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和尼瑪檢查一圈,車上另外兩人還挺配合,打開車門讓他們看座椅底下。十六走到彭野身邊,低聲說:“正常。”


    彭野說:“走吧。”他表情平靜,蹙眉聽著什麽。


    隻有風聲。


    “辛苦嘞。”大漢說著,開動汽車。


    車挪動沒半米,彭野突然轉身衝過去,高高躍起,抓住車頂上的欄杆,人瞬間就翻到車頂,一掌拍在汽油桶上。“哐當”一聲巨響在風裏炸開。


    眾人一瞬間聽出異樣,汽油鐵桶是空的,裏邊還裝了鐵質的東西。


    胡楊和濤子反應極快,瞬間堵住車的去路;大漢就要加速,達瓦飛撲上去拉開車門;尼瑪揪住大漢把他拖下車。


    石頭和十六上去把另外兩人推下來。


    隊員們配合天衣無縫,薛非在一旁幹瞪眼;程迦倒平靜地抽著煙,習慣了。


    冷風席卷。


    彭野站在車頂上,踢一腳汽油桶,在桶底發現一道活門,拿鐵絲拴著。他衝下邊喊了聲:“鉗子。”


    十六扔給他,他接住,幾下拆開油漆桶,從裏邊翻出三把步槍外加一堆子彈。


    彭野把東西從車頂上扔下來,問:“汽油?”


    為首的大漢一臉苦相:“我們這是第一次,真是第一次,一頭羊都沒打過呢。”


    旁邊一個趕緊接話:“對呀對呀,隔壁村二狗子不幹了,把槍賣給俺們,俺們隻想撈回點本錢,哪想一出發就碰上你們。俺們一頭羊都沒打著。”


    大漢說:“沒打著。你們把槍繳了,就放我們回去吧,我們一定反省,再不幹了。”


    彭野說:“私藏槍支是犯罪。”


    大漢一聽,急了:“又沒打羊,買把槍怎麽罪上了?我們不知道啊,不知道怎麽能算呢?”


    彭野讓尼瑪綁他們手腳,大漢急得要命:“將功補過成麽,將功補過!”


    石頭說:“如果消息有用,回去了我們和上級反映,看能不能折點兒。”


    大漢趕緊道:“有群盜獵的要去羊湖那邊了,說是明天動身,明兒下午能到,準備了好多子彈要殺羊呢。你們現在去,還趕得上。”


    另一人補充:“對呀對呀,他們比俺們有經驗,但小氣。看俺們想跟著找羊,就把俺們攆走。”


    大漢說:“他們有經驗,他們才該抓。有個廢了手的,我聽別人喊他萬哥。”


    程迦忽然扭頭看過來,神色中有一絲惶惑。她想起聽達瓦說過,萬哥被黑狐重新招入麾下,有萬哥就等於有黑狐。


    彭野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看出這幾人沒說謊。他重複一遍:“羊湖?”


    “是,羊湖。”


    彭野看一眼胡楊,和他走到一邊。胡楊低聲說:“不像撒謊。”


    彭野點頭。


    石頭十六和濤子也聚攏過來,石頭說:“怎麽著?”


    彭野:“咱們走咱們的。再說。”


    彭野叫桑央綁了那三人,帶著上路了。


    到了傍晚紮營時,程迦再次發現手機居然有信號。問達瓦,達瓦笑:“無人區裏待久了,哪塊有信號,哪塊沒有。咱們都清楚著呢。”


    程迦:“這麽說,你們特意沿著有信號的地方走著?”


    “嗯。”達瓦解釋,“鄭隊那邊的線人說,收貨的買方已經和黑狐聯係上了,估計會接頭。要是有消息,會通知我們參與行動。”


    “你們也參加?”


    達瓦笑:“咱們隊裏神槍手多。”


    程迦想,就是說彭野和桑央必然會去。


    眾人開始搭帳篷,連薛非都在利索地幫忙,程迦立在一旁抽煙,淡淡瞧著他們,瞧著彭野。


    表情平靜,腦子裏想著電影裏危險的交火場麵。


    彭野很快就察覺到她的目光,他看了她幾秒,移開了視線,跟身旁的胡楊說了句什麽,就留下搭帳篷的眾人,朝程迦走過來。


    他說:“去附近走走?”


