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人與我帶著仵作同去的,仵作已經證實, 舒尚書乃是中毒而死。劉大人會將此事具折稟報陛下, 我們暫時不用管這件事。”顧璟道。


    “哦。”


    顧璟見她還是有幾分心事重重的模樣, 道:“五日後是我父親四十二歲壽辰,我母親說, 那日多虧你及時讓蕭曠去公主府報信,我才能這麽快從刑部大牢裏出來,所以也給貴府送了帖子。因不是整壽,不會大辦,就是邀請了一些親戚朋友。你若怕遇見你兄長的熟人,到府之後便來尋我,我將你安排去我的書房, 那裏清靜, 不會有人打擾。”


    姚征蘭點點頭, 道:“好,多謝顧大人。”


    “你不是說要去征北將軍府?今日可有去過了?”顧璟問。


    姚征蘭道:“還不曾。”


    “馬上快到晌午了, 晌午本來就是休息時間,你出去不算公辦私事。”


    姚征蘭聞言忙道:“那我去了。”


    策馬從大理寺去往征北將軍府,途中路過一間名為“燕來社”的花樓,老遠就看到三槐站在門內與樓中的侍女打情罵俏。


    三槐既在此,那李逾定在樓中無疑了。


    姚征蘭這一刻忽然明白了,他身為郡王,對女子體貼細心,懂得如何哄女子開心,那全是因為他懂啊。若不是經常浸淫其中,他從哪裏懂得這些?


    他或許會對自己喜歡的人很好,可一旦兩人吵架,他也會去別的女子那兒尋求慰藉,而後帶著一身別的女子留在他身上的香澤回家。


    姚征蘭眉頭深深蹙起,努力忽略心中那股油然而生的厭惡感。他又不是她什麽人,他做什麽與她無關!


    樓中三槐隱隱聽得馬蹄聲過,抬頭一看便是一愣,伸手揉揉眼睛,跨出門檻看著姚征蘭遠去的背影,喃喃道:“不會這麽寸吧?”


    征北將軍府後花園,武夫人在陪房靳媽媽的陪同下站在廊下,看著園中正揮汗如雨地耍著大刀的武宜君道:“靜靜,昨日跟你說的那事,你考慮得怎麽樣啊?”


    武宜君一個橫劈,氣喘籲籲道:“見麵可以啊,叫他帶上他最趁手的兵器,若是打得過我,我便嫁他。”


    “人家是讀書人,和你比什麽武?再說了,這相看夫婿,怎麽整天就知道比武比武的,難不成婚後還要跟人家上演全武行?”武夫人頭痛道。


    “正因為是讀書人,才更要打得過我才行啊。因為我最討厭讀書人了,整天之乎者也傷春悲秋的,看到就忍不住想打他一頓。若是他一點武功都不會,您想他經得起我幾頓打?”武宜君振振有詞道。


    “你……唉!當初就不該慣著你,讓你學了這一身武術,無法無天!”武夫人氣道。


    “女子學武術有什麽不好,至少您不用擔心我嫁人後會被夫君打吧。”


    “是呀,我是不擔心你嫁人後會被夫君打,我是擔心你壓根嫁不出去呀!”


    母女二人正鬥嘴,前院一名小廝過來稟道:“夫人,外頭有一位身著大理寺官袍的姚大人,說要見小姐。”


    “大理寺的人?”武夫人正驚疑是否自家女兒在外頭闖了禍,便聽武宜君十分高興道:“快請她進來!”


    說罷將刀往一旁丫鬟手裏一扔,自己走到樹下去洗手洗臉擦汗,還伸手把自己有些散亂的發髻用水抿了抿。


    武夫人與靳媽媽麵麵相覷,忍不住問道:“靜靜,這個姚大人是誰啊?”


    “我之前不是跟您說過認識了一個新朋友是承恩伯的嫡長女嗎,這位姚大人就是她的雙生哥哥,八成是為了他妹妹的事來的。哎呀肚子好餓,娘,飯菜做好了沒有?若是做好了就擺出來,人家好不容易來一趟,好歹請人家用了飯再走。”


    說話間,姚征蘭已大步來到後院,見了武宜君和站在廊下的武夫人,恭敬地向武夫人行了個禮,道:“見過武夫人,晚輩姚曄,乃承恩伯之子,因有事請武小姐幫忙,冒昧上門,萬祈見諒。”


