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麽事了?”


    “王子軒在看守所裏受了點兒傷。”言焓坐在駕駛座上,側身給她拉安全帶,一絲不苟地扣好。


    甄暖看他近在咫尺的側臉,偷偷開心。想想正事兒,又肅下來:“發生了什麽?和裏邊的人打架了?”


    “不是。”言焓發動汽車,“鄭教授死後,某網站微博開了個祭奠鄭教授的話題帖,很多人在下邊留言說王子軒該死,還有人提議讓那些犯了命案的亡命徒在坐牢前殺個壞人,替社會做好事。”


    “這是什麽道理?”甄暖聞所未聞,“難道看守所裏真有人這麽做了?”


    “還不確定,但蹊蹺的是,有人留言並轉發微博說,說會殺死王子軒。”言焓道,“譚哥他們是在調查王子軒受傷案的時候,偶然發現了微博裏的這個用戶。”


    甄暖:“可這或許隻是隨機的情緒發泄,不一定和王子軒有關。”


    “是。但雖然不確定是否為真,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查不出用戶注冊和發留言的ip地址嗎?”


    “用戶多年前注冊,ip作廢了;近期登陸的ip地址在同一家網吧,監控器死角的機子。那人直接進了網吧係統,沒付錢也沒登記。”


    這麽說,留言的人很可疑了。


    ……


    到了大院後下車,言焓一路都牽著甄暖的手,她也沒察覺異樣,挨他近近的。


    直到走進會議室,一大幫子人坐等開會,抬頭見了,張口結舌。


    甄暖立刻紅了臉,掙言焓的手;


    可一貫反應敏捷的他竟有些遲鈍,一時間沒鬆;她更是麵紅耳赤,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也不敢發力弄出大動作,急咻咻地低聲:“你放開。”


    他這才回過來,鬆了她。她低頭跑去遠處落座,他眼神不停往她身上跑。


    一眾人全看在眼裏,都是幹這行的,眼睛比誰都毒,一眼發現回家必換衣的言焓昨晚沒換衣服。


    “……”全體暗歎加驚詫。


    隻有老白眼睛大張,歎為觀止地感慨一句:“我靠!”


    想當年,言隊總教導大家:兔子不吃窩邊草,千萬別在單位找,本來數量就不多,何況質量還不好。


    關小瑜是個漢子,不來電;秦姝心係言隊,撈不著;好不容易來了個呆軟萌萌的暖暖美人,言隊說不得破壞隊內氣氛。


    迫於隊長淫威,一幫大小夥子不得不從。


    得,這會兒倒好,暗地裏加班加點挖牆腳,撈自個兒兜裏去了。


    時不時送她回家讓她心裏暖暖打,偶爾來個當眾表揚讓她覺得自己萌萌噠,去深城開會隻帶她去兩人獨處,遊樂場案發當晚是平安夜,甄暖也在那兒,不就是妥妥的約會嗎?


    隊長泡妞簡直不要武力值太高。


    老白頓悟,悔不當初,千言萬語,重複一句:“我靠!”


    言焓斜他一眼,老白淚流滿麵,心中腹誹:小貓貓都被你抱走了,你還有臉瞪我?


    秦姝低頭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蘇雅轉著筆,一言不發。他真的向前走了,既然能忘記夏時,既然可以選擇甄暖,為什麽不能選擇她?


    甄暖羞得抬不起頭,身旁小瑜推過來一張紙,上邊模擬網頁蓋起了高樓:


    1樓,譚哥:言隊不哥兒們


    2樓,黑子:幹的不是男人該幹的事兒(蘇陽老白點讚)


    3樓,蘇陽:+1,對,不是男人


    4樓,老白:+10086,把小貓還給我!!!!!!言隊不是男人!


    5樓,言焓:樓上已瘋。我是不是男人,小貓說了算。


    6樓,覃姝:祝福


    7樓,蘇雅:嗬嗬


    8樓,關小瑜:求5樓扒細節,or,樓下解答。


    甄暖看呆掉,言焓的留言簡直了,才剛剛在一起,他有必要這麽嘚瑟嗎?


    她想處理掉這張紙,沒想穀清明長手一抓,撈了過去。


    他木著臉,寫:


    9樓,穀清明:5樓,化學實驗室的偏光顯微鏡壞了,求買新的。


    甄暖一頭黑線,猛地把紙抽回來,剛要發作揉成一團扔掉,卻看見下邊還有一行字,是言焓的筆跡。


    “x樓,程放:先見之明,早就知道他們會在一起。祝福。”後邊,所有人都畫了心形點讚。


    原來,大家都在表達祝福。


    甄暖的心突然柔軟,這張紙,她再也舍不得撕,要夾在小本本裏,用膠水粘上。


    刑偵隊每年都會有刑警犧牲,她曾問過言焓,同伴死了怎麽辦?