    程迦轉身走,他跟上。走出不遠了,手搭在她肩膀上,把她攏到跟前。


    兩人一起往沙漠走,她抽著煙,他也沒說話。走了不知多久,經過一片黃澄澄的胡楊林,藍天下一片金黃。


    沙漠一望無際,彭野低頭看她,問:“累麽?”


    程迦抽完最後一口煙,扭頭看他,踮起腳。他於是低頭吻她,她把煙呼進他嘴裏。


    她下了力,狠狠咬了他一口,不知是發泄還是報複。


    落日霞光,天地間色彩斑斕。


    沙地綿軟。


    她鬆開他的懷抱,把相機取下來遞給他,她走去彭野麵前,拉下頭發上的皮筋,亞麻色的頭發像海藻一樣在風裏散開。


    她麵對著他,張開雙臂,閉著眼睛吹風,忽然就向後倒去。


    彭野笑了,卻沒攔,看著她一下子倒進金黃的沙堆裏。


    好一會兒,她才睜開眼睛:“晚上可以在這兒睡覺。”


    他搖頭:“不行。”


    “那等到星星起來再回去。”


    “可以。”


    程迦從沙地上坐起來,看著他手中的相機,開始脫了外套,裏邊是一件薄薄的黑色針織衫,她說:“給我照張相。”


    彭野道:“你不是嫌別人技術太差?”


    “是啊。”程迦說,“但在你眼中,也不會有比我更美的女人了。”


    彭野笑出了聲。他蹲下來,舉起相機,藍天,夕陽,晚霞,火燒雲,胡楊林,沙漠,程迦。


    她微微側身,下巴抵肩膀,發絲撩動,風起雲湧。


    把彭野的心弦撥啊撩啊。哢擦一聲,定格了。


    她再一次讓他記住了最美的她。用最程迦的方式。


    程迦忽然道:“我知道你是什麽時候對我動心的了。”


    “不是。”彭野說,他站起身,拉她起來,她撞進他懷裏,他摟住她的腰。


    兩人氣息相交,近在咫尺。


    風在吹,程迦的呼吸也吹在他臉上,問:“明天是什麽天氣?”


    彭野說:“下雪。”


    風還在吹,程迦看著他,腳下脫了鞋子,踩了襪子;他看著她,照做。


    他擁著她,光著腳踩在沙漠,在晚風裏跳舞。


    輕輕晃,慢慢搖。


    時光絢爛。


    落日黃沙,輕風晚霞。


    相擁而舞,不知歸路。


    或許有一刻,他們都在想,但願明天不要來。


    彭野的手機響,把兩人帶回現實。他摸出電話時,程迦看了一眼,是秦槐。


    原來阿槐姓秦。


    彭野走到一旁接起:“喂?”


    “野哥,黑狐明天下午4點左右會到羊湖去。”


    彭野:“消息可靠麽?”


    “可靠。”阿槐說,“我托一個朋友找那小姐妹套出來的,拐彎抹角,沒直接問。”


    彭野“嗯”一聲。


    阿槐又道:“聽說不是去打獵的,好像是那小姐妹聽到黑狐打電話。說黑狐這幾天脾氣很爆,但和那男人說話時語氣挺好,商量著買賣的事兒。黑狐很警惕,她可能也沒聽清。”


    彭野:“這個消息很重要。謝謝。”


    阿槐說完,小聲道:“野哥,你得好好顧著自個兒的命。”


    彭野說:“我知道。”


    他掛了電話,回頭看,程迦已經穿好外套,戴上相機。


    程迦說:“回去吧。”


    彭野笑:“不等看星星了?”


    “不看了。”程迦望一眼落下沙漠的夕陽,天要黑了,他和她離群會危險。


    回到營地,彭野對胡楊說:“阿槐那邊來消息了。”


    胡楊:“這麽快?”


    “嗯。黑狐明天下午4點到羊湖。”


    胡楊點點頭,蹙眉想了一會兒,問:“怎麽辦?”