    武夫人沒想到這個姚公子居然生得如此俊秀,眼前一亮連連點頭,還不及說話,便聽武宜君道:“姚哥哥不必多禮,我娘親不是那般迂腐的長輩。見有為青年上門找我,她心裏高興著呢。”


    姚征蘭雙頰微微一紅,暗暗瞪了武宜君一眼。


    武夫人也瞪了她一眼,而後笑著對姚征蘭道:“讓姚公子見笑了。姚公子不必拘禮,請屋裏喝茶。”


    姚征蘭道謝過後,跟著武宜君進了花廳。武夫人和靳媽媽卻借讓下人布置飯菜之名沒有跟著進來。


    武宜君屏退下人,拿起茶壺給姚征蘭倒了一杯茶,問道:“今日休沐嗎?不對啊,看你還穿著官袍,應當不是休沐日吧。”


    “今日不休沐,我是特意來找你的。”姚征蘭正色道。


    “不是休沐卻特意上門來找我,必是要事了,說罷。”武宜君在她對麵坐下。


    姚征蘭看了看門外,壓低聲音將兵器被劫一事與霍廷玉舒尚書的死跟武宜君講了一遍,道:“我就是覺得此事不簡單,想起你父兄奉命去了太原府,所以趕緊過來告訴你一聲。你想辦法盡快告訴他們此事,叫他們多加小心,即便是身邊最信任的人,緊要關頭也不能完全相信。”


    武宜君皺眉道:“你這一說我更加想去找他們了。”


    “你可千萬別,太原府那麽遠,你一個女子孤身上路,叫人怎麽放心得下?我可不想好心辦成了壞事。”姚征蘭道。


    “我知道,我不就這麽一說嘛。我會盡快寫信告訴我父兄這些事的。多謝你專程上門來提醒我,來來來,多喝幾杯茶。”武宜君又起身給姚征蘭斟茶。


    “行啦,我還要趕回大理寺,就喝這最後一杯。”姚征蘭道。


    “別呀,你回去還不是要吃飯,在這裏吃了飯再走嘛。”武宜君挽留道。


    “就是,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了,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的,姚公子你用了飯再走吧。”武夫人帶著丫鬟進來布置飯桌。


    姚征蘭起身讓到一旁,行禮道:“那就叨擾了。”


    “不叨擾,順便而已。”武夫人上下打量著姚征蘭,見她眉清目秀彬彬有禮,越看越是滿意。


    飯菜布置好後,武夫人道:“姚公子,你慢慢吃,靜靜,你招呼好姚公子。”


    “知道了娘。”武宜君道。


    姚征蘭問:“武夫人您不留下來一起用麽?”


    武夫人笑道:“我吃齋,這丫頭吃葷,這是特意為她準備的,我就不留下來用了。你們自便。”


    出了花廳,武夫人便抓著靳媽媽的手腕喜不自禁道:“真是天下之奇觀,我這野丫頭居然也有嬌滴滴叫男子‘哥哥’的一天,還主動給人倒茶。”


    “夫人小聲些,小心被裏頭聽到了。”靳媽媽帶著武夫人來到遠處,通過花廳洞開的窗戶遙遙看著裏頭一起用飯的兩人,感慨道:“是啊,您看,小姐還為那位姚公子夾菜,這般看來,是否很有幾分賢惠的模樣?”


    “誰說不是呢。”武夫人歎了口氣,看著花廳裏頭斯文用飯的女兒,眼角都濕了,道:“就因為她從小鬧騰,所以才給她取了個小名叫靜靜,沒成想直到今天,才叫我看到她文靜起來到底是什麽模樣。”


    “這位姚公子出身伯府,人才出挑,年紀不大已經在大理寺為官,看起來是個上進的,隻不知婚配了沒有。”靳媽媽疑慮道。


    武夫人反應過來,忙道:“你即刻派人出去打聽一下,若是尚未婚配,我們便先下手為強。”


    燕來社,李逾自斟自飲,已是半醉。想起姚征蘭油鹽不進,旁邊還有個顧璟虎視眈眈,隻覺頭痛欲裂。


    “別唱了,吵死了!”他一手撐住額頭,對旁邊唱曲兒的女子招招手,道:“你過來,爺有話問你。”


    “公子有何吩咐?”那女子試圖跟他坐在一張凳子上,被李逾推開:“旁邊不是有凳子麽?坐那兒去。”


    女子依言過去坐了。


    李逾醉眼惺忪地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看看我,我長得俊不俊。”


    女子道:“那自是天底下頭一份的俊。”


    “我是個郡王,身份尊貴不尊貴?”


