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輕一頭霧水,自己跑出去瞧了。


    隻見江倚閣外麵集聚了不少青年才俊,好不熱鬧。


    江倚閣前麵有一大塊空地,平日裏被一些攤販占據,隻是今日卻沒了攤販的身影,滿滿當當地全是人,有年輕的,自然也不乏年長些的,都穿著家中最好的衣裳,擠破了頭想要衝在前麵。


    不是一撞我一下,就是我推你一把,都想把別人擠到身後去。


    其中有兩個人擠得最為歡實。


    “十二兄,今日可說好了,苟富貴,勿相忘,不管是誰接到了繡球,可都不許忘了兄弟。”一個身量矮小,捏著把扇子的男子滿頭大汗道。


    被喚作十二兄的人伸長了脖子往前推搡道:“自然如此,不過十三兄還是先擦擦汗的好,莫要讓蘇姑娘瞧見這埋汰樣。”


    十三兄為了體麵,穿了家中最繁複的衣衫,單站在一旁不覺得熱,可擠在人堆裏便大汗淋漓,他抬袖擦汗,嘴裏卻不消停,他滿不在乎的笑了兩聲,道:“我還沒嫌她長得埋汰,她怎麽敢嫌我,她不過是一個嫁不出去的姑娘,要靠招婿來尋夫,若不是她爹有銀子,誰稀罕她。”


    擦完汗,他嘿嘿笑道:“不過女子嗎,關了燈都一樣,她身子羸弱,說不定在榻上折騰起來更有一番風味……”


    此話說完,周圍的人都附和地笑了起來,大有讚同的意思。


    站在不遠處的蘇尚銀,聽著這番話,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麵色陰沉的進了江倚閣。


    閣內二樓,粉色的帷幔被江風吹得翻飛飄揚,無根無落。


    宋嬤嬤替蘇芷棠梳著頭,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蘇芷棠回身瞧她,道:“宋嬤嬤可是有什麽心事?”


    宋嬤嬤手一頓,苦澀笑道:“老奴一想到姑娘不知道要嫁給一個什麽樣的人,老奴心裏便發慌,也不知那人性情如何,才情品貌如何,會不會待姑娘好?”


    蘇芷棠聞言,心裏一酸,反手握住宋嬤嬤的手道:“左右是招婿,進了我們蘇府,他不敢對我不好,何況,不是還有你們陪著我嗎。”


    蘇行摯派人來催道:“姑娘可準備好了,外頭都等著呢。”


    蘇芷棠恢複了神色,麵上帶著柔柔的笑意,笑容規整,像是練過一般,她正要伸手去那丫鬟手裏的繡球,一個人影忽的闖了過來,將繡球奪走了。


    蘇芷棠還沒反應過來,手裏便多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她下意識的看去,見蘇尚銀一臉怒氣的站在他麵前,同她道:“拋什麽繡球,那些心思不幹淨的人隻配被丟石頭!”


    蘇芷棠杏眼裏多了幾分疑惑,還不等問什麽,便被蘇尚銀推著出了閣樓,蘇尚銀在她身後絮絮叨叨道:“這群王八蛋,一個個不懷好心,妹妹你使勁砸!哥哥給你兜著!”


    出來的急,蘇芷棠尚未來得及待惟帽,她一出來,原本吵鬧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


    無數雙眼睛黏在了她身上,像是看到仙子般動也不動,一時間全都呆在了原地,連互相推搡也忘了。


    也就一瞬間,人群爆出了更大的響動,叫喊聲和傾慕聲不絕於耳,一個個的如狂熱分子般整齊劃一地喊著:“蘇姑娘,我可以!”


    “蘇姑娘,嫁給我!”


    “蘇姑娘,嫁我,嫁我!”


    以往蘇芷棠都是帶著惟帽上街,再加之有人刻意詆毀她的容貌,便傳出了蘇首富的女兒貌醜無言的謠言,眼下人群中有人緩過神來了,冷靜質問:“這真的是蘇姑娘嗎?蘇姑娘什麽時候長的這麽好看了?”


    蘇尚銀瞪著眼睛橫了那人一眼,隨即站在蘇芷棠身側道:“承蒙各位對我們蘇家的厚愛,聚在這裏參加我們蘇府的招婿,站在我旁邊的,就是我妹妹蘇芷棠,為了選出一個能夠善待愛護我妹妹且英勇果敢之人,我特意將繡球換成了石頭,不知各位可有意見?”


    此言一出,證實了蘇芷棠的身份,底下人一片唏噓,沒想到蘇芷棠長得竟這般好看,看著這般姿容,別說是石頭了,便是刀子,隻要能娶到這天仙般的人,他們也願意。


    他們紛紛熱情喊道:“蘇姑娘,看我,我抗砸!”


