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5章 靜默航行


    已經啟動的逃生艙開始改變航向,朝不遠處的血色漩渦飛去。深空當中,血色漩渦緩緩轉動,像一隻龐然巨物在不斷吞噬周遭一切。


    皮影戲貼著艙門,眼神中充滿擔憂,她看著並排飛行的另一艘逃生艙,同樣的顏色,同樣的結構,但是坐在艙內的乘客除了同伴之外,還有讓人後背發涼的敵人。


    “千江月,我們得做點什麽。”她開口說道,神情焦急。


    千江月看著前方的血色漩渦,烏有的話語仍舊在腦海中回響,“我們……”他緩緩轉頭,看著皮影戲在艙門上倒映出的麵容,“……什麽都做不了。”


    頓時,逃生艙內的空氣變得沉重,壓得兩人喘不過氣。


    短暫的沉默過後,皮影戲發現一個土黃色的光罩在黑暗中亮起,正是來自寓言和梧桐所在的逃生艙。


    “那是!”皮影戲指著艙外。


    “梧桐的技能?”千江月若有所思,“他們還活著?”


    此時,另一個逃生艙中,寓言、梧桐正和烏有“對峙”,兩人待在逃生艙左側,而烏有待在右側,通話器正被烏有拿在手中。


    土黃色的光罩緊貼著逃生艙的艙門緩緩旋轉,光罩內的兩人緊緊盯住烏有,即便在時間暫停的情況下可能毫無作用,兩人依然在尋找一切可能。


    烏有看著光罩,微微挑眉,“就憑這?你們是不是把我想得太簡單了?”


    梧桐右手食指伸出,指著烏有的鼻子說道:“是嗎?你可以試試。”


    烏有微微皺眉,看了一眼左上方,似乎在回憶,接著,他將視線從土黃色光罩上移開,看向光罩與艙門的連接處,“原來如此,傷害轉移嗎?隻要我對光罩動手,力道就會被轉移到艙門上,艙門毀壞,我們全得死在這裏。”


    他笑了笑,“有意思,不過,你能維持多久?我隻需要等就行,隻要你有一瞬間的放鬆,我就能殺了你們。”


    說話的同時,他將通話器掛回原處。


    梧桐咽了口唾沫,沒有反駁,因為烏有說的沒錯,不過,她還是稍微鬆了口氣,至少眼前的危險暫時躲了過去。


    至於未來……等到那時再說。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烏有並不著急,現在他待在逃生艙上,盯住了地獄歸途的三名演員再加上梧桐,而“過去的他”則留在運輸艦上,對付剩下的演員,回魂屍之災除了能讓他多一條命之外,還能夠幫他解決應對團隊時分身乏術的問題。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雙線同時作戰,無論成敗,都還留有轉機。


    逃生艙靜默前行,三人也陷入沉默。


    在等待的時間中,烏有開始與兩人閑聊起來,“寓言,你是不是很意外,我居然沒殺了你?”


    “不重要。”寓言沒有多說。


    “很重要。”烏有反駁,“我暫時留著你們的命,是打算用來威脅蒼一,或者……千江月,當然,理由不同。”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準確來說是蒼一,因為我覺得憑你們的命可能威脅不了千江月,他根本不在乎你們,我猜,他可能不在乎任何人。”


    寓言眼中帶著怒火,但沒有反駁,憤怒是因為烏有的想法,而沒有反駁,則是因為沒有反駁的必要。


    烏有似乎很滿意寓言的反應,於是繼續說道:“不是每個人都是鷹眼,你們身上的夢種沒有發芽,而且你們也沒有自我了斷的決心。與其說是威脅,倒不如說是增加蒼一的負擔,我先重傷你們,然後看他救不救,如果他不在乎你們,將你們當成可以隨意拋棄的物品,那麽,我就能夠用這一點反問他:你和我,有什麽區別?”


    梧桐看到烏有得意的嘴臉,莫名感覺一陣惡心,“卑鄙。”她罵了一句,但罵出口後似乎還不解氣,於是補了一句,“你真是個狗東西。”


    “狗東西?做個狗東西也不賴。”烏有靠在艙壁上,毫不介意,他雙手張開,“活著就行了,不管你想做什麽,想說什麽,前提都是活著,人這種生物,壽命極其短暫,作用物種的確能夠延續很長一段時間,但,終歸有極限,就算文明不被吞噬,估計也會在消亡前被哪個無聊的高位存在放入收藏品之列。”


    說著,他轉頭看著艙門外的血色漩渦,隨著逃生艙越來越靠近,漩渦也越來越大。


    “地獄歸途?”他搖搖頭,“嗬嗬,地獄電影可不是什麽災難、囚牢,地獄電影,是機會,是超越人類的機會,一生,不,永生都不用擔心壽命中止,是真正意義上,至少是人類概念中的永生。從機會中逃離,去體驗短暫的一生?可笑。”


    在烏有說話期間,梧桐調整呼吸,慢慢縮小光罩的範圍,減少生命力的消耗。她的生命力也維持不了多久,如果現在是站在地麵上,憑借技能本身的效果,她還能維持很長一段時間,但現在卻是在逃生艙內,而且之前維持也消耗了不少生命力。


