看,全靠爸爸的基因。”


    蘇佩鑾也說道:“我也想念跳舞的老家夥們了。”


    沈存學說道:“人這一輩子順其自然就好,過往也沒有遺憾的事情,哪怕有,也是發生過了,是命數。年輕有年輕的活法,老了也有老了的活法,順其自然經曆一遍就夠了,沒必要再來一遍。”


    沈建國又說道:“你們現在年輕人比我們那個時代的壓力要大得多了,以前房子國家還包分配呢,現在普通家庭在首都買套房,不得傾全家之力?再背上幾十年的房貸?還是不重來了,太苦了。你爺爺說得對,年輕有年輕的活法,老了也有老了的活法,自然老去沒什麽不好的。”


    林愛梅笑道:“是啊,變年輕了確實開心,但是一直年輕不是個辦法,就跟海島度假一個道理,玩幾天是高興,玩半月是高興,久了到底不是家。”


    沈建國到底是沒有忍住,說道:“閨女,你別有壓力,放平心態,大不了咱們複讀一年,有什麽不高興的和爸媽說,別憋在心裏,女孩憋久了容易生病。”


    沈星晚聽得熱淚盈眶。


    林愛梅抱抱她:“傻孩子,哭什麽呢,爸媽爺爺奶奶都在。”


    沈星晚哭了一場,心結徹底打開了。


    她全身心投入備考。


    高考的前一天晚上,沈星晚還安慰緊張的玥玥:“你放平心態,不要太過緊張,沒事的,考不好的話以後我努力工作養你!”


    玥玥笑出聲。


    “你養我,徐嘉越同意啊?”


    沈星晚說道:“你是我妹妹,我養妹妹又不花他的錢,他憑什麽不同意?”


    路玥玥說道:“也是,姐夫要是不同意,以後也別想娶你了!不過作為新時代女性的我不需要任何人養!你放心,我也會好好考的!”


    “加油!”


    “加油!”


    沈星晚臨睡前,還收到了徐嘉越的信息——等考完試我有一份禮物要送你。


    沈星晚問:什麽禮物?


    徐嘉越:等高考結束你就知道了,明天加油。


    沈星晚彎下眉眼,回:你也是!


    多年苦讀就為了明天。


    她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


    第二天早上,沈星晚雞血滿滿地睜開了眼,準備好好洗漱,以最好的麵貌奔向考場。但尚未睜眼,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宿舍的床是木板加一個墊子,柔軟度比較一般。


    但此時此刻她身下的床褥卻柔軟得像是棉花一樣。


    她倏地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她無比熟悉的天花板,床上也是她熟悉的玩偶擺設,目之所及的是她睡了許多年的房間。


    她嚇得倒抽了一口氣。


    ……回回回回來了?


    第49章


    沈星晚不敢動,生怕是一場夢。


    也是此時,屋外傳來好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旋即是震天響的腳步聲,還有她爸媽熟悉的聲音。


    沈星晚回過神,連鞋子也沒穿,光著腳也急急忙忙地衝了出去。


    門一開,客廳裏全是熟悉的身影。


    她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全都變回了原本年齡該有的模樣,五雙眼睛一對視,一家五口不約而同地說出了一模一樣的話。


    “回來了?”


    林愛梅第一時間讓沈建國掐她的胳膊:“快,掐掐我,這不是夢吧?我們真回來了?”


    沈建國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叫出聲:“真回來了!”


    一家五口又紛紛對視。


    最後,一家人坐在久違的餐桌前,也開起了久違的家庭會議。


    蘇佩鑾說:“不是還沒有高考嗎?怎麽就回來了?不會還再回去吧?”


    沈存學說:“我認為最值得深思的是為什麽會出現全家返回十七歲的非自然現象,這次是回來了,下次還會再去回去嗎?”


    這問題,一家五口都沒法解答。


    大家你望我我望你的,皆啞口無言。


    大概世間很多事情都沒法探究個徹底,就像是人類對夢境的了解一樣,也許終其一生,都無法探究其中的奧妙。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鈴聲響起。


    一家人都愣了下,很快的,林愛梅站起來,說道:“是我的手機。”


    她匆匆進房間,接了電話。


    “沒生病沒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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