    “那自是凡人望塵莫及的尊貴。”


    “我對她低聲下氣百般討好,就差讓她蹬著我的鼻子上臉了,你說我對她好不好?”


    “郡王若是能對奴家這般好,奴家死了也情願。”


    “在說她呢,扯你自己做什麽?好生回話。”


    女子道:“那自是天底下頭一份的好。”


    “可就這樣的,她還是拒我千裏之外,就因為我身負婚約。我已經答應她會解除婚約了,總得給我一點時間是不是?她偏不給我好臉色,你說這是為什麽?”


    女子無聊地扭著帕子,隨口道:“她腦子有問題唄。”


    “誰讓你罵她了,滾出去!”李逾大怒,一腳踹在女子坐的凳子上。


    女子摔了一跤,慌張狼狽地爬起身來跑了出去。


    李逾拎起酒壺,發現酒沒了,想想還是不甘心,搖搖晃晃地下了樓,吩咐三槐道:“走,回大理寺。”


    三槐為難道:“郡王,您都喝醉了,還回大理寺啊?”


    “我說回就回,不用你羅唕!”李逾道。


    三槐扶著他一邊往外走一邊道:“郡王,有件事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一般不知道當講不當講的都不是什麽好事,你不要講了。”


    三槐:“……哦。”


    大理寺閱卷房,顧璟剛吃完飯在洗手,看門的差人來報,說外頭有個秀才求見姚評事。


    顧璟看一眼姚征蘭空著的椅子,問差人:“他可有說因何事求見?”


    差人道:“他不曾說,隻說自己姓羅,有要事求見姚評事。”


    第90章 ·


    顧璟來到大理寺門外, 看到在階下焦急徘徊的果然是羅秀才。


    羅秀才見了他,忙上前行禮,而後又向他身後張望, 問道:“姚評事不在?”


    顧璟道:“你有何事, 與我說也是一樣。”


    羅秀才這才道:“大半個月前,有個同鄉跟我說在清水縣的望月庵有個女尼長得很像我姐姐, 我便去清水縣找她。臨行前來與姚評事辭行, 他叮囑我若有發現,定要回來告知他。


    “我在望月庵找到了我姐姐,可她不認我。三日前, 她忽然去官府投案,說她殺害了庵裏的主持不苦師太。她對自己這兩年的行蹤隻字不提, 隻說是不苦師太收留了在外飄零的她, 而她, 卻因為一些口角一時氣憤殺害了不苦師太。


    “大人,因自幼失怙, 我姐姐養大我很不容易,對於所有幫助過我們姐弟的人,她都十分感恩,經常提醒我,若將來有出息,定要報答人家。我了解她,像她這樣的人, 是絕不可能殺害於她有恩的不苦師太的。”


    顧璟問:“此案當地官府勘查結果如何?”


    羅秀才道:“官府說我姐姐殺人罪證確鑿手段殘忍, 給判了斬首。”


    “既是斬首, 是要上呈大理寺複審的。你姐姐叫什麽名字,到時候我幫你特別留意就是。”顧璟道。


    “大人, 此案疑點重重,若待到複審,即便發現有問題,很多證據,恐怕也早就消失了呀。”羅秀才急道。


    “疑點重重?”顧璟皺眉,“你且說說,此案都有什麽疑點?”


    羅秀才道:“旁的我不說,隻說一點。我姐姐說,她當時殺了不苦師太之後,為了方便拋屍,找來斧子將不苦師太砍成幾大塊,搬到後山腳下扔進了湖裏。可後來官府派人去打撈時,其它屍塊都撈出來了,獨不見頭顱。


    “大人,那可是個閉口湖,人頭不可能被衝到別的地方去的,怎麽就平白消失了?官府的人說許是人頭小,被魚蝦吃幹淨了。可魚蝦能把人頭上的皮肉吃掉,總不見得把骨頭也吃掉吧?湖裏撈來撈去,也沒撈上來骷髏啊。”


    “你姐姐怎麽說?”


    “她堅持說人頭是和其他屍塊一起扔進了湖裏。”


    顧璟眸光微沉:這倒確實是個問題。


    恰好這時姚征蘭回來了,見到站在大理寺門前的顧璟和羅秀才,她下馬道:“羅秀才,你回來了,可找到你姐姐了?”


    羅秀才先給她行了一禮,這才道:“找是找到了,可是,唉……”


    “怎麽找到了還唉聲歎氣的,發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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