    被砸中了,不僅能得到蘇府的財產,還能抱得美人,隻要砸不死,往後這一輩子都令人豔羨。


    蘇尚銀說完那一席話,低頭在蘇芷棠耳邊低聲道:“妹妹,既然他們這麽熱情相邀,你也無需手軟。”


    蘇芷棠聽著閣樓底下的叫喊聲,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石頭,這鬧劇一般的招婿讓蘇芷棠有些不知所措。


    話雖那樣說,可到底不能真砸,若真砸傷了人,蘇家以後在江南少不得被人詬病。


    蘇芷棠立在閣樓上,眸光落在一片無人的空地上,她攥緊了手中的石頭,閉了閉眼,用力將石頭拋了出去。


    頓時,哄鬧的人群像是看到什麽可怕的景象般猛然安靜了下來。


    蘇芷棠在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中睜開眼,驀的對上了一雙寒涼鋒利的眸子。


    那出空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他跨坐在馬上,挺括的身姿包裹在黑沉沉的錦衣裏,渾身散發著沉冷的氣息,讓人不敢直視。


    蘇芷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朱唇不知道是因為驚訝還是心慌微微張開,濃密纖長的睫毛像是定住了般,一眨不眨。


    四目相對,周遭一片安靜。


    那人額角出的一片紅刺灼著蘇芷棠的眼睛,像是在彰顯她的罪行。


    在蘇芷棠啞然和呆愣的目光中,男人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同樣呆住的眾人,隨後,緩緩抬手,將手中堅硬的石頭碾碎。


    石頭被輕飄飄的碾碎,粉末隨著風在空中飄揚,蘇芷棠看著這一幕,感覺心被捏緊,隨著石頭被一同碾碎。


    她竟然砸到了他,蘇芷棠感覺她的身子都在輕微顫抖。


    他那陰鷺的眼神像是要把她捏在掌心碾碎,蘇芷棠止不住的心顫。


    他是鎮邊之神,威風凜凜的戰神將軍,眼下,卻被她用石頭砸破了腦袋,蘇芷棠看著男人額頭的那抹血色,恍惚地快要暈厥過去。


    就在這時,蘇芷棠瞧見男人勾起了唇角,衝著她笑。


    許是平日了威嚴慣了,祁勝的笑容並不和善,看在蘇芷棠的眼裏,反倒是陰惻惻的。


    終是招架不住,蘇芷棠昏了過去。


    ……


    蘇芷棠昏了半天,到了晚上才醒來,她張開眼,恍惚地看著眼前的帷帳,白日裏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蘇芷棠不安地坐起身子,慌亂地問阿輕道:“阿輕,他……他可有說什麽?”


    蘇芷棠心裏慌亂急了,生怕男人發怒,要報複她,遷怒蘇家。


    阿輕神色怪異,皺著眉頭,一副不解的神色,歪著頭回道:“他什麽也沒說,見姑娘暈過去了,便騎著馬走了。”


    蘇芷棠又試探問道:“那他是什麽表情,可是一臉怒容?”


    阿輕回憶了一下,想起男人見她家姑娘暈過去後,好似皺了下眉頭,什麽也沒說,麵容十分平靜,不似是發怒的模樣。


    蘇芷棠聞言,陷入長久的沉思中,心想,沒發怒說明事情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若是去給他道個歉,他會不會不再追究這件事……蘇芷棠胡亂的想著,可又覺得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堂堂一個殺伐果決的大將軍,被她當街砸破了頭,還有這麽多人看著,他又不是什麽好性子,怎麽會輕易放過她。


    可不管如何,歉還是要道的。


    蘇芷棠急忙道:“阿輕你去備禮,記得從庫房裏挑……”蘇芷棠卡住了,不知道要送男人什麽歉禮。半響才道:“挑個最值錢的。”


    吩咐好後,蘇芷棠又趕忙讓人梳妝,生怕去的晚了,那人會更加生氣。


    打扮好後,阿輕也過來了,她手裏拿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一件寒玄衣,衣服薄如蟬翼,刀槍不入,乃是用極為珍貴的寒蟬絲製成的,寒蟬早在許多年前就沒了蹤跡,這件寒玄衣乃是蘇府獨有,價值連城,無處可求。


    蘇芷棠看了一眼,覺得這件衣服十分適合時長在戰場廝殺的祁勝,她親手將衣服疊好,放進了扁平的匣子中,帶著阿輕出了門。


    快出府門的時候,瞧見門房急衝衝的往蘇行摯的書房跑,蘇芷棠心裏一沉,攔下他問:“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門房瞧見她,氣息不穩道:“姑娘,祁將軍說……說……”


    方才跑的急,門房說一句話要喘好幾口氣。


    聽到祁將軍三個字,蘇芷棠的心立馬提了起來,緊張又忐忑。


    阿輕急道:“你快說呀,他說什麽了?”