    距離到達血色漩渦,還剩10分鍾。


    “區別很大!”寓言開口,“就算情況變成你說的那樣,蒼一無論怎麽選擇,都和你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他選擇不救,代表他執行的團隊的意誌,鷹眼直接拒絕你的提議也是如此,蒼一從夢中醒來後選擇躲藏起來也是如此,我們都是同一個目標。”


    “那可未必。”烏有冷哼一聲,“地獄歸途建隊的三名演員,目的各有不同,這是假年窺探鷹眼記憶後看到的內容,就算鷹眼沒你懂蒼一和千江月,但我想他肯定比你懂他自己。”


    寓言一時語塞。


    烏有斜視寓言,實際上,假年並沒有告訴他這些,他是憑借自己的觀察猜測而知,“實話實說,我其實有點擔心,如果千江月提前想到我會進逃生艙,會不會在設置的時候在程序上動手腳?例如讓逃生艙飛到一半忽然熄火,再讓係統重啟。雖然對逃生艙的安全沒有影響,但是卻能夠拖延進入通道的時間。”


    說著,他像是想起了什麽,睜大眼睛說道:“哦,我記起來了,按照你們原來的計劃,你們還有皮影戲其實都是坐在這艘逃生艙的吧?嘖嘖,我得檢查一下,有這麽一個隊友,真是難為你們了。”


    他轉身開始操作控製麵板,並未將寓言和梧桐當成威脅。


    艙門外,一個銀色身影悄悄露頭,銳利的眼神盯著艙內操作控製麵板的烏有。


    第1856章 計劃、變化


    “是鋼鐵之翼!它打算做什麽?”皮影戲看著寓言所在逃生艙的上方,雖然它不太了解鋼鐵之翼,但是鋼鐵之翼緊貼逃生艙的姿勢,像極了正在狩獵中的野獸,隱藏在草叢中,然後,等到獵物出其不意的時刻發動致命一擊。


    時間停止隻需要有發動技能念頭便可以使用,但,這不到半秒的時間,在偷襲的情況下,完全可以抓住。


    千江月張嘴想說出自己的分析,但是話到嘴邊卻沒能說出口,他瞥了一眼全神貫注的皮影戲,見對方沒有察覺,於是重新將視線放回到鋼鐵之翼身上。


    假如鋼鐵之翼真的繼承了鷹眼的思維方式,那麽,在這種極端情況下,犧牲部分人來讓另一部分人活下去,顯然更能成功,甚至,可能是成功的唯一道路。


    這,就是千江月想說的話。


    即便是時間係演員,身體也還是人的身體,在深空之中,結果不言而喻,如果能夠讓烏有所在的逃生艙永遠停留在原地,即使暫時停留在原地拖過進入下一個通道的時間,那麽,剩下的路,將不用再擔心烏有這個如影隨形的噩夢。


    猛地,地獄電影的警告出現在千江月腦海中:


    小心一切,包括你的同伴!


    千江月感覺十分諷刺,但不知為何,他又想笑。他一直以為小心同伴是電影本身的內容,又或者存在神秘力量能夠複製演員,可現在,他終於明白,小心同伴的意思,就是本意。


    寓言所在的逃生艙內,僵持仍在繼續,但,維持不了多久,梧桐製造的保護罩即將消失,即便還能夠維持,再過不到10分鍾,逃生艙也將進入通道,前往下一個電影世界,向著終焉之地繼續靠近。


    新的電影世界裏,再沒有人能夠與烏有抗衡,唯一能夠正麵對抗的演員,並沒有在逃生艙上。


    在僵持的時間裏,寓言想了很多,他見過無數猶豫中的死亡,也知曉自己的處境,要麽在這裏被烏有殺死,要麽在下個電影世界被烏有殺死,到那時,他可以肯定,不會再有英雄從天而降。


    他將左手放在梧桐背後,開始慢慢寫字。因為烏有身處逃生艙,所以隻能采用這種極不方便的辦法。由於角度關係,即便烏有能夠發現他在和梧桐商量,也不知道商量的內容是什麽。


    【我打算,把烏有帶出去】


    一個字一個字出現在梧桐背後,梧桐臉色不變,但是內心震撼不已。


    【往返跑能夠直接轉移到逃生艙外】


    寓言繼續寫,他寫的速度不快,甚至手指略微有些顫抖,但整句話卻沒有停頓。


    梧桐感覺喉嚨有些幹,她咽了口唾沫。


    前方,烏有仍在控製麵板操作。


    【我必須抓住烏有】


    寓言將計劃的最大困難寫了出來,烏有能夠暫停時間,他們知道這一點,但是卻沒有好的辦法應對,不是時間係技能的演員,很難以同樣的方式感知時間的存在與變化,隻能感知時間的正常流逝。


