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之下,襯得他身材纖長,高挑秀雅,身如玉樹,寬肩窄腰,每一處都恰到好處,再添上配著月白色綢緞的琉璃綢,更襯得他肌膚勝雪,氣質如蘭。


    他本就生得俊美,五官分明,鼻梁高挺,星目深邃,兩彎墨眉恰如其分。


    如今在這件衣裳的襯托之下,更顯出了一種漫不經心的成熟高貴,又透出一絲難以言表的風流韻致與文雅秀氣來。


    謫仙也不過如此。


    楊幼娘看得入神,不由感歎自己手藝不錯,她不過是估摸著量的尺寸,沒想到正好合適。


    她這邊廂沉浸地欣賞著,絲毫沒瞧見從霍桑眼中透出的不自在。


    他自小喜歡黑色,平日裏也以黑色、皂色玄色的衣裳為主,這件月白色衣裳在旁人看來倒也沒什麽,但在他眼中,無異於花裏胡哨的柳巷貨色。


    但這衣料卻摸著很是舒適,剪裁亦是得體,質量倒可與禦賜比肩,看得出來她是花了心思的。


    所以,他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拒絕她的好意,她又一直這般殷切地看著他,他一時不知說些什麽。


    “相爺穿的這一身,當真好看!”楊幼娘用她僅有的詞匯努力的誇讚,“好看!太好看了!”


    霍桑雖覺別扭,聽得她的誇讚心裏不由一甜,但為了保持形象,他依舊冷著臉,“堂堂霍府夫人,就隻會說這麽一句?”


    為了近距離觀賞,楊幼娘不知何時已經走近前來,她上下打量著霍桑的每一寸,試圖找尋不合適之處。


    可找尋了一圈,卻依舊沒尋到任何不滿之處。


    還是那句話,好看!當真好看!


    她滿意地勾起嘴角,“縱使有萬千詞匯,都難以描繪相爺的好看!妾肚裏也沒多少墨水,相爺就莫要為難妾了。”


    如此好看的郎君,又有哪個俏娘子不愛?若非他是霍桑,就連她都差點動心了呢!


    這幾句話說得他耳根有些發燙,他輕咳幾聲,“不知羞。”


    “相爺對這件衣裳可還滿意?”她殷切地看著他,眼中帶著光。


    見她這般開心,那句拒絕的話終究被他吞了下去。


    他撩起廣袖,細細看了一眼袖口針腳細膩的刺繡,良久,他才冷冷地給了她一個“嗯”字。


    他的那個嗯雖然又冰冷又輕,但聽在她耳中仿若天籟。


    楊幼娘欣喜若狂,這世間除了銀貨兩訖,便是客人對貨物滿意最讓商家高興了。


    她歡喜道,“既如此,那妾便不打擾相爺休息了。”


    說著她轉身跑開了,她屋子裏還有幾塊剩下的琉璃綢布頭,她算過了,正好能拚成一套襦裙。


    這麽好的布料,她可舍不得浪費,再也沒有什麽比賞花宴更能讓琉璃綢揚名立萬的機會了,她豈能錯過?


    霍桑的嘴角終究沒忍住,她的背影還未消失,便高揚了起來。


    霍一霍二恰好走了進來,瞧見自家相爺那張幾百年都沒露過一次笑容的臉笑得這般猙獰,不由覺得有些恍惚。


    兩人麵麵相覷,十分有默契地背後一涼。


    霍桑低頭看了看這件做工精致材料考究的衣裳,問道,“可還行?”


    霍一霍二又一次很有默契的相對一視,一滴冷汗從額間滑落,他們此刻是該說行呢?還是不行呢?


    若是沒記錯的話,相爺方才換衣裳的時候,可是很不情願的!


    “還……行……吧。”霍二硬著頭皮道。


    “恩。”霍桑點點頭,盡量忍著勾起的唇,“本相也覺著還行。”


    大約是算得還不夠精準,當楊幼娘用剩下的布料做完一件襦裙之後,竟還剩下了一些,按照她這個絕不浪費的品德,自然不會將這麽好的布料白白丟棄。


    所以,她索性又給霍桑做了一雙鞋。


    要將他包得花枝招展,光有光鮮衣裳自然是不夠的,再配上一雙鞋,那才是剛剛好。


    於是乎,做好鞋之後,她又來尋霍桑了。


    這幾日霍桑的氣色好多了,大抵是因為成罐成罐的藥將養的,他如今已經能跪坐在廊下飲茶了。


    她抱著新鞋款款走來,大老遠便聞到一股沁香的茶香。


    楊幼娘不太懂茶,但也學過茶藝,他此刻烹的茶,價格少說要百兩雪花銀!思及此,她飛舞著的眉頭一下皺了回來。


    “相爺安好。”楊幼娘冷著臉向他行了個禮。


    大抵是因為那件衣裳,霍桑這些日子心情大好,連帶著身子也好了許多,見她來,他泡茶的手也利索了起來。


    “何事?”


    楊幼娘盯著滿滿一幾子的好茶,心一抽一抽地疼。


    “妾想著既然相爺有了衣裳,不能沒鞋子,便特地給相爺做了一雙。”她依舊盯著霍桑手下的茶,別倒了別倒了!再倒就沒了!


    感受到她炙熱的眼神,霍桑倒得更起勁了些,“嗯。”


    終於,一杯泛著清香的清茶擺在她麵前,他示意她嚐嚐。


    楊幼娘不情願地端起杯盞,一口清茶滑入口腔,是好茶!上好的茶!頂尖上好的茶!她方才這一口,大約也要十兩銀子了!