    回答是:安葬,敬禮,啟程,上路。


    鐵打的隊伍流水的兵。


    活著的人肩上還有重任,他們不能沉湎,但他們絕非習慣。


    小插曲很快過去,注意力回歸王子軒。


    王子軒的被害和受傷很蹊蹺。他的強.奸殺人案還未審理,人正關在少年看管所。他是吃完飯從食堂出來的時候從樓梯間摔下去的,結果撞到多處,造成頭部,肩部,髖部,腿部多處不同類型的骨折。


    甄暖看了小鬆做的口頭匯報,微微詫異,在樓梯間摔倒能摔成這樣?


    但接下來看了譚哥的圖解後,她又明白了。


    “圖片上是看守所食堂的壞境,有監控攝像頭,走廊上也有,但樓梯間沒有。我們看這兩段視頻,一段是食堂,一段是走廊。


    先看食堂,這個人就是王子軒,他一個人走出去。食堂的門是監控死角,看不到。但從走廊的監控看,他平安無事的走出門,獨自一人上走廊。


    看這裏,走廊邊停著一個手推車,起初隻有一半出現在監控。王子軒走到手推車前邊,即將走出監控視線,這時……”


    甄暖愣住,屏幕左邊,食堂的監控器裏一直沒有人,可右邊走廊上的那輛手推車突然像失控了一樣以極快的速度朝王子軒撞去,後者毫不知情地走向樓梯。


    手推車猛烈地撞上王子軒,把他推下樓梯,中途猛地停了一下,隨後後端翹起滾下樓梯。


    “……”甄暖腦子裏第一個浮現的念頭是,靈異事件?老天的報應?


    如此詭異的受傷模式讓他給遇上了。


    譚哥拿出食堂走廊和樓梯間的平麵圖。食堂大門對著走廊,走廊直直對著樓梯間。所以才有了手推車把王子軒撞下樓梯的情況。


    甄暖提問:“兩個監控器的交界死角處有人嗎?”


    譚哥搖頭:“我們檢查了兩個監視器,在王子軒之前,每個走出食堂的人都從走廊裏下樓梯了,食堂門的死角處不可能有人。”


    這樣的意外也太……


    甄暖稍稍憂心:“警方給出這樣的解釋,王家家長和社會媒體能接受嗎?”


    “都不能接受。”譚哥覺得棘手,“這事情現在很麻煩,王子軒的事本身就微妙,而這個意外事故也蹊蹺。所以有部分人懷疑是警方想害他。更重要的是,意外發生在看守所,這也是警方的責任。”


    甄暖皺起眉,擔憂。


    她低頭翻開王子軒主治醫生提供的診斷報告和各種拍片,王子軒頭部輕度凹陷,輕微腦震湯,肩膀脫臼,肱骨上端骨骺分離,右脛骨非移位骨裂,小腳趾骨折,伴隨多處脫臼扭傷和皮膚表麵傷。


    咋一看全身上下沒處好的,很嚇人。可甄暖發現,王子軒的傷說輕不輕,可說重,也不重。


    她把自己的意見表達了,對大家說:“病情看著嚇唬人,但實際沒有行外人想象得那麽嚴重,算是程度較輕的骨折。不過對滾樓梯來說,還是重了點兒。”


    譚哥道:“還是你厲害,一眼看出來了。王子軒一開始隻是被手推車撞下樓梯,但他後來為躲避往下衝的車,跳了起來,結果從扶手上翻身栽下去,摔去下一折樓梯上。”


    “那應該有一兩米高吧,也難怪了。”


    言焓問:“案件定性了嗎?”


    “定性了,是人為。但不知道是誰。”


    甄暖詫異,人為?


    關小瑜接過話:“當天我們去現場後,在食堂的門下邊發現了幾粒東西。”


    她在投影儀上放一張現場照片,食堂門下邊的灰塵被人擦拭過,清理得很幹淨,但即使如此,還是留有幾粒極小的白色晶體,且周圍積水很多。


    “我們檢查過,白色的晶體是方糖。”關小瑜又貼上一張照片,“沿著食堂門這邊的牆壁一直往裏走,是一個接水的大茶壺。那天我趕到現場時,從茶壺到門邊的牆縫下有一條長長的水漬。而食堂門是有吸力的,如果不被牆上的磁鐵吸住,就會大力闔上。”


    言焓一瞬間就明白了:“有人開門的時候沒用磁鐵吸住門,而是用方糖堵住門板和地麵的縫隙,卡住了門。接水時故意不關牢水龍頭。現在是冬天,水壺裏不會放開水但肯定會放熱水。熱水流過去把方糖化掉,門砸回去撞上手推車的把手,就把王子軒撞下去了。”


    甄暖恍然大悟,驚歎:“使壞的人能想出這種點子,小瑜你居然能從門縫下的一兩粒方糖結晶找出線索。太厲害了!”


