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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文,解釋了一下方向辨別問題)


    **


    “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雙唇性感?”


    程迦指肚撫摸他的嘴唇,淺淺一笑:“原來,柔軟的不止有你的頭發。”


    她捧著他的臉,湊近他的唇,


    彭野沒躲也沒閃,一言不發,手上微微用力。


    程迦:“嘶——”


    她瞬間鬆開他。


    彭野淡淡斥她:“別找事兒。”


    他站起身,一手拎著她脖子上的白紗布,跟牽羊兒似的;一手拿來剪子,“哢嚓”剪斷。


    **


    彭野剪完,回頭才見程迦額頭上早已冷汗涔涔。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剛才整個過程她都在忍,那些言語調戲不過是她分散精力的方法。


    他一瞬間覺得自己很混蛋。


    可看到程迦手上的割傷,他覺得自己更混蛋了。


    他在不恰當的時機問她事情經過,卻沒問她一句疼不疼。直到她現在臉色慘白,冒虛汗。


    彭野輕聲說:“對不起。”


    程迦微微愣了愣,說:“你剛碰的不疼。”


    彭野說:“我不止是說剛才。”


    程迦說:“那就更沒必要。”


    彭野沒說什麽了,坐下來給她手上的傷口消毒,她表情依舊平靜,手卻不受控製地顫抖,意誌已克製不住機體的本能反射。


    彭野時不時和她說著話,想分散她注意力,但這招沒什麽效果了。


    她嚴肅著臉,抿著唇,臉色慘白。彭野知道她疼得連說話的心思都沒了。


    塗完藥,手指一根根用紗布綁好,她臉上全是汗,幾近虛脫。


    彭野扶她躺下,給她拉上被子,說:“你休息一會兒。飯好了叫你。”


    程迦沒應,閉著眼睛似乎睡了。


    可她太疼了,根本睡不著。


    彭野一走,她就睜開眼,望著天花板出神,想抽煙,忽而聽到隔壁房間有聲音。


    **


    安安:“你拉我過來幹什麽,我要收拾行李。”


    肖玲聲音在哀求:“安安……”


    “怎麽?過會兒出發前吃飯,你沒臉麵一個人先下去?”


    肖玲:“我想向程迦道歉,來問問你怎麽做合適。”


    安安語氣緩了一點兒,說:“誠心。”


    肖玲道:“我當時隻是想自保,現在,她被那些男人……也很可憐。”


    安安說:“她沒有發生任何事。那是這裏的村民,都是好人,救了她。婆婆晚上說那些話是為了嚇唬你別出門,是你誤會好人,把程迦拋下。”


    肖玲道:“既然她沒出事,你就別生我氣了好不好?咱們倆別鬧了,平安回學校,這裏的事都忘掉行不行?”


    **


    程迦聽著她們的對話,閉了閉眼。


    這時,手機響了。她分明記得今早搜都沒有信號。


    程迦忍著手疼摸來手機,居然又是方妍。


    程迦想摁拒接,可手上包著紗布,戳了半天都沒反應,鈴聲一直在吵,


    隔壁還有肖玲的聲音,


    程迦不自覺想起打她的那一巴掌,想起在雪坑底看她撿走打火機時恨不得親手殺死她的心情。


    腦海中這些畫麵夾雜著畫外音:


    “程迦,你最近有沒有空虛無力,有沒有害怕恐懼,有沒有心情煩躁想打人,有沒有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有沒有想尋求刺激,有沒有想做.愛,有沒有想傷害自己,有沒有想自……”


    魔音穿耳,陰魂不散。


    程迦突然就把手機往牆上砸。


    哐當一聲,


    手機摔得自動關機,世界清靜了。


    她躺回床上,閉上眼睛,表情回歸冷靜。


    **


    彭野下了樓,十六接過他手中的袋子,看一眼,駭道:“用了這麽多紗布?”


    彭野說:“傷口很多。”


    石頭再一看:“為麽子都沒用雞蛋?”


    “她說不用。”


    “這都煮了。”


    “你們吃吧。”


    “還是留給她吃吧。”


    尼瑪問:“哥,到底咋回事啊?誰弄的?”