    梧桐瞥了寓言一眼,神情凝重,接著,她緩緩點頭。


    時間不會等人,這很可能是他們唯一的機會,或許會有更好的辦法來度過眼前的危機,但是,在單獨麵對烏有的時候,想要毫發無損,實在太難。


    猛地,哐當一聲中,一隻銀色的鳥喙將逃生艙的艙門刺破,精準無誤朝烏有天靈蓋刺去,尖銳的鳥喙如同一把利劍,一旦命中,必定殞命。


    烏有察覺到異動,抬頭看向上方。


    艙門刺破的瞬間,逃生艙內的空氣並未逃跑,鋼鐵之翼的鳥喙將出口堵死。


    寓言沒有想到,機會來得如此猝不及防。他伸出右手向烏有抓去,他的右手穿過土黃色的光罩,試圖抓住烏有的手臂,實際上,抓住任何地方都可以,手臂、肩膀、腳踝,隻要是身體部位,他都能將烏有帶離逃生艙。


    抓住了!


    再見了……


    寓言屏住呼吸,馬上發動往返跑,選擇的瞬移地點是逃生艙後方,這樣,就不會出現被烏有抓住機會重新回到逃生艙的情況。


    眨眼間,他來到逃生艙外,漆黑的背景中,微弱的星光散落在四麵八方,不遠的前方,血色漩渦緩緩旋轉,格外顯眼。瞬間,他感覺自己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所有的折磨與苦難都煙消雲散,全身上下隻剩下對浩瀚宇宙的憧憬。


    唯一的問題是……烏有不在。


    寓言獨自離開了逃生艙,即便他已經用上了最快的速度,但還是沒能趕上烏有的念頭,或者說,因為鋼鐵之翼偷襲的關係,烏有暫停時間的念頭比他預料得要更早。雖然鋼鐵之翼帶來了機會,但也讓烏有提前警惕。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希望你們能成功……


    寓言緩緩閉上雙眼,張開雙手,體會這獨特的瞬間。


    過了兩秒,他發覺情況有些不對勁,首先,他沒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其次,周圍的溫度十分舒適,並不寒冷。


    我還沒死?


    寓言猛地將眼睛睜開,發現自己的確還活著,正漂浮在浩瀚無垠的宇宙中,前方,逃生艙正遠離自己。他想了想,不再憋氣,將胸腔的空氣排出,再深吸一口氣,一切仍舊保持原樣。


    “為什麽會這樣?這裏不是太空嗎?難道離開逃生艙根本不會死?”


    他十分不理解,既慶幸又擔心,慶幸的是自己還活著,擔心的是自己的計劃從根本上被否決,即便他成功將烏有帶出逃生艙,烏有也能夠輕易返回。


    “對了,‘深空當中,可能什麽都沒有,又或者,什麽都有’,難道是這個意思?的確,如果通道是在運輸艦外,那麽,深空指的是這片區域而不是運輸艦也完全合理。不過,逃生艙是被吸出運輸艦外的,這說明運輸艦周圍一圈是沒有空氣……”


    說著,他轉頭朝運輸艦的方向看去,在目力所及之處,一艘整體呈長方形模樣的艦船正駛向右側,忽然,他發現有一道亮光朝運輸艦飛去,但是還沒碰到運輸艦,亮光便中途熄滅,像是被什麽東西攔截了一樣。


    他上下左右看了一圈,一個離奇的想法出現在他腦海中,在漆黑的背景下,似乎有一隻龐然大物正在蟄伏在黑暗中,將運輸艦當成誘餌,吸引“食物”上門。


    第1857章 堅定的決心


    逃生艙內,烏有靠在艙壁上,鮮血從他的頭頂湧出,將周圍一圈頭發染成深紅色。


    鋼鐵之翼的偷襲並沒有成功,但也不算失敗,鋒利的鳥喙刺破艙門並刺中烏有的頭部,隻是因為距離和時間暫停的關係,沒能貫穿。


    雖然鋼鐵之翼的硬度在黃道麵前不算什麽,然而,對烏有而言,鋼鐵之翼的身體卻宛如坦克,僅憑指針劍的威力,根本無法破開鋼鐵之翼的外殼。


    烏有唯一能夠針對鋼鐵之翼的地方隻有一個,那就是將鋼鐵之翼的攻擊轉移到地獄歸途團員身上,在運輸艦上,他也正是按照這一思路應對,從而逼迫鋼鐵之翼不敢出手,不過,同樣因為距離的關係,他在這一瞬間無法複製先前的操作,因為在時間暫停中,在屬於他的時間裏,他的傷勢會繼續惡化。


    “你……”梧桐雙唇緊抿,目光落在烏有身上。顯然,寓言的計劃失敗,這意味著,她將獨自麵對烏有,在逃生艙內,活下來的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


    烏有沒有理會梧桐,從口袋中拿出一塊心形餅幹吃下。


    逃生艙外,鋼鐵之翼將鳥喙抽出,接著,抬起鳥爪抓向艙門。


    逃生艙後,寓言將視線從漆黑的深空中挪開,轉身看向駛向漩渦的逃生艙,接著,他深吸一口氣,發動技能,讓留在逃生艙內的印記轉化為人形,隨後,他和印記調換位置,重新回到艙內。


    土黃色的光罩重新在艙內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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