    “不是。”小瑜聳聳肩,“瞎貓撞上死耗子。我前年迷一個冷門卻超好看的電視劇《紅色》,裏邊就有方糖擋門這一招。我猜王子軒那幾個小屁孩也是從電視裏學的。”


    “不過,由於出事前一天的食物裏有方糖,所以暫時不清楚是誰幹的。”譚哥遲疑了半刻,“甚至不清楚究竟是其他的少年犯想坑他,還是我們自己人。”


    所以,如果不把製造意外的人揪出來,警方麵臨的責難就越來越大。


    言焓並不覺得為難,閑散地說:“這個意外設計得非常好,卻有一個致命的漏洞。”


    “什麽?”目光齊齊聚焦。


    “設計的人怎麽在方糖融化,門砸上的一瞬間,讓王子軒正好走到手推車的前邊去?”


    眾人一愣。


    言焓黑眸幽深:“熱水流到門縫裏,融化掉方糖大概需要十幾秒。可王子軒在食堂吃飯留到最後一個,設計這場意外的人沒有和他同行,怎麽計算他吃飯的速度?”


    甄暖抬頭:“是王子軒他自己?”


    言焓衝她一笑,卻並未立刻下結論:“很可能,不過暫時不能絕對。計算時間應該有更精確的契機,或許我們還沒發現。


    而且,這種跟著電視劇和書本學習作案的模式,我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甄暖:“連環自殺團體,suicidesound的主播陳翰!”


    “是,蘇陽抽時間去查查,隻是感覺,有無線索還未可知。”


    “這樣啊。”


    兩人一去一來,自如應答,配合默契。尤其是甄暖,比上次大家見到時開朗膽大了很多,跟換了個人似的。


    大家都看得出來,言焓自然也是。


    他望著她,不自覺就多看了幾眼;甄暖被他凝望得心撲通跳,臉蛋紅彤彤的,垂下腦袋去。


    然後,他的視線裏探出來老白的腦袋,竭力瞪大著眼睛衝他眨了眨,擋住了甄暖。


    言焓一把揮開他的臉,又拿起一張照片,是現場照,門縫和地麵的空隙用標尺標出了距離。


    “一人份的方糖有3塊,這個縫隙至少要塞兩人份。調查一下出事前一天,有沒有人申請多要過方糖,有沒有人被其他人索要過方糖。”


    “是。”譚哥應允,稍稍慚愧地摸了一下額頭。


    雖然言焓不在的時候,他們調查出很多的重點和細節,幾乎全麵。但他一回來,輕輕鬆鬆就揪出一堆關鍵問題。


    言焓沉思一下,忽然問:“王家有沒有申請取保候審被拒絕?”


    “沒。王子軒一直嚷嚷要取保候審,可他爸媽提沒提。估計是擔心最近輿論太凶,怕他在外邊出什麽事。父母是出於保護兒子的目的,兒子卻不知情。”老白說到這兒,加了句,“正因如此,現在王子軒意外,他爸媽把我們逼得很緊,成天說是看守所的工作人員故意害王子軒。”


    言焓點頭示意明白,又問:“那個網吧裏的神秘人還沒找到?”


    “沒有。”老白稍稍皺眉,說,“比起王子軒,那個微博用戶才是最頭疼的。”


    言焓:“把那個用戶的主頁調出來給大家一起看看。”


    老白打開電腦登陸。


    甄暖抬頭望,那個用戶名叫“正義之師tutor”(導師),“師”原本指軍隊,它這樣自稱,是指自己一人相當於一個軍隊,還是化用了“老師”的意思?


    它頭像是揮著鐮刀黑帽遮住骷髏眼睛的死神。目前粉絲5003人。


    微博列表裏有四條:


    第1個,點讚3253,轉發5734,發表日期2015年12月21日12:25.


    微博內容:


    “受刑者:王子軒,判決:骨折”


    第2個,點讚154,轉發344,發表日期2015年12月20日12:25.


    微博內容:


    “受刑者:黃暉,判決:煎熬;


    受刑者:申洪鷹,判決:割喉;


    受刑者:程放,判決:石擊;


    受刑者:戴青,判決:槍擊;”


    第3個,點讚40,轉發23,發表日期2015年12月14日12:19.


    微博內容:


    “受刑者:鄭容,判決:槍擊;”


    而最底下,也就是tutor的第一條微博竟然是很多年前!


    20xx年1月24日01:22


    微博內容:


    “受刑者:呂冰,判決:火刑。”


    看這些微博的發布日期,tutor它預知了所有時間的發生。


    這時,微博有了提示,老白刷新網頁,


    就在前一秒,tutor發了一條新微博:


    點讚0,轉發0,


    微博內容:


    “受刑者:王子軒,判決:砍頭。”


    作者有話要說:突然發現,從2012年到現在,我看的劇少得可憐,很多英美劇都沒追了。


    英劇隻看了夏洛克和黑鏡子,美劇隻看了權利的遊戲和紙牌屋,日劇隻看了……海賊王……


    中文劇隻看了……紅色,(一集不落,兩遍,不遜上邊的任何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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