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去換身衣服。”她道。


    兩人都換了常服,出大理寺的時候,李逾的衛隊照例跟上來。


    “今日不必跟著了。”顧璟對他們領頭的道,知道自己之前是誤會了母親,他現在不擔心姚征蘭會被他母親迫害了。


    領頭的衛隊長遲疑了一下,倒是沒跟顧璟堅持,帶著人退下了。


    這下就剩了顧璟和姚征蘭兩人。


    姚征蘭問他:“顧大人,你知道去夜市往哪邊走嗎?”


    顧璟:“……不知。你知道嗎?”


    姚征蘭:“我也不知。”


    兩個人站在原地相對無言。


    “要、要不找個人問問吧。”顧璟有些尷尬道。


    “嗯。”姚征蘭忍著笑點點頭,恰好不遠處有人走過,她便跑過去問了路,回來指著右邊道:“往那邊走。”


    兩人並排走在小巷中,姚征蘭心中有事,沒顧上說話。


    顧璟覺著氣氛有些過於安靜,想說話又發現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憋了半晌他道:“姚評事,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姚征蘭:“……”


    顧璟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起了上次的“笑話”,連忙澄清道:“這次有做功課,真的是笑話。”


    做……功課?為什麽要做這種功課?


    “好啊。”她打起精神,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顧璟又開始一本正經地講笑話了:“醫人買得醫官劄付者,冠帶而坐於店中。過者駭曰:‘此何店,而有官在內?’旁人答曰:‘此乃醫官之店。’”


    姚征蘭:“……”她要是現在笑,會不會顯得很假?


    顧璟:“……”又不好笑嗎?會不會是她沒聽懂?醫官之店,實乃衣冠之玷。要提醒她嗎?


    姚征蘭:“哈哈!”假笑固然尷尬,但是好像不笑更尷尬。


    顧璟:明明是笑話書上看來的笑話啊,為什麽還是不好笑?莫不是江雲買了假書?


    笑過之後氣氛還是好尷尬,姚征蘭不能無動於衷了,問道:“顧大人,你覺得,我和郡王兩人去外地辦案,可行嗎?”


    顧璟心裏咯噔一聲,“為何要與他結伴去?”


    姚征蘭道:“我與我哥哥外貌雖是相近,但畢竟男女有別,細看肯定還是不一樣的。而且若是不去外地一段時間,我們之間的身高差距無法自圓其說。”


    “……我知道,我是問,為何要與他兩個人去?”顧璟側過臉看著她,“你是覺著,我去會礙事嗎?”


    “不是,”姚征蘭慌忙否認,“隻是郡王說,顧大人最近好像要籌備婚事,我想,近幾個月顧大人估計都不會得空……”


    “沒有,我現在沒有成婚的打算,近一年都不會有。”顧璟道。


    姚征蘭:“哦。”


    顧璟看了身邊的女子一眼,感覺自己方才的說法有些不妥當,更正道:“我是說,近一年都沒有與自己不喜歡的人成婚的打算。”


    姚征蘭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為何要強調不喜歡三個字?難不成,今天早上在屏風後她看著他時他是醒著的?他這是在隱晦地提醒她做同僚可以,但是不要對他有非分之想?


    人一緊張就容易頭腦發熱,一頭腦發熱說話就容易不過腦子。


    “其實相處久了,我覺得郡王的性格挺招人喜歡的。”她近乎匆忙地道。


    顧璟下意識地停下步伐。


    他一停,她發現了,跟著停了下來,他也不好接著走。


    姚征蘭以為他停下來是要她細說的意思,畢竟他一直以來給她的感覺都是比較關心李逾的。


    她隻能搜腸刮肚地繼續剛才的話題:“他很放得下身段哄人開心,也會很細心地照顧人,我覺得這是大多數男子都做不到的。所以,其實……現在我也有一點點喜歡他。”言下之意,顧大人你放心我絕對沒有肖想你。


