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秀才把剛剛對顧璟說的話又對姚征蘭說了一遍。


    姚征蘭一聽找不到頭顱,馬上聯想到範氏再次被擄走時出現在小院裏的那具無頭屍首,道:“又是不見頭顱,該不會死的不是不苦師太吧?羅秀才,望月庵可還有別人失蹤?”


    羅秀才道:“沒有,就不見了不苦師太。”


    “那就怪了。”姚征蘭想了想,又問:“那你姐姐為何突然投案自首?”


    羅秀才道:“原本庵堂後院有山上的山泉水流下來供眾人飲用,可就在三天前,不知為何那山泉水突然幹涸了,庵裏眾人不得不去山下湖邊提水。我姐姐說,她不想喝泡過死人的水,這才主動投案。”


    “這個理由倒也勉強說得過去。”姚征蘭轉向顧璟:“顧大人,您怎麽看?”


    顧璟道:“不管我怎麽看,這裏涉及到一個管轄的問題。大理寺在複審案件之前,原則上是不能幹涉地方辦案的,除非地方上有解決不了的要案大案,朝廷指定大理寺派專人前去調查。”


    “顧大人,那我直接向大理寺報案可以嗎?之前我說過的真定府二十幾位女子失蹤案,如今我姐姐找到了。她不認我,對她失蹤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也閉口不談,如今還莫名其妙自陳殺人,這其中必有玄密。若是大理寺受理了這樁案子,我姐姐作為唯一一個失蹤後又現身的重要人證,大理寺是不是就可以插手她的案子了?”羅秀才問顧璟。


    姚征蘭也看著顧璟。


    顧璟本不想這麽快再接案子,畢竟為了舒榮的案子,姚征蘭這幾日委實是累了。


    可看著她期盼的眼神,他又實在不忍心開口說不接。


    見他點頭,羅秀才大喜過望,忙跟著他與姚征蘭進了大理寺,借用姚征蘭的筆墨自己寫了一張狀紙上交。


    羅秀才收集的相關資料早就交給了顧璟與姚征蘭,兩人也將那些資料看過多遍,早已爛熟於胸。顧璟很快便擬好案情,與羅秀才的狀紙一道拿去了劉懋那裏。


    沒一會兒顧璟回來了,對姚征蘭道:“劉大人同意派專人去調查這件案子,但是不同意我親自去,說我可以舉薦一人去。在給他人選之前,我想先問問你的意見。”


    姚征蘭不假思索道:“我願去。”


    顧璟看向站在一旁的羅秀才,道:“羅秀才,可否請你暫且回避,我與姚評事單獨說幾句話。”


    羅秀才出去後,顧璟方對姚征蘭道:“我自然知道你願去,但是,你要想清楚了,羅秀才給我們的資料表明,大多數失蹤女子都出自真定府。若通過羅秀才姐姐之口認定確實有這麽一個誘拐女子的人或者組織存在,你很可能要去外地辦案。而我,不能陪你同去。”


    姚征蘭問:“劉大人是不是想要你去查舒大人被害的案子?”


    顧璟點頭:“劉大人向陛下稟報之後,若是陛下將此案交給大理寺負責查辦,劉大人會派我負責此案。”


    姚征蘭思考片刻,還是堅定地道:“顧大人,我願意去查羅秀才姐姐的案子。一來,既然我們知道可能有這樣一個重大的案子存在,而苦主之一羅秀才又找上了門,我們怎麽能裝聾作啞不管不問呢?二來,我真的需要一個去外地查案的機會,若是錯過這個,在我兄長醒來之前,我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別的機會。”


    顧璟略作遲疑,道:“好吧,你先去查羅秀才姐姐殺人的案子。至於失蹤案,若劉大人真的將舒尚書被害案交給我去查,此案與兵器被劫案息息相關,屆時我也可以申請去兵器被劫之地調查。若舒尚書的案子不歸大理寺負責,我再加入失蹤案的調查不遲。”


    姚征蘭點點頭。


    顧璟回到自己的書案後頭,一邊寫舉薦書一邊道:“清河縣離此有半日路程,每日來去不太現實,所以在了結殺人案之前,你恐怕得住在清河縣了。我記得清河縣有個清河驛,是官驛,憑官憑入住可提供免費食宿,但我不曾住過,不知環境如何。


