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不見,婁夫人消瘦不少,加之天涼,咳症似有加重之勢。


    安臨院,趙禦醫現在也沒了脾氣,整日該做什麽做什麽,後麵幹脆大起膽子,照著躺在床上的人試藥。


    左右,那躺著的又不是未來左相,而是一個半死的廢人。


    院門緊閉,閑人誰也進不來。


    書房牆角的花架上,擺著一盆綠菊,花瓣悠閑四下舒展,像是美人勾起手指,繁瑣妖嬈。


    馮依依往前傾身,嗅著淡淡花香。


    一隻細長的手伸過來,直接折了那朵盛放花兒,再看已經撚著他的指尖。


    “才開的。”馮依依皺眉,不滿瞪著婁詔。


    婁詔看看花,又看看馮依依,伸手將人拉來自己麵前:“來,我給你戴上。”


    馮依依抬頭,看見婁詔的下頜,他的手指在她的發間撥弄,將那朵才盛放的花兒簪於她的鬢間。


    “看,”婁詔扶上馮依依雙肩,笑著對上她的眼,“我家依依多好看。”


    第七十二章


    婁詔的手指拂過那朵花, 細長花瓣貼在美人臉頰,襯的肌膚細膩嫩白。


    馮依依垂眸,耳邊微微發癢:“一會兒有人進來收拾, 會發現花沒了。”


    “不怕, 全算在趙禦醫頭上。”婁詔轉頭看去花盆, 一株花苗上, 隻剩下幾個圓圓的花骨朵。


    馮依依抬頭,看著婁詔的笑容中有絲調皮。那是不屬於婁詔身上的, 他向來穩重冷靜,脾性淡漠。


    但是這些日子的相處,她清清楚楚的察覺到婁詔改變。笑容多了,話多了,有時候甚至像個孩子。


    “來,你這樣站。”婁詔扶著馮依依雙肩,將她往花架旁邊移了移。


    隨後, 婁詔後退兩步,一隻手摸著自己的下巴, 端詳著馮依依。


    “做什麽?”馮依依不解。


    婁詔拉起馮依依的手, 為她搭在花架上, 再次抬手為她整了整發間鮮花:“別動,我為你畫幅畫像。”


    馮依依眨眨眼,就見婁詔快速走回書案後,抽出一卷畫紙,雙手一展平鋪開來。


    “要多久?”馮依依問, 才隻站了一會兒,身子已有些發僵。


    “很快。”婁詔抬頭,手裏握著畫筆, 隨後垂首,細細筆尖在畫紙上一勾,美人的臉龐便顯現出來。


    室內無聲,屋頂家雀兒嘰嘰喳喳叫著,剩下的隻有光陰淡淡流走的聲音。


    馮依依喜歡熱鬧,可是也喜歡現在的寧靜。


    來這一趟,有許多問題想問,可現在婁詔完全沉浸在作畫中,她便也不問,看書案後的郎君自信書畫。


    婁詔中途停筆,抬頭看著。


    “好了?”馮依依問,眼中有著期待。


    婁詔走過來,手裏端著一杯茶:“依依堅持下。來,我喂你喝水。”


    馮依依臉色一垮,唇邊碰上白瓷茶盞,茶香清淡,就勢抿了一口。


    “我覺得依依額間畫一朵梅花更好看。”婁詔手指點點馮依依的眉間,笑著。


    說著,婁詔一手拿筆,另一手托著朱砂顏料,筆尖在朱砂上輕輕一蘸。


    馮依依閉上眼睛,試著額間的淡淡觸感,細細筆尖留下淺淺涼意。


    “好看。”婁詔收筆,盯著女子眉間的五瓣紅梅,那張本就明豔奪目的臉,瞬間變得妖媚起來。


    讓人移不開眼。


    馮依依四下想找一麵鏡子來看,意識到這是婁詔的書房,當是不會有鏡子的。


    “看這裏。”婁詔指指自己的眼睛,提示讓馮依依拿著當鏡子照。


    “眼睛又不是鏡子。”馮依依嘟噥一聲,便往婁詔眼睛裏看。


    墨色瞳仁中映著一張女子小小的臉,正歪著腦袋瞪著一雙大眼,嘴巴微微張開。


    可不正是她,馮依依。


    但是要說看清額上的梅花,自然是不可能的。


    婁詔捏捏馮依依的腮頰,挑起她的下頜:“等畫像完成,你自然看得到。不過,好像還缺點什麽?”