    彭野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十六說:“程迦挺勇敢的。”


    彭野默了一秒,說:“都是被逼的。”


    尼瑪問:“剛才清傷口塗藥的時候,迦姐有沒有哭?”


    彭野說:“沒有。”


    尼瑪小聲說:“她好堅強。”


    彭野沒做聲。


    隔了幾秒,他道:“那個瘋子很可疑。”


    十六說:“這村裏的人咱們都熟悉,沒有哪家有瘋子。……真有人盯上程迦?難道她真看到了黑狐的長相?”


    “過會兒問她。”彭野說,“讓她休息一會兒。”


    他說:“我們盡快離開這裏,天黑之前趕到那底崗日。”


    石頭說:“好,我趕緊做飯。”


    “都記住了,”彭野說,“這一路,不能再讓她離開我們的視線。”


    **


    安安下樓見到了程迦,還是坐在她的位置上,等人齊了吃飯。這次她同樣在抽煙,手掌手指都綁了繃帶,像戴著雙厚厚的白手套。


    兩根胖手指夾著煙,看上去笨重憨憨的,對比上她冷靜淡漠的表情,有種滑稽的反差萌。


    安安輕輕地笑了。


    程迦眼睛斜過來,沒開口,拿眼神問話。


    安安說:“你這樣子很可愛。”


    程迦冷冷地哼出一聲。


    安安坐下,剛要說什麽。


    “別套近乎。”程迦有些煩躁,說,“到下個落腳的地方,他們——我們就會把你們扔掉。”


    安安心一磕,察覺現在不適合聊天。


    肖玲對程迦說:“對不起啊,我不該丟下你……”


    程迦轉過眼眸,冷而靜,肖玲不敢直視。


    “如果我是你,我也會跑。保護自己,是人的本能。”煙霧背後,程迦的臉很冰涼,“你不需要道歉。”


    她這麽說,肖玲反倒忐忑不安。


    程迦說:“你該道歉的是另一件事。”


    肖玲才明白過來,紅了臉:“對不起,我不該拿走你的打火機。”


    程迦沒說話,轉回頭去了。


    彭野過來,看見程迦在抽煙,嘴上沒說什麽,但禁令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程迦低了低眼簾,淡淡道:“疼。”


    彭野頓時無言。


    她還是淡漠的樣子,但整個人隱隱透著消極和低沉。


    一時間,什麽話都出不了口了。


    **


    程迦手指不方便拿筷子,石頭給她準備了木勺。


    她抓著木勺吃飯,不太自如,那勺子形狀古怪,厚而笨重,不是米粒粘到嘴巴上,就是飯菜灑出碗來。才吃幾口程迦就沒了耐心,敷衍地說吃飽了。


    一頓遲來的下午飯後,要出發了。


    眾人或在清理車上的積雪,或來來往往搬行李,程迦站在院子外的籬笆邊看雪。


    尼瑪抽空跑過來,說:“程迦姐,我拿了衣服給你墊著,過會兒上車你就睡覺吧。睡著了就不疼了。”


    程迦看他,說:“萬一疼得睡不著呢?”


    “……”尼瑪抓腦袋,“對哦,我怎麽沒想到。”


    程迦淡淡一笑:“逗你的……”


    尼瑪咧嘴笑了,又見程迦無意識戳著籬笆上的積雪,緊張道:“你別碰,雪化了把紗布打濕了。”


    “哦。”程迦收回手。


    尼瑪見她沒什麽精神,說:“程迦姐,你別慪氣,下次要碰到欺負你的人,我們全上去揍他。”


    程迦說:“好。”


    “還好你沒出事,不然我……”尼瑪臉憋得通紅,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程迦看了他一會兒,說:“謝謝。”


    尼瑪臉更紅,扭頭便跑了。


    程迦從口袋裏摸出煙盒,想拿根煙抽,但雙手笨重,左倒倒右倒倒就是弄不出來。她皺了眉,正想摔煙盒……


    “程迦。”彭野在叫她。


    程迦抬起頭來,想了想,才回頭。彭野站在不遠處的雪地上,微微眯眼看著她。雪地的白光映在他臉上。


    “嗯?”