    “你過去後先去驛站看看,若是環境不好,便另尋住處,最好是讓清河令與你安排,省事些。不管住在何處,務必讓隨行差役住在你相鄰的房舍內以保周全。清河縣有山,據羅秀才所言,那望月庵建在山上,山上定然比城裏冷,記得多帶衣服……”


    顧璟說著說著,自己也察覺有些別扭,一抬頭,發現姚征蘭果然正一臉愣怔地看著他。


    “為何這般看著我?”他明知故問。


    姚征蘭回過神來,道:“沒什麽,隻是印象中顧大人除了破案之外,似乎鮮少一次說這麽多話。”


    顧璟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垂眸一邊在推薦書上署名一邊道:“我畢竟是你的上官,你又是頭一次自己一個人外出辦案,提點你是應該的。”


    “是,多謝顧大人。”


    顧璟寫好了舉薦書,招來小吏,將舉薦書給他道:“去交給劉大人,順便把蕭曠叫來。”


    小吏去後,姚征蘭道:“顧大人,不必叫蕭捕頭隨我同去,我帶別人去就可以了。舒尚書的案子要緊,還是讓蕭捕頭留下來吧。”


    “你的案子不要緊,但你很要緊。”顧璟脫口道。


    姚征蘭:“……”


    察覺自己失言,顧璟有些急迫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畢竟是……體力心性各方麵與真正的男子相比到底是有差距的,出門在外,需要一個得力的人在身邊相助。我這邊不要緊,有的是人可以調用。”


    他實屬一番好意,姚征蘭也就沒再推拒。


    交代完蕭曠相關事宜,顧璟親自送姚征蘭羅秀才蕭曠和隨行差役們到大理寺門口,目送他們離開後,又在台階上站了一會兒。剛欲回轉,便見街道另一頭李逾雙頰酡紅歪歪斜斜地坐在馬上,三槐一邊又要牽馬一邊又要提防他摔下來,手忙腳亂苦不堪言。


    “去搭把手。”顧璟吩咐守門的差人。


    差人應了一聲,小跑著去了。


    李逾此刻後勁上頭,醉得比剛出燕來社時厲害多了,見了顧璟就往他身上撲,口中嚷嚷道:“姚兄,姚兄,我……”


    顧璟怕他說出什麽不該說的叫旁人聽了去,忙一手扶住他一手捂住他的嘴,對三槐道:“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把郡王架進去!”


    李逾還在那兒拚命掙紮:“唔唔唔!”


    三槐一頭冷汗地將馬交給差人牽著,上前背起自家郡王,顧璟在一旁捂著他的嘴,兩人合力將李逾弄到閱卷房,放到屏風後的小榻上。


    三槐出去打水。


    顧璟俯身給他把薄被蓋上,不防他突然伸出雙臂一下摟住顧璟的脖頸,醉眼惺忪地看著他癡笑道:“蘭蘭,我真的好喜歡你。”說罷,昂起頭來吧唧一聲親在他嘴上。


    “下流!”顧璟反應過來,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抓住他摟著自己的胳膊就是一扭一折。


    “啊啊啊——”李逾的慘叫聲頓時響徹整個大理寺。


    作者有話要說:


    怒火萬丈的顧璟:狗r的鯉魚,還我初吻!


    委屈巴巴的李逾:你當我願意親你啊?無良作者還我初吻嚶嚶嚶!


    第91章 ·


    姚征蘭並未回去收拾行李, 隻是派了個差役去承恩伯府跟姚允成和老太太說了聲自己要去清河縣辦案,並通知青岩收拾了衣物給她送到清河縣來。


    一路快馬加鞭,趕到清河縣時天都擦黑了。


    因事出突然, 沒來得及提前通知清河縣令, 待清河縣令卞世鳴得到稟報從縣衙的後堂出來看到姚征蘭時,還是一臉茫然不知所以的模樣。


    “這位便是從大理寺來的姚評事, 姚大人?”他上下打量著過分年輕的姚征蘭, 有幾分不可置信地問道。


    姚征蘭上前端端正正地向他行了一禮,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致歉道:“夤夜打擾卞大人休息, 實非得以,還望卞大人海涵。”


    卞世鳴忙道:“姚大人哪裏的話, 公事為先的道理, 本縣也是明白的。姚大人裏麵請。”