    顧璟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給一點回應。


    “哦,我知道了。”他垂下眼瞼,扭過頭看向巷子深處。


    那裏一片燈火闌珊。


    “顧大人,拜托你不要告訴郡王好不好?畢竟他身上還有婚約,在他解除婚約之前,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對他也有動心。這樣,萬一他解除不了婚約,我們分開時也能少些感情牽扯。”姚征蘭道。


    顧璟發現燈火闌珊處好像又有人家在門前掛了一盞燈,把巷子深處都照得明亮起來了。


    他點了點頭,“放心,我不會告訴他的。”


    姚征蘭鬆了口氣,如此最好,顧大人不會懷疑她肖想他,郡王也不會知道她說的謊話。


    兩人繼續往前走,七拐八繞地一直往東邊走,走了大約兩刻時間,終於到夜市上了。


    夜市很熱鬧,各種攤子琳琅滿目的,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行人也不少。


    這是姚征蘭喜歡的景象,煩惱了一整天,如今換一換心情,倒也挺好的。


    她很快融入其中。


    第85章 ·


    說起來, 自打來了都城之後,姚征蘭還未正經逛過街。都城到底是都城,便是一個夜市, 看上去已是比太原府的街市熱鬧繁華多了。


    姚征蘭愛熱鬧, 在太原府時經常扮作哥哥的模樣和玉薇她們偷偷上街。腦子裏回憶著當時的情景,腳步不自覺地轉入街旁一家金鋪。


    鋪中夥計極有眼色, 一見兩人便知是不差錢的主兒, 忙上來招呼:“二位公子是給女眷買首飾,還是給自己買首飾?”


    姚征蘭猛的回過神來,忙道:“看看簪子, 男子戴的。”


    “這邊請。”夥計引著兩人來到左邊,“不知二位想買什麽樣的簪子?金簪, 銀簪, 還是玉簪?”


    姚征蘭道:“看看玉簪吧。”既來了, 順道給哥哥買根簪子也好,祈願他早日醒來。


    夥計引兩人來到擺放玉簪的櫃台邊, 姚征蘭一眼就相中一根通體雪白,頂上雕如意紋的簪子,拿起問夥計:“這個怎麽賣?”


    夥計道:“承惠三十八兩銀子。”


    姚征蘭從內袋中拿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給他。


    就在夥計去給她找銀子的檔口,顧璟對她道:“這根簪子挺好看的,自己戴嗎?”


    姚征蘭微微張嘴,剛想說是買給哥哥的,突然想到剛才在他麵前說心儀郡王, 那是不是也該做些什麽事情來增加一下說服力?於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送給郡王的。他那日在清淨寺打人是為了替我出氣, 害他受苦一場, 我贈他一根簪子,也算正常吧?”


    顧璟道:“他替你出氣入了大獄, 你已去獄中探望過他,還給他喂飯。他舉止不妥你也不曾怪他,如今還買簪子給他,表現得太明顯了。”


    姚征蘭:“啊……這樣啊……”她太難了,既要讓顧璟誤會她喜歡李逾,又不能讓李逾誤會她喜歡他,這其中的度該怎麽把握啊?


    這時夥計拿著銀子出來,姚征蘭剛想說玉簪不要了,便聽顧璟問夥計:“還有與此一樣或相似的簪子嗎?”