    彭野眯起眼睛,說:“今晚,老鄭那邊的線人也會來消息。”


    果然,夜裏十點多,老鄭給彭野打來電話,說線人那邊傳來消息,明天下午4點,黑狐會和印度來的買方交接貨物。


    老鄭說:“行動時不知道會出什麽狀況。現在活著的人裏,就你和黑狐最熟,打交道最久。你得跟著過來,帶上你隊裏那小神槍手。”


    彭野道:“放心。——對了,照上次說的,說要的那個人,找到了沒?”


    老鄭:“找到了!”


    到了夜裏,眾人準備入睡時。彭野對程迦招了下手,低聲說:“你到我帳篷裏睡。”


    程迦問:“桑央呢?”


    “和石頭十六擠一起。”


    程迦看他一眼:“你越來越不要臉了。”


    彭野也看她一眼:“有臉說我?”


    彭野的睡袋裏依然全是彭野的味道。


    這一晚,兩人相擁而眠,偶有撫摸親吻,但頭一次沒有做.愛。程迦聽到了阿槐電話裏的內容,知道明天他會有行動。她也沒撩他。


    兩人裹在一個睡袋裏,斷斷續續說著話。


    “明天要行動麽?”


    “嗯。”


    “薛非可能要跟去。”程迦說,“他是記者,要一線跟蹤。”


    “嗯。但你不能去。”


    程迦沒做聲。


    彭野收緊她的腰肢,在她耳邊說:“我會分心。”


    程迦說:“好。”


    其實,她知道他有準備,但也知道凡事有萬一。她一貫不信命運待她溫柔,此刻卻前所未有地期待那份憐憫。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需要我幹什麽?”


    “什麽都不用幹。”彭野說,“等我回來就行。”


    “好。”


    沒一會兒,程迦朦朧睡去。


    他說要下雪了。果然,夜裏就起了大風。帳篷上的帆布呼啦啦地吹。程迦卻睡得很安穩,夢裏風聲隱約成了背景,她隻聽見他的心跳和呼吸聲。


    她依稀想,但願明天風平浪靜,但願明天還有明天。


    第二天一早起來,走出帳篷,冷空氣撲麵而來。草地上蒙了一層細細的冰。


    彭野說,老鄭那邊的人已經部署好了,就等著黑狐上鉤落網,他們得去和老鄭會和。


    不能帶著程迦,另外,昨天抓到的那三人也不能帶著。


    石頭說:“那誰把這三人送返回去?程迦一個人肯定不行啊。”


    濤子趕過來,剛好聽見他們議論,立刻道:“反正我不走!”


    彭野說:“達瓦,十六。沒意見吧。”


    十六不同意:“我不走。”誰都不肯走。


    達瓦說:“就我和程迦吧,多一個人留在這兒,多一份力量。”


    石頭說:“你們兩個女的,得小心。”


    達瓦:“石頭哥,你總忘記我是當兵出身的。”


    石頭:“那薛非……”


    “我得跟著你們。”薛非拄著拐杖上前,“記者不可能放棄第一線。”


    迅速商議完了,準備出發。彭野扭頭,看一眼程迦。


    程迦正靠在車邊抽煙,感應到彭野的眼神,她看了過來,他的眼神從未像此刻這般冷靜篤定,她的心裏已有預感,是分別的時刻。


    夾著煙的手抖了抖,終究穩住,平定地看他朝她走來,等待他宣告某個不可避免的分別,重大的,暫時的。


    彭野走到程迦這邊,看尼瑪把那三人重新綁好了,說:“程迦,你和達瓦開他們的車,把人送回去。”


    程迦抽著煙,臉色在冷風裏顯得有些白。


    她沒看他,也沒做聲,像之前的無數個時候那樣沉默。


    他們站在大片金色的胡楊林旁,黃燦燦的葉子跟金子一樣晃人眼。


    起風了。


    彭野望一眼灰白的天空,說:“要下雪了,把手套戴上。”


    程迦沒給回應。


    他握住她的腕子,把她拉到一邊,低聲:“怎麽不說話?昨晚不是說好了的?”