    姚征蘭跟著卞世鳴來到縣衙二堂中, 卞世鳴問及食宿問題,姚征蘭答已在驛站解決。寒暄間師爺取來了望月庵殺人案的卷宗, 卞世鳴親手遞給姚征蘭道:“此案已經完結,本縣原本就打算盡快呈交大理寺複審的,既然姚大人來了,便直接交予姚大人吧。”


    “案子審完了?可我聽說,屍體的頭顱一直未曾尋得。”姚征蘭接過卷宗,微微皺眉道。


    卞世鳴不慌不忙道:“是一直未曾尋得。大人不知,那拋屍的湖雖然是個閉口湖, 但卻有十來畝地那麽大, 水深淤泥厚, 能把屍塊打撈出來已實屬不易。小小人頭,非是本官不想尋找, 而是人力有限,實在是無能為力啊。不過通過調查,在案發時間段內,山上山下,失蹤的唯有不苦師太一人。所以即便沒有尋著人頭,這屍塊身份的認定,應當是沒有問題的。”


    姚征蘭聞言,覺著這縣官看起來倒也不像是個敷衍了事的人,許是真的有難處,還是等她實地勘查過再做論斷,於是道:“原來如此。那我先將卷宗拿走,屆時若有問題,再來向卞大人請教。”


    卞世鳴拱手道:“隨時恭候。”


    大理寺閱卷房,李逾一覺醒來,左看右看,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想起身,頭還有點難受,就躺在那兒叫喚:“三槐!三槐!”


    “醒了就起來。”


    隔著屏風傳來顧璟的聲音。


    李逾一愣,掀開被子下了榻,甩甩頭繞過屏風,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就躺在閱卷房的屏風後頭。


    天已黑了,顧璟坐在書案後頭批閱卷宗,姚征蘭的位置卻空著。


    “什麽時辰了?”他揉了揉漲疼的額角,問道。


    “剛過酉時。”顧璟眉眼不抬。


    李逾又看一眼姚征蘭的位置,問:“她回家了?”


    顧璟不答。


    “行了,我也回去了。”李逾跟他沒什麽話可說,抬腳就出了閱卷房。


    剛好三槐如廁回來,見了他忙迎上來道:“郡王您醒了。”


    “死哪兒去了你?我怎會躺在這裏睡覺?”李逾活動著隱隱作痛的左臂,抬腿做踹他狀。


    三槐忙躲到一旁,苦著臉道:“是郡王您喝醉了非要回來找姚評事,小的勸您您也不聽啊。”


    “那我醉醺醺的都對姚評事說什麽了?”李逾問。


    三槐忙道:“郡王放心,您沒說什麽不該說的,顧大人一直捂著您的嘴呢,而且姚評事也不在。”


    “哦。嗯?”李逾狐疑地挑起眉梢,“你方才說姚評事不在,從我們來大理寺時她就不在嗎?”


    “對,從那時她就不在。”


    “後來她有沒有回來過?”


    “沒回來過。”


    “知不知道去哪兒了?”


    “這小的不知。不過,中午您在燕來社喝花酒時小的看到姚評事打馬往西邊去了。”三槐道。


    “西邊?”李逾想來想去,想不出她去西邊是去找誰,難不成找秦玨那小子去了?


    等等……


    “你剛才說看到她打馬從門前過,那她看到你了嗎?”李逾盯住三槐。


    三槐瑟縮:“看到了……”


    “這麽重要的事你為什麽不早說?!”李逾咆哮。


    三槐哭喪臉道:“我跟您說有件事不知道該說不該說,您叫我別說來著。”


    李逾伸手指點著他,轉身又回了閱卷房。


    “姚評事去哪了?”他問顧璟。


    “與你無關。”顧璟道。


    “你不說,自有人說。”李逾氣得轉身要走。


    “她去清河縣辦案,你不準去找她。”顧璟抬起頭道。


    “你說不準就不準?憑什麽?我偏要去找她!”李逾抬起下巴道。


    “你可知你在醉中將我當成她,對我做了什麽?”顧璟語氣平靜,目中一點寒涼。


    “對你做了什麽……”李逾迷惑,“我能對你做什麽?”


    看顧璟的模樣不似開玩笑,他轉頭去看三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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