    “你過來。”


    “嗯。”


    程迦把煙盒塞進兜裏,踏著雪朝他走去。


    彭野看著她走近了,轉身往雪地中央走;


    程迦悶不吭聲跟著他,厚厚的雪踩在腳底,沙沙作響。這聲音窸窸窣窣的,很好聽。


    程迦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雪麵上的空氣帶著清涼的香。


    彭野走了一段距離,遠離驛站和人群了,停下來回頭等她;


    他引她來到開闊的雪地中央,藍天,陽光,白雪。


    她到他跟前站好,眯著眼睛抬頭仰望他。他立在在漫山遍野的雪光裏,臉龐清晰而明淨。


    彭野說:“我教你幾個識北的方法。”


    程迦:“啊?”


    彭野說:“識別北方。”


    程迦:“啊。”


    彭野看了她幾眼,


    羽絨衣帽子上細軟的白絨毛在她臉頰上飛,


    雪光讓她的臉看上去更白了,瑩瑩潤潤的,透明得要融進光線裏。


    但她有些心不在焉,說話也沒什麽興致,愛搭不理的。


    彭野問:“你知道哪些?”


    程迦答:“北極星和南十字星。”


    彭野問:“還有呢?”


    程迦答:“樹葉稀疏的那邊是北,樹樁年輪密集的那邊是北。”


    她答得漫不經心,


    彭野極淡地彎了彎唇角:“小學課本裏的。”


    程迦拿眼角瞥他,瞅他半刻,認為他是在輕嘲。


    她慢慢吸入一口微涼的空氣,道:“山坡雪化得快的是南,樹林茂密的是南……”


    彭野雙手插在兜裏,低頭踩雪,他無意識圍著程迦轉圈,把周圍的雪踩得平平的。


    程迦列舉完了,說:“這是在北半球,南半球相反。”


    彭野停下腳步,側頭看她:“現在告訴我哪邊是北方。”


    程迦默了,她剛才說的方法都不能用,手要動;彭野禁止的聲音傳來:“不要看手機。”


    程迦望向太陽,似乎在西邊,她往右揚了揚下巴:“那邊。”


    彭野問:“哪邊?”


    程迦又抬起手,指向自己的正右方向:“那裏是北方。”


    兩三步開外,彭野眯眼看著她。


    程迦問:“對嗎?”


    彭野上前一步,從兜裏抽出一隻手,輕輕捏住她的手腕,往後推了45度:“這是北方。剛才你指的是西北。”


    程迦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他:“你怎麽知道?”


    她的注意力集中了。


    彭野說:“用當地時間想象出一個表盤,比如上午10點,時針指在數字10。


    如果你在北半球,把時針指向太陽的方向,時針與12點的角平分線就是南方;


    但在南半球,得用12點指向太陽,12點與時針的角平分線是北方。”


    程迦抿著唇,認真思考。


    她現在在北半球,如果她有一塊手表,水平放置在地麵上,如果現在是上午10點,把時針10點指向太陽,10點與12點的角平分線是11點。手表11點指的就是南方。南方的正反麵就是北方了。


    她想明白了,不經意微微彎了一下唇角。


    彭野說:“你試試。”


    程迦看一眼手表,現在下午3點整。


    程迦想了想,主動提問:“但如果手機沒電,也沒帶手表,不知道具體時間呢?”


    “過會兒再教你。”彭野說,“先試這個。”


    程迦麵對太陽,想象自己站在表盤的正中央,3點指向太陽,那12點就在她的正左邊,


    這個角度的角平分線,左前方45度角,1點半的地方是南方,


    所以右後方是……


    好像一切都在不經意間,雪麵上,山穀裏,起風了;而她笑了,


    她唇角彎起大大的笑容,她回頭,手指過去:“北方。”


    彭野站在正北方,她的麵前。


    他的眼睛定在她臉上,漆黑,沉默。


    她在笑,發絲在飄,手在他眼前。


    世界很安靜,聽得見陽光曬在雪地上的聲音。


    他看見,那一刻,漫山遍野的風為她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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