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從將軍府出來,再沒有梅桓消息。


    “被接回去了。”婁詔之間去勾馮依依的小手,得逞後,輕笑一聲,“我看看你的手指。”


    馮依依臉一紅,想起那副仕女變老虎的畫作,軟軟一聲:“這些我就是學不會,繡花也不行。”


    “的確,”婁詔讚成點頭,隨後將馮依依的手攤在他的掌中,“你的手不用會那麽多,隻要好看就行。”


    馮依依拍掉婁詔的手,側仰臉看他:“你是說我什麽都做不好?”


    “當然不是,依依眼光厲害,”婁詔點點馮依依鼻尖,眼角流淌著暖意,“你不是找了我嗎?”


    “誰信你?”馮依依垂下臉,玩著自己的手指。


    婁詔仰頭,天上半邊染成紅色:“是時候了,入駐中書省。”


    馮依依當下便明白,婁詔蟄伏多日,到了反擊的時候。


    從婁府出來,已經是晚膳之後。


    林家的馬車等在外麵,林晉安靜站在馬車前。


    夜風涼,馮依依見林晉穿得不多,風一刮就透的樣子。心道,林家似乎不怎麽在乎這個庶子,隱約聽說他的親娘當初是個爬床的洗腳婢。


    或許因為這個原因,喬氏並不喜歡林晉,拿著也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隻讓他做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回到林家,馮依依要去老太君那邊,站在門邊同林晉說了兩句。


    “表哥,給你的。”馮依依將從婁府帶回的食盒送到林晉麵前。


    “這是?”林晉長時間握韁繩的手很涼,伸手接過食盒。


    馮依依往後退了步,淺淺一笑:“婁夫人做的魏州糕點,我給你帶了些。”


    這些日子總是麻煩林晉接送,馮依依是想過給些什麽謝禮,倒是今日正好見花獻佛。


    林晉欠身道謝:“謝表小姐。早上說的話冒昧,你別介意,我也是聽外麵人傳的。”


    “沒有。”馮依依搖搖頭。


    說完,人走上遊廊,去的方向正是老太君的院子。


    這時,婆子收拾了東西從馬車下來,經過林晉時被對方攔下。


    “這是什麽?”林晉從婆子手裏抽過一卷紙,拿到自己眼前。


    借著頭頂燈籠的光線,隱約看出那是一幅畫。


    林晉稍一思忖,想要展開一看。


    “這是我的。”馮依依不知何時折返回來,人立在幾步外,半邊身子罩在陰影中。


    林晉應了聲,隨後走過去,雙手將畫交還給馮依依。


    馮依依接過,沒再說話,隻是瞪了一眼婆子。後者會意,忙低下頭去。


    待兩人走遠,林晉才提著食盒往西苑回去。


    。


    林家與宋家商定的納彩之日為十月十三,先生挑出的吉日。


    五日後便是,林家這邊忙著準備一應事宜。因為林昊焱是公府的世子,將來的林家家主,做這些便格外隆重。


    與此同時,熱鬧的還有朝堂。


    據說在趙禦醫的妙手之下,中書侍郎婁詔日日見好,且配合了西番皇子送上的秘藥,燒毀的皮膚重新生出新皮。


    起先人都不信,後麵朝中老宰相親臨婁府,才驗證此事。


    婁詔醒來,直接一紙奏折托老宰相送進宮中,狀告永王私藏火.藥,中秋節謀殺朝廷官員;更有私下拐帶人口,奪□□女,以殺人取樂,種種罪行。


    一時間,朝中震撼,以婁詔為首的年輕派官員,義憤填膺,請求晏帝徹查;永王一派自不會坐以待斃,紛紛指責婁詔血口噴人,更把鳳鳴樓一事安在婁詔頭上。


    兩派人在朝堂上爭執得不可開交。


    這些事情,身在國公府後院的馮依依自然聽到些許。


    她沒想到的是,婁詔並不是以十年前傅家的大案對付永王,而是用最近的這些看似很碎的事。


    “想什麽呢?”


    冷不丁,頭頂上就被人敲了一記,馮依依抬頭,瞪著對麵。罪魁禍首往嘴裏扔了一顆花生米,眼裏沒有一點歉意。


    “別瞪我,”徐玨抬手一擋,“再怎麽看,這一頓茶也是你請。”


    馮依依揉揉自己的額頭,不滿的嘟噥一聲:“以前也沒見你這麽小氣。”


    “這不是,”徐玨嘿嘿一笑,手指敲著桌麵,“要攢銀子娶媳婦兒嘛。”


    馮依依上下打量徐玨,眼中盡是古怪:“哪家姑娘?”