    “他要娶姑娘。”門房道。


    手裏的匣子落在地上,門房的話如釘子般將蘇芷棠釘在了原地。


    11.  第 11 章   逃不掉


    黑壓壓的烏雲罩在蘇府的上空,悶雷一個接一個的響起,蘇府的燈四處亮起,偌大的宅院浸在一種道不清的沉悶氛圍中。


    蘇行摯的書房裏,蘇尚銀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他哀嚎一聲,道:“我也沒想到那國公府的大公子會正巧路過江倚閣,還正巧被妹妹的石頭砸中了……”


    說著說著,他皺起了眉頭,嘶了一聲道:“不是,他一個久經沙場的大將軍,還躲不開一塊石頭,這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蘇行摯見他這幅大言不慚的模樣,又想抬腳踹過去,蘇芷棠見狀,忙攔了下來,撫慰道:“爹爹你別生氣,哥哥他也是為了我好。”


    她已經從蘇嬤嬤口中得知,蘇尚銀為什麽會把繡球換成石頭。


    聽到這話,蘇行摯像是被抽走了力氣,蒼白地說道:“是我考慮不周。”


    蘇行摯看著蘇芷棠道:“你放心,爹爹我便是拚上這一條命,也不會讓你嫁給他。”


    祁勝雖是人人敬仰的戰神,可在婚事上,卻著實克妻,曾被當今聖上賜過兩次婚,可無一例外,那兩個未婚妻都在成婚前夕暴斃而亡,至今,沒有姑娘願意冒險嫁給他。


    蘇芷棠雖覺得克妻這一說法荒謬,可那兩個女子卻實實在在的死了。


    不說別的,光說她當街砸破了他的腦袋,便足以讓他惱怒地弄死她了。


    她不止一次見識過他殺人的手段,簡直是令人聞風喪膽。


    蘇行摯看著蘇芷棠眼底流露出來的恐懼神色,沉默片刻,道:“你趕緊收拾收拾東西去京城你外祖家,今夜便走,悄悄的,切莫聲張,你外祖好歹是個侯爺,到了京城,即便他找到了你,他也不會輕易下手。”


    蘇行摯在外行商多年,早就聽聞過祁勝睚眥必報的性子,他說要娶蘇芷棠,誰知道是不是因著白日裏的事懷恨在心,心懷歹意,他斷不敢讓女兒嫁給他。


    蘇芷棠抬眼看向蘇行摯和蘇尚銀,輕聲道:“我若走了,爹爹和哥哥怎麽辦?”


    蘇行摯捏著眉心道:“這你不用擔心,咱們一塊走,都離開江南,今夜就走,我本就在外闖蕩,介時改名換姓,不愁去處。”


    蘇行摯的行動力一向強,當即讓人收拾了東西,三個人趁著夜黑風高連夜離開了蘇府。


    蘇芷棠坐在馬車裏,身側坐著阿輕和宋嬤嬤,心裏很是忐忑不安,總覺得這個辦法有些草率,可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來。


    臨走前,她還特意讓人把那件寒玄衣給祁勝送去了,僥幸希望看在這件價值連城的寶物上,他能大人不計小人過,不再計較她砸了他這件事。


    馬蹄的噠噠聲在空蕩蕩的夜裏響起,聽著外頭的雨聲和馬蹄聲,不知為何,蘇芷棠的心裏十分不安。


    這種不安在馬車停下時極快的蔓延至全身。


    阿輕出聲問道:“為何停下來了?”


    車夫的聲音裏帶著幾分驚恐,道:“前麵有人攔著。”


    話落,馬車外便想起了一道陌生的男聲,“我們將軍想請蘇姑娘去前麵的茶樓一聚。”


    雖是邀請,語氣卻十分強硬。


    坐在馬車裏的蘇芷棠捏緊了袖口,阿輕擔憂的看著她,低聲道:“姑娘,咱們怎麽辦?”


    那茶樓仿佛成了龍潭虎穴,去亦不去,沒有她抉擇的餘地。


    外頭的人久久沒等到回應,催促道:“姑娘若是去晚了,將軍備好的茶可就涼了。”


    她白日裏才砸破了他的頭,他晚上就邀她喝茶,這怎麽看,都不是好意相邀的意味。


    蘇芷棠自知躲不開,低低的應了一聲:“勞煩大人稍等,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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