    “如何?”霍桑似是有些期待。


    楊幼娘迫使自己咧開嘴笑著,“好茶!”


    霍桑滿意地點點頭,他自小師從宮中大家,茶藝自然是不輸任何人的。


    茶香宜人,他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正當杯盞碰到唇瓣之時,卻聽楊幼娘一聲大吼,“慢著!”


    他愣了愣,抬眸看著她。


    楊幼娘二話不說,直接奪過他手中的杯盞,嘴裏一直說道,“不可!不可不可!不可!”她實在看不下去了!這每一杯都仿佛在割她的肉啊!


    “有何不可?”霍桑疑惑。


    不可浪費!


    楊幼娘小心翼翼地將茶收好,“相爺忘了您還在喝藥?這東西衝藥性得很!”這東西貴啊!這麽浪費她幾時才能不填虧空走上發財之路?


    霍桑微微蹙眉,他從未聽聞過茶水衝藥性的說法。


    楊幼娘自然知曉他的疑惑,解釋道,“相爺久居內院,這種事自然是不大懂的,妾曾聽一位醫者提過,茶亦是一種藥,若是與旁的藥同吃,怕是會相互打鬥起來。”


    他微微一愣,突然想起《本草》中確實有一章關於茶的說法,茶的確是一味藥,隻是他卻沒聽過有藥性相衝一事。


    但看她這般小心認真,將幾子上的茶統統收了還給他倒了杯白水,他心中不由地又一陣酥麻。


    她最近似乎對自己格外上心,難不成當真是心中有他了嗎?


    他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他又看了眼幾子上的白水,思忖片刻,終究還是妥協了。


    罷了,不喝便不喝吧,也不過是解渴之物,白水與茶水也無甚區別。


    第34章 英雄救美   晉江獨家首發


    在霍桑的虎口下成功奪下貴茶, 楊幼娘長籲一口氣,將鞋子給了他之後,她更是如釋重負。


    奪下來的茶量蠻多, 她正好可以將其用於招待那些夫人。


    如此想著, 她便安安心心地回到水榭, 與紅芷一道開始準備賞花宴的一應用度。


    時間已經不多了, 也該慢慢準備起來才是。


    事實證明,楊幼娘的辦事能力還是值得肯定的, 也不過是七八日的樣子,她便將賞花宴的所有東西都準備齊全了。


    恰好,賞花宴的時日臨近,她此刻是既緊張又興奮。


    三日後,賞花宴正式開始。


    一大早,她便穿戴整齊在池魚湖花廳中招待上門的客人們,不得不說, 京都的貴人們都很捧場,隻要邀請的, 她們都到了。


    特別是曹府的三位娘子, 更是早早地便遞了帖子入了府, 美其名曰想早些過來幫幫她,其實她們心中想什麽楊幼娘亦是心知肚明。


    上回在曹府結識的那些夫人娘子們,除了兩位薛氏以及魏四娘幾人,也全都來了。


    畢竟霍府曾經可是長公主府,因著先帝的寵愛, 霍府自然是比一般府邸大且氣派,所以對霍府好奇的賓客亦是大大有之。


    池魚湖後花圃裏的花兒們也十分爭氣,趁著今日天光大好, 各自繾綣纏綿著,有的已經盛開,有的在漫天碧葉中探出個頭,很是俏皮。


    由於銀錢有限,霍桑又不管這些東西,一時之間她也沒地兒去弄什麽名貴的花兒草兒的,但好在有江郎君。


    江郎君神通廣大,不到三日便給她尋來了這麽些花兒來。


    這些花兒不算名貴,但勝在稀奇,有的生長在域外,有的卻長在山野間,各有各的魅力,各有各的稀奇,甚至連她都不由得駐足好奇了起來。


    京都的這些貴夫人貴娘子們,大抵是見慣了那些名貴的花兒,對於這些花兒自也同她一樣好奇。


    一時之間,死氣沉沉如閻羅殿的霍府,仿佛一下回到了凡間,熱鬧得讓楊幼娘一時難以適應。


    楊幼娘一眼便認出了人群中恍惚著神思的嚴氏,她一身素白,站在一株芍藥旁,默默地出神。


    想來慶陽候的死對她打擊有些大,饒是將門之女,竟也有神傷之時。


    紅芷正端著茶水走來,這是早前她從霍桑那兒收來的,看來諸位夫人娘子們很是愛喝,竟都快喝完了。


    楊幼娘嘴角微揚,問她,“相爺呢?”


    “相爺正在煙雨亭。”


    霍桑倒是講信用,說會出麵便會出麵,楊幼娘粗略掃了一眼,入眼的都是各個貴府中最嬌嫩美麗的娘子,這麽些嬌花,她就不信沒有一人能合他的眼。


    正欣喜著,她拎起裙擺緩緩走向嚴氏。


    “這是一株晚暮芍藥。”楊幼娘端起貴婦人的氣度,微笑著近前,“夫人若是喜歡,一會兒我便命人給夫人搬去。”


    嚴氏罷了罷手,“林夫人好意妾心領了,隻是我如今已經不愛芍藥了。”


    楊幼娘自來熟地拉起她的手,“嚴夫人節哀。”


    嚴氏再也沒忍住,眼眶頓時一紅,“說起來,還要多謝林夫人。”


    楊幼娘苦笑一聲,“謝我作甚?”


    “若非林夫人,我怕是這輩子都要被那渾豎子蒙在鼓裏!”她憤憤然咬著牙,帶著些許的恨意,又帶了些委屈。


    楊幼娘詫異得瞪著雙眸,像是聽到了一個了不得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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