    徐玨長歎一聲,拍幹淨雙手:“我娘安排的,來信讓我年前回扶安,不回去就不要我了。你說,這小老太脾氣真大。”


    馮依依噗嗤笑了聲,手輕捂在嘴邊:“你也老大不小,是該成家了。”


    兩人現在身在一處普通茶肆,已經入夜,四下有些昏暗。


    馮依依換了一套男裝,一頭青絲挽在頭頂,別了根簡單的竹簪子,像是富貴人家愛的俊秀小公子。


    “他人呢?”馮依依往街上看了眼。


    “一定會來,”徐玨喝了口茶,胸有成竹,“他在前麵巷子裏養了個女人,正是新鮮時候。”


    話音剛落,徐玨探手過來戳了戳馮依依手肘。


    馮依依順著看出去,就見孔深從茶肆門前有過。


    “走。”馮依依站起來,往桌上放下幾個銅板。


    第七十三章


    因著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 雖然不算深夜,但是路上人並不多,大都行色匆匆。


    馮依依跟在徐玨身後, 閃進一條長巷。


    窄巷幽深, 不寬的凹凸走道兩旁, 是住戶的高牆, 一直延伸到盡頭。


    徐玨回頭,看見馮依依小心翼翼, 腳下生怕弄出點聲音,還不時回頭張望。


    “喂。”徐玨停下,一手撐牆,一手敲在馮依依頭頂。


    馮依依忙捂上頭,抬頭瞪著徐玨,鼓著臉:“你做什麽?”


    “咱倆是走道,你別跟做賊似的。”徐玨忍不住笑出聲, “看得出,你沒做過這種偷偷摸摸的事。”


    馮依依放下手, 心道徐玨說的也不錯, 倒是她心裏太過緊張:“到了?”


    “那家就是。”徐玨轉身往前, 手指著幾丈外的一間院門。


    馮依依看了一會兒,隨後從身上掏出一把鑰匙,塞進徐玨手中。


    “就是這個?”徐玨看著手裏平平無常的鑰匙,眼簾微垂。


    馮依依點頭嗯了聲,手摸摸頭上發髻, 拽拽身上衣裳,遂往那扇院門過去。


    “依依。”徐玨站在原地喚了聲。


    馮依依回頭,與徐玨對視, 兩人間隔著三四步的距離。


    “你,”徐玨晃晃手裏鑰匙,走到人前,“為他做這些,就沒想過自己會惹禍上身?”


    馮依依一怔,隨即淡淡道:“不全是為他,還有馮家的幾十條人名。你不是也在幫我,你怕嗎?”


    “嗬,”徐玨別開臉,不置可否的笑了聲,“我也在馮家住過。”


    馮依依轉身,過去那扇院門,伸手扣響門環,再回頭時,徐玨已不見。


    “誰啊?”門裏有人過來,拉開院門,探出半個身子。


    馮依依往後退下台階,對著那婆子作了一揖:“你家的郎君在前街被人打了,正要拉著去見官。”


    “什麽?”婆子趕緊朝裏麵喊了聲。


    隨後,一個女子扭著腰跑出來,散開的頭發來不及梳,便急匆匆招呼兩個婆子跟上。


    鎖門的時候,女子對馮依依笑笑,算是道謝。


    馮依依微頷首,隨即轉身便走。


    長巷上,是女子和婆子之間焦急的對話。看來徐玨打聽的沒錯,這就是孔深養的女人。


    徐玨從一旁閃出來,抬頭看看一人多高的院牆,兩手搓了搓。


    “你去茶肆等著,我過會兒去找你,爬牆耗體力,你得請我一頓鳳鳴樓。”徐玨轉著手腕,對馮依依挑挑眉。


    “要不,”馮依依拉住徐玨的袖子,手指用力,“你別去了,咱想別的辦法。”


    徐玨低頭,看著拉住自己的手,不在乎的笑笑:“聽我的,這是最好的辦法,翻牆我最在行。”


    “徐玨。”馮依依不鬆手,對人搖搖頭。


    “你再不鬆手,人都回來了。”徐玨抽回自己袖子。


    “那,那你小心。”馮依依笑不出來,取出帕子遞過去,“把臉擋住,萬一碰上人。”


    徐玨低頭一看,不在乎的將馮依依手推回:“我有數。”


    說完,徐玨助跑幾步,雙臂輕鬆搭上牆頂,一個用力,身子輕鬆翻過牆頭,躍進院兒裏。


    馮依依眼看著人就沒了影兒,頭皮一緊,四下警惕看著,並沒有發現異常,才放下心來。


    聽了徐玨的話,她悄悄離開巷子,回到茶肆。


    茶水還有餘溫,夥計將買回來的炒栗子放在桌上,提著茶壺添了些水。


    馮依依捧著茶盞心不在焉,即便水再暖,心中仍是為徐玨擔憂。


    外麵街上,傳來女子的咒罵。看去窗外,正是孔深養的那女人,一張臉不錯,出口的話那叫尖酸刻薄。


    “哪個挨千刀的貨,糊弄到老娘身上?”


    婆子勸了聲:“興許是找錯人家了,咱那巷子深,門戶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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