    程迦並沒有想什麽,抬頭,說:“好。”


    她和在木子村一樣遵守命令,可今時不同往日,她又哪裏看不出來。


    她抿了抿發幹的嘴唇,心漂浮不定,語氣像紮了根,說:“我等你。你要回來。”


    她說完就走,彭野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拽回來:“程迦……”


    “別說告別的話彭野。”她打斷,沉而靜,重複,“彭野。別說告別的話。”


    彭野心口泛酸。他握到她細細的手腕在抖,心軟得一塌糊塗,人卻微微笑了,語氣輕哄:“你啊——”


    “不說告別的話。”他輕輕撫摸她的手指,仔細瞧她半刻,道,“程迦,你對我沒信心?”


    程迦抬頭,他眼睛很黑,冷靜而沉著,給人無盡的力量。


    她搖頭:“不是。”半晌,道,“但也會擔心。”


    彭野喉嚨一緊,萬般感受:“程迦——”


    “嗯?——”她望住他,“——你說啊。”


    “記住我昨晚說的話,別亂跑。”


    “好。不亂跑。”程迦平靜地點點頭。


    “七哥。”十六喚他,要趕路了。


    達瓦也把那三人牢實綁上車,喊:“程迦,要走了。”


    程迦聽這一聲聲催,別過頭去,眼睛微紅。


    彭野看在眼裏,笑了笑,抬手摸她頭發,摸著摸著,笑容有些維持不住。


    “等著我。”


    分道揚鑣,不知前路。坎坷禍福,且自珍重。


    他沒再多說,拍拍她的肩,轉身離開。


    “彭野。”


    他回頭:“嗯?”


    風吹著她的發絲在飛,她異常平靜,認真,在說一個承諾。


    “如果你走了,我也會走。”


    彭野心頭一陣冰涼一陣滾燙,他不是不知危險,但他選擇更堅定。欲說什麽,


    須臾間她已彎唇,“或許也不會。未來的事兒,誰知道呢?”


    淡淡的挑釁和不屑,一如初見。


    彭野就笑了。


    他彎下腰身,目光與她齊平,眼神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樣,似要把她看進靈魂裏:“程迦,好姑娘,你就往前走,不要回頭。”


    她回報一笑:“好。你放心。”


    彭野望定她。忽然有一瞬想吻她,但沒有。他笑了,頭也不回地離開。


    程迦在風裏立了一秒,冷靜而決然地轉身。


    上了車,對達瓦說:“你看著他們三個,我開車。”


    她係好安全帶,從後視鏡看到彭野的車走了,她發動汽車,


    秋天金黃的高原上,他們沿相反的方向,拉出一條越來越遠的線。


    r70


    車開上一片冰原,達瓦盯著後排三人,隔一段時間就去檢查他們的手腳,不能鬆了讓人掙脫,也不能緊了把人勒壞。


    車開得飛快,程迦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那三人起先不斷求達瓦把他們鬆開,達瓦就給他們講道理。那三人不聽,不停說冤枉。


    前頭程迦煩了,冷斥一句:“都他媽閉嘴!”


    三人再不鬧騰。達瓦於是學了一項新技能。


    過了冰原,到了沙漠。達瓦問:“程迦。”


    程迦沒做聲,好一會兒了,才道:“怎麽?”


    “你擔心七哥麽?”


    程迦:“不擔心。”


    嘴唇卻抿緊,想起那天出發前搜索過,前年有防彈衣被擊穿的真實案例。


    “可我擔心。”達瓦笑笑,“不,應該是有點兒緊張。那麽多年的恩怨,今天終於要了結。”


    程迦沒吭聲。


    達瓦見程迦沒半點想說話的意思,不開口了。


    隔一會兒,她突然坐起身,指著前方:“程迦,到班戈村長那兒了,咱們可以把人放他那兒,趕回去支援七哥。”


    程迦微微蹙眉,道:“我去了會給他造成負擔。”


    “我去啊。”達瓦道,“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你留在村長這兒等我們的好消息。”


    程迦一看,問:“11點方向?”


    “對!往那兒!”達瓦指路,“快點兒!”


    程迦把煙掐滅了,打方向盤。


    走到半路,突然“砰”一聲巨響。


    程迦冷靜握緊方向盤,鬆開油門。車劇烈打滑,黃沙飛舞。程迦握緊不動,車打了好幾個旋終於停下,沙塵漫天飛。


    後排三人撞得鬼哭狼嚎。


    達瓦一身的沙,揉揉撞疼的肩膀,說:“爆胎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不是說這車最好嗎?怎麽還爆胎?”