    “還缺?”馮依依皺眉。


    “這裏差了點,”婁詔手指點點馮依依軟軟的唇,眼簾微垂,“唇色豔麗些最好。”


    馮依依眉毛一揚,眼角一彎:“那沒辦法,你這裏沒有唇脂。”


    “你說得對,”婁詔手一揚,那細細的筆隨即飛出,然後手指落在馮依依唇角,“我還有別的辦法。”


    他瞬間俯下身,含上那雙想說話的唇瓣兒,細細碾磨。


    突如其來的吻,馮依依下意識往後退,一條手臂圈上她的腰,將她帶了回去,整個人罩在高大的身影下。


    似乎纏纏的貪戀中,他輕聲呢喃著她的名字,然後又像是要把她吞掉一樣,寸寸逼迫。


    良久,馮依依無力掛在婁詔的手臂上,雙頰緋紅。


    “我看看,”婁詔指肚抹過馮依依微微發燙的唇,然後笑了聲,“現在好了。”


    “你?”馮依依伸手去推,就被人抓了手腕。


    說是讓唇色豔麗,原是用這種辦法。厚臉皮,無恥!


    “來,手搭這裏。”婁詔握著馮依依的手,重新搭上花架。


    對上那雙泛著水波的眼睛,他低頭飛快啄吻一下。


    馮依依沒想到他還來,這不是得寸進尺?


    “站好,別動,很快就好。”婁詔獎勵一樣,摸摸馮依依的腦袋,往她嘴裏塞了一顆糖。


    馮依依要出口的話被一顆糖堵回了嗓子眼兒,發疼的舌尖被刺激一下,“嘶”的抽了一氣。


    婁詔笑了聲,回到書案後重新拾起畫筆。


    其實根本不用看站在花架旁的美人,她早就印在他心裏,落筆隨隨便便都能畫得出,那是指尖的記憶。


    她的舉手投足,一顰一笑,哪怕生氣鼓著腮幫梆子,他都記得清楚。


    畫好時,馮依依盯著紙上美人,總覺得不像自己。


    畫上人婀娜多姿,翩翩若仙,而她就是個莽撞丫頭,徐玨就總這樣說她。


    “你畫的真好。”馮依依由衷道。


    她想,老天爺對婁詔殘忍,可也給了婁詔另外的東西。他聰明,幾乎什麽都會,琴棋書畫,當然除了下廚。


    婁詔將畫放去一旁晾幹,在桌上鋪開新紙,將馮依依摁在椅子上:“來,我教你作畫。”


    “我不會。”馮依依忙搖頭,看著麵前書案上的一片白紙,眼前發暈。


    相比婁詔什麽書都看得下,她也就看個話本子。作畫,更是不敢想,她連荷包都繡不好。


    婁詔往馮依依手裏塞了一支畫筆,細細的筆杆夾在水蔥一樣的手指間。


    “你不會,我教你。”


    婁詔站在馮依依身後,上身俯下,右手握上她的右手,糾正著她握筆的姿勢。


    馮依依脊背一僵,餘光一斜就看見婁詔的俊臉貼在自己臉側。如此,手裏更加五指不分一樣,死死黏在一起。


    “鬆開。”婁詔手指敲著馮依依的手,忍不住笑了聲,“作畫,不是叫你開蚌殼,這麽用力。”


    馮依依手指僵硬的扭了扭,苦著臉:“說過我不會的。”


    “不難,你看。”婁詔攥上那隻小手,帶著她落上畫紙。


    筆尖在紙上輕鬆遊走,線條順暢,簡單勾勒幾筆,美女臉龐發髻初顯。


    馮依依抿著唇角,偷偷去看婁詔,自己幹脆就隨著他帶。


    “人的眼睛最難畫,人能不能畫活,眼眸很重要。”婁詔邊畫邊說,話語溫潤如雨,“你自己試試。”


    忽的,他就這樣鬆開手。


    “啊?”馮依依措手不及,手落去畫上,畫筆的墨留在畫紙上,濺開一片。


    美麗的仕女臉上開了花,完完全全的壞掉。


    馮依依站起來,低下頭,手裏攥著畫筆,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為何,她有些不敢看婁詔的臉。以前,婁詔的東西誰都不能動,尤其是他書房的東西,他會很生氣。


    其實這幅畫一直由婁詔畫下去,最後會很不錯。現在這樣,應當算是毀了。


    果然,婁詔歎了一聲,隨後從馮依依手裏抽走畫筆。


    馮依依從太師椅前撤出來,站去婁詔身後。看他自己伏在桌案前,一語不發。


    最後,婁詔停筆,回頭看馮依依:“過來看看。”


    “這?”馮依依看去桌案,見那副畫早就變了模樣,原先的仕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老虎。


    之前畫錯的地方,在婁詔的修改下,變成了老虎的臉。


    婁詔放下筆,繞到馮依依麵前:“壞了,我也會修好。”


    兩人到了窗前,婁詔推開窗扇,牆角的秋菊綻放,燦爛奪目。


    馮依依倚在窗邊看,眼看外麵牆頭染了橘色,已是近黃昏,一日即將過去。


    仿佛在這裏也沒做什麽,就是兩人說說話,時光便匆匆過去。


    “明湘回魏州走得急,也為給她準備什麽。”馮依依道。


    婁詔走到馮依依身後,雙臂從後麵環上她的柳腰,讓她後腦枕上自己胸前:“清順送她回去,那邊比京城安定。”


    馮依依試著掙了兩下,掙不脫,不滿的輕哼一聲:“梅桓他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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