    夥計將找銀給了姚征蘭,殷勤道:“可巧這種樣式的簪子我們掌櫃的進了兩支,我這便去將另一支拿來。”


    顧璟將另一支玉簪買下,對姚征蘭道:“如此你既可以送他簪子,也不必擔心他看出什麽。”


    “難道跟他說顧大人的簪子也是我送的?那、那這根簪子也應該由我來買才對。”姚征蘭又要掏腰包。


    顧璟製止她道:“隻是為了不讓他看出端倪而已,又怎能真的要你送?反正簪子是我自己戴的,我自己付賬天經地義。”


    姚征蘭欲哭無淚,這……事情的走向與她的設想完全不一樣啊。


    兩人出了金鋪,姚征蘭一抬眼,看到街上舉著糖畫走過的孩子,停下了腳步。


    她想起柳洪家裏那根糖畫簽子。


    當時柳洪趴在地上往門口爬,知道自己爬不到門口了,伸直了胳膊指向門的方向。


    那根糖畫的簽子掉在門側沒人注意,若是柳洪死之前拿到了那根簽子,將它握在手裏,那簽子的意義,是不是就完全不同了?


    一個男人,買了一根糖畫,若說他喜歡吃,為何又吃得不幹淨,簽子上還沾著許多糖?若說他不喜歡吃,那他為何又要買呢?


    “怎麽了?”顧璟見她出了店門就望著街上發呆,看來看去也沒看出有什麽值得發呆的人或事,側首問她。


    姚征蘭回過神來,有些著急道:“抱歉顧大人,我怕是不能陪你去吃晚飯了,我想回大理寺一趟。”


    “何事?”顧璟問。


    “關於那把刀鞘,我想去驗證我最後一個猜測。”


    “同去。”顧璟回身往大理寺的方向走。


    “不必了顧大人,不一定會有結果的,你還是先去吃晚飯吧。”


    “公事要緊,沒有結果又如何?不過是晚一些吃飯罷了,同去。”顧璟不容置疑道。


    姚征蘭隻得與他一道折返大理寺取了馬匹,策馬飛馳到柳洪所住的房子附近,繞了幾圈,發現兩條巷子以外有一條小河,河上一座石橋,石橋那邊就是夜市。


    石橋橋頭就有個賣糖畫的小攤。


    姚征蘭和顧璟牽著馬走過去,問那頭發花白的攤主:“請問你這攤子白天也是擺在這兒嗎?”


    攤主笑嗬嗬道:“是啊,我在這兒擺了二十年攤子了,從來沒有挪過地方。這位公子,來支糖畫?”


    姚征蘭點點頭,拿出幾枚銅板買了兩支糖畫,遞給顧璟一支,繼續向那攤主打聽:“那您認識柳洪嗎?”


    攤主想了想,搖頭道:“不記得這號人物,他長什麽模樣?”


    姚征蘭比劃著描述一番,攤主還是說沒印象。


    姚征蘭失望。


    一旁顧璟插話問道:“這兩天可有男子單獨來你這買過糖畫,而且就在附近吃的?”來的路上姚征蘭已將事情跟他說過一遍,既然柳洪回家時已是傍晚,回家後再沒出來,那刀鞘隻能是藏在他回家的路上,也就是白天藏的。


    若是就藏在這賣糖畫的附近,那他必然也要借著買糖畫吃糖畫遮掩一下,不然青天白日的藏一把可能帶血的刀鞘豈不是太招眼了?


    攤主拍腿道:“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大前天,是有個男子單獨來我攤上買過糖畫。買了糖畫他就在我攤子旁邊走來走去,身上還挎著個包袱。後來他就坐在那邊的橋墩上吃糖畫,吃著吃著突然把身上挎著的包袱扔進了河裏,我還以為遇著個瘋子。”


    顧璟和姚征蘭扭頭看向攤主指過的橋墩,姚征蘭跑過去一看,橋墩下麵就是個橋洞,她蹲下來伸手到橋洞裏去掏,手指碰到一個冷硬的物件。收回手,她從袖中拿出帕子包在手上,再次將手乆拾光伸進橋洞,從裏頭取出一把刀鞘來。


    “顧大人,你看,刀鞘!”她欣喜地舉起刀鞘給顧璟看。


    顧璟眉眼如月地點點頭,這個案子總算是有突破口了。


    可就在此時,變生肘腋!


    一柄飛刀借著夜色掩護向姚征蘭照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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