    “是不是你貪了錢?”


    “二狗子這麽說的。”


    達瓦打斷,問:“有沒有備胎?”


    三人:“不知道。”


    程迦推開車門,揮一揮麵前的沙,說:“去後備箱找找。”


    達瓦要下車,想想又爬去後邊確定三人手腳沒鬆開。


    程迦繞去她那兒看:“這邊胎壞了。”


    達瓦跳下車,往後走,說:“找找千斤頂和備……”她陡然停住腳步,回頭,“你別過來!”


    可來不及了。


    程迦往下一陷。


    流沙!


    **


    達瓦紅了眼,掙紮著飛撲過來。


    程迦猛然被她推出去摔倒在流沙邊緣。這一掙,達瓦加速下陷,流沙沒過她的大腿。程迦背後的沙在下滑。


    車上三人急死了,下不來幫忙,喊:“別動,你們別動啊!”


    即使不動,達瓦也在下沉。


    她臉全白了,嘴唇顫抖:“程迦,你別動,別掙,手還有腿腳張開,平躺著,衣服解開撲在沙麵上……”


    背下的沙在流動,程迦照著她的指示做。


    黃沙下陷吞噬達瓦的腿根。


    三個大漢扯著嗓子喊救命,沙漠中央隻有呼嘯的風聲在回應。


    達瓦腰部被淹沒:“程迦,你——你轉告我阿爸阿媽——就說對不起,他們這女兒白養了。”


    程迦伸手抓住她的衣領。


    達瓦一怔,這個和男人一樣堅強的女人竟紅了眼眶:“程迦,別這樣。咱倆得活著一個。七哥在等你,你別這樣!”


    沉降速度變緩,但未停止,程迦開始下沉,頭發和著沙卷進去,絲絲麻麻拉扯她的頭皮。


    無聲的恐怖在光天化日下籠罩所有人。


    車上三人急得滿頭大汗:“姑娘啊放手吧。不然你倆都得死。掉進去可就沒活路了呀!”


    程迦不鬆,後腦勺沉了下去;


    沙沒到達瓦的胸口,她眼淚都出來了:“程迦,我求你放手!我沒關係,死在可可西裏,我沒關係。我就是遺憾,當兵的……居然沒死在戰場上。”


    天空灰白刺眼,程迦眼睛一冰。雪花落進來,化成了水。


    **


    沙漠上開始飄雪,三輛綠色的越野車急速奔馳。


    何崢緊握方向盤,眼神如鷹,盯緊前方。原野蒼茫,隻有風聲。


    忽然間,副駕駛上的弟兄郭子眉頭一皺,道:“四哥你聽,有聲音。”


    何崢側耳,卻並未放緩車速。


    風一湧,更清晰,“救命啊!”


    郭子指:“那個方向。”


    何崢罵了一句,立刻打方向盤。


    趕到才發現竟是程迦和達瓦,兩人靜止在流沙裏,下沉到一定深度,沒繼續下陷,但人也出不來。


    何崢等人找了繩子和木板,一點一點把兩人解救出來。


    達瓦出來便撲向程迦抱緊了她,咬著牙,眼淚往下掉。程迦隻拍拍她的肩,說:“好樣的。”


    何崢叫一個弟兄把那三人送去班戈村長那兒,帶了程迦和達瓦上路。


    **


    雪越下越大,


    走出去沒多久,彭野的車開到一個山穀處,爆了胎。他停下車換胎,修車的功夫,石頭說:“趕去羊湖麽?”


    彭野說:“對。”


    石頭又問:“說是黑狐和買方交接的地點在羊湖南邊的二道窪?”


    “是。”


    石頭犯愁:“羊湖那邊這會子有羊群遷徙,不知道會不會碰上了殺羊。”


    彭野沒答。修車到一半,風雪裏有輛車開過來,是附近的幾位牧民,問需不需要搭把手。


    彭野說不需要,但牧民們都喜愛無人區的武警和保護站隊員,於是都下車和隊員們聊了一會兒,直到車修好了重新上路才分開。


    可等他們的車開出去很久了,原先的山穀裏出現了三輛吉普車。保持著非常安全而謹慎的距離,跟著越野車的車轍,往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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